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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歲月,淮南丢掉了,國界線從淮水推進到了長江,江甯府就在北部邊界線上。宋軍隔江虎視,雖有長江天險,安全程度卻不大不如前了。正是因此,李璟才不得不向北方的大宋低頭,才好偏安一隅。
李璟與朝中大臣的心情其實很複雜,一方面他們害怕宋軍渡江南攻,所以處處委曲求全。另一方面,他們希望長江天險隔絕南北,可以高枕無憂。可正是這種沒有進取心,一味避讓,又有點小糾結的心态,爲唐埋下了亡國的伏筆。
可是今日,唐國主李璟遷都令下,整個江甯府一片雞飛狗跳,擁擠異常,而官宦世家準備同國主李璟一道搬去洪州,然爲了讓天下臣民放心,李璟便立李從嘉爲太子監國,令其留在江甯府,而自己則和一幹朝中重臣遷都去了洪州。
洪州【南昌】之地,位于唐國腹地,遠離北邊宋軍前鋒,且有大江之天險阻隔,外有湖口水師拱衛,内則有彭蠡澤【鄱陽湖】和贛水爲屏障,可以做到居上遊而制根本。
李璟想的正是實行先退縮防守,養精蓄銳之策略,待時機以圖複興。
遷都大事,倉促而就,原本需徐徐圖之。
雖洪州修繕已經初具規模,然修築道路、糧草輸送、調兵遣将、移居官宦百姓商賈等事,卻不是一蹴而就的。
然李璟遷都一事,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借着宋軍迎銮鎮操演一事,阻斷朝中大臣以及民間的反對勢力,讓他們看清楚時勢,而且江甯府雖隔長江天塹,卻難保一世平安,隻能保一時平安。
而李璟這些年來身子一直不好,他再擔心自己身後之事,自己的兒子的品質他當然知道,他和自己最像,擅長舞文弄墨,可是對政事不上此道,可問題是他是自己的嫡長子(前太子薨逝),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希望遷都洪州,爲子孫經營後世,護守成禦敵的基業,至少可以保得國家不被滅亡,抑或者還可能東山再起,他的一番心思大概如此。
而趙德昭提前在迎銮的操演,讓李璟比曆史上提前了好幾個月遷都洪州的決議,而李璟也是借此機會行遷都之議。
诏令一下,諸事備齊,大軍護送李璟等皇族、朝中大臣家眷、商賈百姓之家,随行押送糧草,浩浩蕩蕩南下,前去洪州了。
一時之間,江甯府之内外的道路上。
車辚辚、馬蕭蕭,江面上船隻往來,千帆競渡,溯江而上經湖口轉向洪州,場面實在浩大與混亂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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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甯府,東宮内,一個玉面青年,身穿紫袍,身材高挑卻顯得瘦弱,儒雅但并不威武,此人正是李從嘉。他皓腕凝雪,碧衣傾國,卻性格淡薄,悲喜不驚,一雙目重瞳,一片冰心玉壺,腹内文章雅頌,真不愧是一代詞帝。
前幾日,他曾經勸誡李璟不要遷都,而李璟則嚴厲叮囑道說:“讓你留守江甯府,也是爲了保護祖宗基業,還要兼顧着沿江的防守,切不可疏忽大意,任性妄爲,乃父此去洪州,是爲子孫後代着想。”
“是!”李從嘉一聲歎息,怎麽說他也勉強是孝子,最起碼的倫理綱常還是懂的,他回道。
接着李璟四下叫來幾個心腹侍衛,叮咛道:“太子留守江甯府,你們好生照料便是,切記不要讓他人傷害到性命。”
“是,國主!”
“我兒,下去吧!”
“是!”李從嘉樂得留守江甯府,他性格恬淡,如今周邊沒有管制,心中十分開心,遂退了下去。
他退出大殿,其後步履輕快,往禦花園走去,而他正好回東宮陪他的周娥皇嬌妻。
周娥皇此刻正在禦花園之中彈琴,一曲《廣陵散》,輕快明暢,音色純淨,袅袅波動,天光四籁,雲翳動人,聽得來此的李從嘉十分舒暢萬分。
江南的事情已經了結,淮南也已經平定,迎銮操演一事,竟然引得唐國提前遷都,而趙德昭知道,李璟此次遷都之後,李從嘉【李煜】登基之後還會把都城遷回江甯府的,所以此事他十分放心,而據曆史記載,李璟大概會在建隆二年,也就是明年八月十二日駕崩。
迎銮鎮,趙德昭幾人依舊在此地,而他巡視完此地之後,已經有好幾個月未曾回京,如今已經十月,趙德昭打算班師回朝了。
在離開前,他與宋延渥商議了一些水軍的訓練方法以及不足之處,雖然宋延渥掌管水軍多年,可是有些問題他也是知道的,而如今趙德昭在離開之前提出了一些意見和建議,他聽了之後也覺得梁郡王此言不錯,于是乎按照趙德昭操練的方法來做。
而趙德昭也是按照後世的方法而來,在結合古代船隻作戰的特點,他總結出了一套利于水上作戰的戰略部署。
九月二十六日,趙德昭在迎銮鎮呆了一段時間,巡視周圍州縣之後,一行人決定北上還京。
二十七日,到了揚州,李處耘已經留守揚州。趙德昭十分放心,于是乎于次日二十八日往東去了常州等地巡視民情,之後沿着運河。
運河上千百艘平底沙船綿延無邊,趙德昭的龍旗官船駛在最前面親自開路,聲勢甚是浩大,此時已經十月底了,有些地方将糧食通過淮河與汴水運送至開封府。
十月三十一日黃昏,趙德昭一行人離泗州二十裏之外的驿站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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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裏之外,夜幕之下,泗州城内,城南的燈火幽暗,而風吹草不動,氣氛詭異的很,一處荒草雜生的水邊小墅,幾個黑影出入其間,而門被推開,一個黑衣之人出面了。
風吹起黑衣,面紗之下,脖頸之處,紋有一隻精緻的飛雀,這些即是飛雀組織之人。
而他們的頭目,此時正在屋内等候消息,他正是黑衣探花,自從他聽說李重進失敗的消息,獨自一人暗自歎息,陳橋兵變之日,他尚未得知,未曾在最短的時間内做出最快的動靜,而讓趙匡胤篡了大周的江山,之後他又從皇宮之中救出了曹王郭熙讓。
他機關算盡,幾次三番,想要刺殺并營救周室皇族,奈何生生就敗了,他之後去了潞州,激起李筠叛變,可是李筠失敗了,他接着又去淮南,撺掇李重進起兵殺入開封,殺了篡位的賊子,然後擁護曹王登基,可是李重進此人起兵之日,就被平定,看來這背後的黑手已經早早伸向了叛亂的種子。
而他知道,這一切都拜趙匡胤所賜,若不是他背叛大周,借機篡位,今日他就不會東奔西走,複仇救國。
他黑衣探花這口氣就如同憋在胸中,怎麽也吐不出來了,随着這二人的失敗,他再也不知道借助誰的兵馬,而如今唐國國主李璟也遷都去了洪州,躲避宋軍南下,可想而知,他黑衣探花不知道該借助誰的力量,鏟除趙匡胤。
“屬下參見黑衣統領!”
“明,何事?”黑衣探花似乎察覺一絲變化,然他疑惑道。
“好消息,黑衣統領,賊子趙匡胤之子趙德昭如今落腳在二十裏之外的驿站中,已經離泗州不遠了,相信不久之後就能到達泗州城,到時候我們飛雀,就能一把擒獲此人,要挾開封賊子。”
“這個消息好,明,你先下去,明日再行商議此事,活要捉人,死要除人,這次就不要失手了。”
“是,屬下告退!”這位從黑衣探花口中稱呼“明”的人,已經退下了,而另外一個房間,一個身着普通服侍的小孩子,聽到“明”退下了,他踏入房間。
“屬下參見少主!”
而這個被稱呼爲少主之人即是失蹤了數把月的曹王郭熙讓。
“黑衣,你起來吧!”幾個月前,郭熙讓尚在哭哭嚷嚷,如今經過黑衣探花幾個月的悉心照顧與灌輸複國的意識之後,郭熙讓稍微有一些反應了,而潛意識内有一些仇恨的迹象了,看來不大的孩子熟悉環境變化之後,改變還是挺大的。
“多謝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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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十一月一日早,趙德昭行船車馬即到達泗州城是,泗州官員于船埠碼頭再次相迎,這次他從官員的口中聽說了泗州城漕運已經步入了繁忙的時候,而他一再叮囑确保漕運的安全,順利到達開封。
之後他到了上次歇息的地方,而他當日又随同當地官吏了水文、治安、城防、兵力、農業、輿情等。
泗州南瞰淮水,北控汴流,地雖平曠,而岡壟盤結,山水朝拱,風氣凝翠,形勝之區也。
泗州城始建于北周,隋朝時毀于戰亂,唐代重新興建。曆史上,泗州則是大運河重要的漕運節點,有“水陸都會”之稱。從唐代起,泗州一直管轄着今天江蘇、安徽等大片地區。
宋時,皇家漕糧皆在此中轉,成群結隊的船隻在此停泊。詩雲:“官舻客鳊滿淮汴,車弛馬驟無間時。”
而後來黃河南徙,大築堤防,堵塞決口,泗州城因爲地陷與洪災,沉沒湖底,嗚呼哀哉,而爲了避免悲劇,趙德昭要求泗州官吏加強對泗州城的修築工作,開挖溝渠,保證河道的通暢,加固河堤,使其水流對泗州城不造成傷害,然後夯實地基,加高地面,要求沿線一代禁止伐木采薪。
當然這一切隻是開端,而對泗州官員說此之後,趙德昭覺得除了考察之外,他也要休養一番,看看泗州的美景。
十一月一日晚,公幹完畢
趙德昭想出去放松一下,而且他知道無庸子好山水,就問道:“道長,素問你遍遊天下各地,名山大川,古刹遺迹,不知道道長可知道這泗州何地有名?”
“殿下,你這是問對老道了,老道知道泗州有十景。”
趙德昭不等無庸子說完,急問道:“哪十景?”
“即浮梁練影、回瀾晚鍾、淮水浮煙、盱山聳翠、禹王台曉月、靈瑞塔朝霞、濕翠堂春霁、挂劍台秋風、九岡山形蜿蜒、一字河流環帶。更有普光王寺,建築僧伽塔,高三百尺,影投淮水,蔚爲壯觀。”
“普光王寺,乃名刹古寺,道長明日我們微服私訪,出發去佛寺如何?”趙德昭知道自家奶奶喜愛佛法,想去普光王寺求神問簽,保佑家人平安。
“殿下好想法!”
風中,城南臨近水源之小墅,黑衣探花幾人已經知道趙德昭在泗洲城,而他們即将采取計劃開始行動了。
“黑衣統領,驿站之外有大批兵力把守,而我們的人馬不足,不過方才,明在驿站之外抓到一個小厮,仔細盤問之下,屬下收獲一個重要情報!”
黑衣探花急問:“甚麽情報?”
“據說明日趙德昭幾人要去普光王寺遊玩,而據屬下得知,此趟遊玩趙德昭身邊就幾個護衛,而我們可以多派幾個人馬,恰好可以趁此機會,活捉趙德昭。”
“嗯,你做得非常好!”黑衣探花聽到這個消息,比任何事情都要高興,他猙獰地笑道,“趙德昭,這次諒你插翅難飛。”
而驿站之外,趙德昭披了一件披風,在風中林立。
密探輕語戴着一副面具,回禀道:“報告少主,屬下已經獲知,飛雀組織的人馬盤亘在城南,而他們似乎有所行動,少主,不如今晚去圍剿他們人馬……”
趙德昭打斷了他說完,明言:“且慢,輕語,我們的人馬不足,而飛雀龐大複雜,行蹤詭異,他們的巢穴不在此地,萬一打草驚蛇,不但捉不到,反而讓人發覺,還不如按兵不動,我相信就算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盯上我的。而你明日讓人喬裝打扮,混入普光王寺,此等絕妙時機,相信他們是不會錯過的,而我們隻需要防守即可,日後在抽絲剝繭,慢慢宰之。”
“是,屬下這就派葉十七他們幾個弟兄去。”
……
次日,佛光普照,趙德昭、萬松、趙信、無庸子以及巫小五五人,攜同伴遊,踏上去普光王寺之路。
Ps.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李璟遷都南昌,立李從嘉爲太子監國,令其留在江甯府。六月李璟死,5歲時李從嘉在江甯府登基即位。
【明清泗州城屢遭洪水淹沒,康熙時(公元1680年)陷入洪澤湖,乃寄治盱眙。由于淮河流域的洪澇災害和地陷,泗洲城消失。1777年(乾隆四十二年),泗州徙治舊虹縣縣城,虹縣改屬泗州(原屬鳳陽府),同時撤廢虹縣(後發展成今泗縣)。191年(民國元年),撤廢泗州直隸州。北洋軍閥時曾在鳳陽設有淮泗道,之後泗州分屬安徽,江蘇兩省,隻見于一些縣名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