蕭思溫追問道究竟發生了甚麽事情,斥候戰戰兢兢地禀告,“還有這麽厲害的武器?”
斥候低着頭,點點頭道。
蕭思溫立即調派身邊親信,潛入遼州附近打聽契丹殘兵的下落……
此刻,運送屍體的靈車已經緩緩而來,身旁卻隻有幾十騎。
……
三日後,落日餘晖下,一輛四輪馬車飛快地駛入京城,往城北的民居駛去。
與周圍繁華的景象不成協調,這輛四輪馬車十分平穩地入了城門,東拐西拐地駛入街巷中。而此刻天色已晚,東京城夜幕繁華,勾欄瓦肆間,傳揚着剛出來的戲曲,這輛車子經過此地。
而車上之人隐隐約約間聽到:“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車子急速往前,但是衆人也不會認爲這輛車子來得突兀。
這輛四輪車子在一間普通民居前停靠着,車簾被掀開,一強壯漢子立即起身,将被施了迷魂藥的韓德讓背在身後,随即進入大門。
韓德讓藥性未過,也隻好今日将他安置在此處,明日等殿下出宮再見面。
次日一早,卯時三刻,趙德昭洗漱用膳之後,就帶着小貴子步行出宮了,而在半道之上,趙德昭一直留意周圍的動靜。
前面就是一個早點鋪,這家的東主就是長春堂的一個密探,趙德昭雖然用過早膳,但還是停下腳步,坐在這裏喝了一碗豆漿。
那東家見到少主前來,将一蠟丸放在托盤上,趙德昭見到蠟丸書信,就知道有事,于是乎大袖一揚,趁機将此蠟丸收入袖口中,速度之快就連在一旁的小貴子都沒有看清楚。
“掌櫃的,多少錢?”
“一碗豆漿三文。”
“小貴子給錢。”
小貴子掏出一兩錢,去裏面交付給掌櫃,掌櫃讓他進去找錢。
而這時候趙德昭迅速搜出蠟丸,然後碾碎,攤開看了起來。
“人終于綁送來了。”趙德昭看完,放心地将蠟丸密信收入袖中。
小貴子這時候從裏面出來,道:“讓公子久等了。”
趙德昭想立即去城北,可是身邊還有一個小貴子,不過小貴子是自己的親信,帶去之後應該不會有甚麽事情,于是乎他問道:“小貴子,待會兒我要去城北,有些事情,你看見了千萬不要随便說出去。”
“唔,殿下放心,我小貴子不會亂說的。”
兩人立即在牙行租了一輛驢車,往城北趕去。
此刻在城北一間簡陋的民居,韓德讓悠悠然醒将了過來,他見到自己躺在床上,氣力也稍微恢複了些。
這幾日一直都被人看護之中,少不了監視,自己一直都想趁機逃出去,可是奈何那些人全部訓練有素,硬是找不出突破的地方,看樣子不像是盜匪一類的,而他在那些人口中聽到甚麽少主,也不知是哪家少主要将自己擄來。
此刻,房門大開,有一個仆從吩咐讓人端水送飯進來。
韓德讓卻冷冷地笑道:“你們是誰?這裏是哪裏?”
仆從道:“你好生在這裏歇息,待會兒我家少主自然會見你的。”
韓德讓一聲不吭,讓下人侍候着梳洗,然後換上一身幹淨衣服,随即又端上好酒好菜,韓德讓既然知道對方有求,所幸大吃大喝起來,不過這酒菜真當是自己從未吃過的啊。
這酒是如此地烈,韓德讓喝了幾口就差點嗆口鼻,燒喉嚨,還好仆從拿得不多。
而這菜,韓德讓從未吃過,恐怕官宦人家也比之不及啊,與此同時他也在猜測對方的身份。
韓德讓想出去透透氣,仆從命人跟随身邊,韓德讓累了,方才喝了一口酒就有些暈暈沉沉,他就去房間歇息了一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随着大門被推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以及一個十五六歲的仆從跟随其後。
“少主,這邊走。”長春堂的人馬知道趙德昭的身份,但是爲了避免耳目,還是叫他‘少主’。
趙德昭在前頭帶領下,立馬就到了韓德讓的房間。
房門被打開,韓德讓此刻正在屋内背對着趙德昭他們小睡,沒想到方才的酒勁有些大,韓德讓不勝酒力,呼呼地睡着了。
仆從原本想叫醒他的,可是趙德昭“噓”地指示等他醒了再說。
趙德昭差人拿了一把官帽椅,然後端坐在屋内,仆從本想阻攔,可是自家少主不許,讓其他人等全部退出屋外,留他一人在屋内靜靜地候着。
趙德昭這是想效法劉玄德三顧茅廬之法,而且一個韓德讓值得他這麽做。
趙德昭忽然自嘲道,在原本的曆史上,韓德讓可是從一個東京供奉官,逐步升遷至權知南京留守事,成爲一方權臣。在高粱河一戰中挫敗大宋北伐燕雲,成爲漢臣中權勢最大者。
而後又再次擊敗大宋第二次北伐的曹彬和米信部隊,被遼國皇帝封爲楚國公,旋即進封楚王。遼聖宗年間,韓被任爲北府宰相兼領樞密使,不久又兼北院樞密使,拜大丞相,封齊王。此時韓總理北南兩院樞密院,集遼、漢軍政大權于一身。澶淵之盟後,韓徙封晉王,賜名耶律隆運,位在親王之上。
對于這樣的一個人物,趙德昭自然是要爲自己所用,若是不能爲自己所用,還是盡早除了爲妙,隻是韓德讓的家人還是一個問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韓德讓終于醒了過來,這時候他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于是乎連忙轉過身,從床上起來。
韓德讓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和善地看着自己醒過來,此人唇紅齒白,一身白衣,劍眉星目,眉宇間暗藏一股英氣,臉上笑吟吟的模樣,雖然和善,但隐隐約約間有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居然讓韓德讓這個二十多歲的軍官陡然間升起一股敬意。
韓德讓猜測此人或許就是他們口中所言的少主了,他上下打量着趙德昭,道:“莫非你即是他們口中的‘少主’,将我擒來此地。”
趙德昭這個時候從座位上起身,然後問長問短道:“韓副官,我的人馬有沒有待你不周吧,若有任何差池,還請移駕别處,招待韓副官。”
韓德讓雖然被擒,但是他卻仍舊沒有屈服,他在觀察周圍的環境以及面前的這個少年郎,這個少年郎禮數挺周到的,就是不知道爲何要将自己綁送至此,于是乎他打探道:“不知此地爲何處?”
趙德昭淡淡一笑,道:“你如今在東京開封了。”
開封,宋國?饒了這麽遠的路……韓德讓喃喃自語道,随即他又在思考面前之人究竟爲誰,在開封,宋國的都城,年紀差不多十三四五六歲,又是一個少年,這人看上去非富即貴,行爲談吐皆可以看出他爲貴族人士,而且這氣勢絕非一個官宦人家的孩子所具有的……難道?韓德讓腦海之中想了許久,終于知道面前之人究竟是誰了。
他脫口道:“原來是大宋趙官家之子梁王趙德昭。”
趙德昭卻道:“哈哈,閣下終于知道我是誰了!”
而這個時候,小貴子推門而入,道:“我家殿下現如今爲魏王。”
趙德昭呵斥道:“小貴子不得無禮,退下。”
韓德讓憤然道:“魏王千歲何故将我縛與此?”
趙德昭這麽一想,總不能說你日後要當甚麽丞相,權傾大遼,我趙德昭仰慕你,将你捆來,若是這麽說對方一定認爲自己是個妖孽的。
趙德昭想了一會兒,說道:“韓副官學識淵博,自然聽說過這麽一個典故,戰國之時,燕國昭王曾經派人求千裏馬,後近臣見千裏馬死,而用五百金市馬骨。亦不知韓副官怎麽認爲?”
韓德讓這麽一聽,有點動容,隻不過他卻道:“我乃遼國人,祖輩世居燕地,若背叛舊主,豈非陷與不臣之心,既今千歲這番言辭,吾心甚慰,隻是恕難從命。”
趙德昭見到韓德讓這麽說,繼續說道:“閣下不要忘記你是漢人。耶律璟此人全無乃祖乃父的才略,即位之後排斥先朝舊臣,荒耽于酒,畋獵無厭,又與憐人,武士,妃子等常飲宴達旦,日中乃起;賞罰無章,朝政不視;近侍之人,稍不如意,即行殘殺。緻使遼國上下人人自危,我觀應曆年間契丹貴族謀反頻繁,乃是他一手造成,如此之人還值得你們效忠麽。古語雲: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侍,如今我大宋隐隐約約間有統一天下的能力,希望更多人能夠投效我大宋。”
趙德昭直接将遼國的朝政之亂給說了出來,同時他心裏也在想,上一世自己父皇在南北統一戰線的問題上提出了“先南後北,先易後難”的策略,結果後來在對遼國的戰争中喪失了良機,等南方平定之後,再攻打北方遼國的時候,此刻遼穆宗耶律璟已死,即位的皇帝已經穩定了遼國内部的局勢,遼已經不再是原來穆宗時的弱勢了,反而對宋構成了威脅。
而威脅之人乃是面前這位,因此趙德昭無論如何都要招攬此人爲自己所用,若不能爲自己所用,勢必要毀了韓德讓,碾碎原本那架曆史前進的車轱辘。
韓德讓聽到對方如此說,确實有些動容,隻不過一他是擔心遼國内的父老等人,二是怕投降宋國會讓丢失氣節……
趙德昭知道他心裏在想甚麽,于是乎他勸慰說:“我知道你在擔心甚麽,無非是忠孝二字罷了,你放心,我能夠在遼州城外派人擄走你,自然也能夠從上京城将你父老一家給擄走來大宋,整個遼國内已經有我耳目,區區救人不再話下,你放心好了。”
韓德讓見到魏王趙德昭一下子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就拱手道:“若是能夠将我一家老小全部安然送到開封,我可以考慮爲殿下效勞。”
趙德昭聽到韓德讓這麽說,就道:“不過現在委屈韓先生再此待上一陣,先生,我這裏還需要你一份親筆書信以及你身上的信物,到時候若是乃父不相信我,就以信與信物交于他。”
韓德讓一聽,見魏王考慮如此周全,就答應了。趙德昭連忙命人拿來筆墨紙硯,親自研磨,韓德讓在桌上寫信。
待書信寫完,韓德讓看了一眼研磨的趙德昭,心中有些動容,随即他拿出身上的玉佩,交給了趙德昭。
趙德昭與韓德讓聊了一通之後,忙吩咐長春堂密探以及武士前去遼國送信劫人。
而韓德讓卻發現這位魏王殿下博古觀今,而在許多事情上有獨到的見解,兩人又聊了關于統一大勢,趙德昭能把可以告訴他的都告訴他了,至于一些秘密,自然是不會相告的,而韓德讓越發對這位殿下感興趣了。
日落時分,趙德昭見其天色已晚,抱歉道:“先生,小子現在要回宮,若有甚麽事情,可以找仆從商議,有甚麽需要的,也可以找他,德昭告辭,明日見。”
趙德昭推門而出,韓德讓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相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