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十分隆重,無不體現中原大國的氣勢,宴會之上杯酒酣暢,隻是如今天下幹戈日久,确實不方便貿然派兵前往占城,可是今日下午聽了兒子趙德昭的一番話,趙匡胤的心思也活躍起來,對于帝王而言,開疆拓土是完成帝王偉業前提,如今天下亂世,百姓思歸。他趙匡胤就要做一個如秦始皇一般掃除六國,統一天下偉業的霸主。心思及此,趙匡胤終于雄姿煥發。
集英殿内,大宋君臣與占城使臣相談甚歡,在國事問題上兩國就日後達成友好協議而期待。
待酒醉之後,宴會終于結束了。阿木木菠蘿也告别了宋朝皇帝,回鴻胪寺驿館去了,在這個時候趙德昭也就不顧形象跑了過去,問道:“貴使,小王有一個問題要問貴使,不知貴使有空否?”
“梁王殿下,下臣有失遠迎,不知梁王殿下要問下臣甚麽事?”
“小王在書中曾經見過一種水稻,它高産、早熟、耐旱,據說你們國内皆種植此種水稻,而且收獲頗多,不知道是否如此?”
“殿下原來打聽的是占城的稻谷,這……這個,确實如此,下臣此番進貢,恰好帶了一些來。”阿木木菠蘿聽聞大宋的梁王殿下也是稱贊占城的稻谷,原本醉醺醺的紅面孔,一下子因爲自豪而更加驕傲豔紅了。
“貴使不辭辛苦來我大宋,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大宋願意一盡地主之誼,望貴使在東京好好地逛上一逛,改日小王可要好好招待一下貴使啊!”
“下臣不勝酒力,讓梁王殿下見笑了。梁王沒事,下臣先……告退了。”阿木木菠蘿說着說着,欲要吐酒一番的樣子。
目送阿木木菠蘿走後,趙匡胤讓王樸、範質、王溥、魏仁浦、苗訓、趙普、趙光義、趙德昭等人留下來,在靠近集英殿的偏殿開了個短暫的會議,主要商讨此次是否派兵、若要派兵該如何派兵、派多少兵馬幫助占城國。
“諸卿,你們認爲此事該當如何?”趙匡胤發問道。
王樸作爲百官之首,首先說道:“陛下,臣認爲這占城國離我們尚爲遙遠,雖然兩國已經結成友好關系,隻是這派兵一說,無論多少都體現我大宋國的包容之心,而占城與真臘、丁朝積怨甚深,不是我大宋單單派兵就能解決的。而且我大宋與占城隔了好幾個國家,鞭長莫及,恐怕力不從心,不管多少都沒用。”
範質道:“王相公所言極是,如今我大宋最大的敵人就是契丹人,而環顧我大宋,北有強遼,弱漢,西有蜀國,南有唐國,吳越國。此刻我大宋應該把目光放在蕩平天下,統一諸國之上,而那占城太過于遙遠,對于占城一國,國力弱小,因此今日向我大宋稱藩,依靠我大宋。陛下,我大宋不應該插手其他國家的政事!”
王溥、魏仁浦則道:“兩位相公說得都有理由,臣附議。”
趙匡胤也有爲難,畢竟這四位宰執是朝中分量最高的,他們的話可以影響一大批人,但是趙匡胤希望聽得其他大臣不同的建議。
這時候趙普他看出了皇帝的窘迫,也知道皇帝更加希望幫助占城,但是絕不僅僅是簡單的幫助,而是長遠的目的。
而苗訓則搖着扇子,一派恬靜的樣子,他擅長于天文占候術、兵書戰策,他認爲從戰略上來說,占城國位于南方海陸狹窄的交界之處,那裏是海上貨物的通道;從國家的角度來說,占城、真臘與丁朝三國分立,互相牽制,互相敵對,勢均力敵,因此插手任何一方勢力均會對半島的局勢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占城今日結交大宋,也是尋求盟友,而大宋也缺一個契機,插手半島局勢,雖然如今大宋尚未統一其他諸國,但是從目前看來,大宋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優勢,在背後掌控局勢,而所謂出借調派兵力去占城不過是一個幌子。
趙光義心思紛擾,從皇兄趙匡胤的臉上他看到他不贊同宰執們的意見,希望從其他人嘴裏說出不一樣的話來,隻是他認爲大宋目前應該以一統天下爲重任,至于占城國事則可以丢在一旁。
趙德昭見方才宰執幾人都不同意出兵占城,心中稍微慌了一下,若是其他人都不同意出兵,自己難道要在暗地裏派長春堂與飛雀去半島調查局勢,摸清底細嗎。如今長春堂的人馬均在各國之内,人員分散,從事收集各國情報,可謂是力不從心,鞭長莫及;而飛雀作爲暗殺的一個部門,較之長春堂要弱小,還是拿不出手,他希望隻是在占城占據一個口岸而已,其他的時期也應該慢慢來。
莫非今日趙德昭要在偏殿之上,一戰群儒,他的心中有些沉不住氣了。
而恰在此時,苗訓則開口了,他即說道:“陛下,臣有其他的看法。”
趙匡胤目光一下子亮了,關鍵時候還是自己的人靠譜,他疑惑道:“哦?廣義有何甚麽話要說?”
“陛下,臣認爲此事可爲,雖然那占城國十分遙遠,可是據臣所聞,這占城、真臘與丁朝三國處于敵對狀态,多年間互相攻伐,而占城夾在兩國之間,也确實受了不少的委屈,自從真臘統一之後,不斷入侵占城。據聞占城地區出産象牙、犀角、烏木等珍奇異物,而且每年出口鐵器和蘆荟來獲得利潤。這些對我大宋着實有利益啊。雖然我大宋周邊國家對我大宋虎視眈眈,但是臣認爲此次若是調派兵力去占城并不是一件難事,反而會有所收獲!”苗訓說道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朝堂之上的皇帝宰執以及梁王。而梁王趙德昭則滿意地笑着看了看自己。
這時候趙匡胤被勾起了胃口,他道:“廣義,我大宋到底會收獲一些甚麽?”
“陛下,我相信梁王殿下可以爲衆人解釋一下獲利問題。”
“哦?梁王怎麽看?”
趙匡胤目光綽綽地看向趙德昭,宰執以及其他幾位大臣也把目光看向了趙德昭,趙德昭則言:“那好,兒臣鬥膽向父皇進言了。方才相公、苗卿所言皆有各自的道理,而且剛才苗卿方才特意指出了占城地區出産象牙、犀角、烏木等珍奇異物,而且每年出口鐵器和蘆荟來獲得利潤。
兒臣愚見,比如這鐵器出口之事,可以彌補我大宋國鐵器進口一項,再者兒臣也聽聞這占城水稻因其高産、早熟、耐旱的特點,至于這三者麽,其中一是‘耐旱’;二是适應性強,‘不擇地而生’;三是生長期短,自種至收僅五十餘日。而且這可不是兒臣開玩笑啊!方才占城國使臣離去之時,兒臣不顧形象,特意上前一問,才曉得這水稻比起其他水稻,高産、早熟、耐旱。若是将此水稻引種至大宋國境,保管年年豐腴。而這次占城使臣上貢之中恰好有這些稻谷,兒臣認爲等播種之日,讓司農監親自開辟一塊地方,試種此類稻谷。”
“梁王殿下,這占城的水稻确實如此嗎?”王樸等人問道。
“這……我問占城的使臣,他确實這麽說的,而且南漢等地也在種植此類稻谷,據報泉州也出現了它的蹤迹。哦!我差點忘了,據泉州武德司密探奏報,在流求已經發現了礦藏,比如黃金、銅礦、石炭等等,而十艘海船之中已經有兩艘滿載而歸,相信十幾日之後,定會到達開封。”說完,趙德昭就拿出了那份密函,一一呈送給宰執大臣們看。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天佑我大宋!”王樸等人恭喜道。
“昭兒,看樣子你話還沒有說完。”
“父皇,諸位大臣,流求之事還未完成,此番昭兒鬥膽請求父皇派出逃荒的百姓、士卒、工匠、流犯等等,遷往流求,一同開拓流求,讓流求成爲我大宋的疆土。”
“這,方才還在談論是否出兵占城,梁王這是有何意?”範質問道。
趙德昭趁着大家疑惑的同時,然後從袖口之中掏出一方地圖,然後展現在衆人面前,“父皇,諸位大臣,這是孩兒根據古書記載以及專門派人調查之後得出的世界地圖,請大家一覽。”
說着,趙德昭吩咐内侍拿着地圖,然後一一展開地圖,将此地圖展示給諸人看。
“這是大宋,這是唐國,這是吳越國……蜀國、漢國、遼國、大食,天竺都有,還有這流求、占城都在此圖之上,請一一對照。這幅附圖可是花了大的代價!”
“這,不可思議,完全無法想象,沒想到我大宋區區一隅之地,竟然比不過遼國的疆土,若是日後我大宋統一了中華,則必定收複燕雲之地,之後……”趙匡胤目瞪口呆了,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不知道要花多大的代價啊!”
“祝願我大宋一統天下!”
之後趙德昭就來到地圖前,指指點點,用事實來說話,“兒臣認爲這派兵之事還是得考慮清楚的,至于利益問題,就是所謂的長遠利益,雖然從目前看來,我大宋調兵占城隻會是出少量兵馬,對于占城國的局勢也是毫無影響的,想必真臘以及丁朝是不會将我大宋這麽一點兵力放在心上的。可是那占城國王或許因爲出兵一事會對我大宋心存感激之情。所謂: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關系。若是這次父皇要往占城調集兵力,則必須要與占城國王好好商讨一下利害關系。而兒臣聽聞藩國商船到我泉州市舶司這裏來,則必須要經過占城國,占城作爲貨物的中轉站,每年從藩商中獲利不少。若是此番我大宋出兵占城,則可以趁機向占城國提出租借我大宋一個海港,作爲貨物的中轉中心以及集散點。但是這隻是兒臣的臆測,若是占城國王不答應此事也沒辦法。其實兒臣想說的是此次派兵,并不一定都是禁軍,相反我大宋可以派出武德司密探,打聽這三個國家的秘密,日後定會有用,就好比這地圖,它花費的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此時我大宋已經先行占據了流求之地,就是這個紡錘之樣的地方,然後依次南下,日後帶我大宋水軍南下,則可在流求進行補給,然後出師,從基隆出海,到泉州,然後南下從海上攻打廣州……至于路上,效法秦朝攻伐嶺南之地,日後定有用處。而占城在地圖的下方,它扼守大宋通往天竺波羅王朝、室利佛逝國和黑衣大食的海上要道,也是藩商來華的中轉站,占城也是從中獲利不少。至于其他的,則交給父皇以及諸位大臣了,相信你們的心中有答案了。”
自己的學生不錯,小小年紀就從大局考慮了,行事風格、辦事效率都很穩重、妥當,從長遠利益着想,此刻王樸想到。
而範質等人也是對梁王所說的話十分認同,而梁王的一番話已經徹底颠覆了他們所認知的世界與三觀。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恒的朋友,國家利益至上。
而趙光義也是心服口服,這個侄子真是不簡單,小小年紀比自己穩重,也成熟多了,計劃打算也考慮得十分周全,隻是……爲什麽,爲什那個人不是自己,他的眼光之中閃現一股惡毒。
今日,梁王的一番話以及地圖帶給衆人的震撼已經影響了衆人的決策,明日就可以答複占城國的使臣了,而至于出兵多少,想必趙匡胤的心中也有答案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