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範質等大臣接到漢遼大軍南下的消息,心中十分慌張,若是先帝在就好了,自己幾個宰輔不過是文官,對行兵打仗一竅不通。
而此刻京城之中兵力不足,難以抵擋漢遼大軍。
符太後與天子郭宗訓不懂甚麽軍情,都吓得不知所然,便召先帝托孤之臣前來議事。
如今王樸在府上養病,範質立即與王溥、魏仁浦入偏殿商議國事,其後符太後與天子二人回避,去主殿廣德殿等候消息。
此三人中,王溥、魏仁浦爲輔,範質爲主,其二人皆聽從範質之意見,皆言:“範相公,如今該派誰禦敵?”
範質皺着眉頭道:“天現異象,而漢遼即南下,恐怕不是甚麽好事,唯此一大将方可。”
京城開封内,除韓令坤鎮守北邊,有資格任此職的,隻有向拱、張永德、李重進、趙匡胤四人。
由于範質一直都在提防前三人,之後道:“恐怕隻有殿前都點檢趙匡胤領兵前往合适。”
王、魏二人皆贊同此法,之後範質再言:“爲防不策,不如派遣殿前副都點檢慕容延钊擔任北征副職。互相制約,不緻生變。”
王、魏答曰:“善!!!”
之後三人遂請求符太後下旨。
範質三人出偏殿,見百官、各國使臣正于廣德殿飲宴,而他們面色皆是狐疑之色,先前受了日蝕之變故,此刻雖坐于位子上在宴飲,卻個個交頭接耳,見範質來此,遂閉了嘴,正襟危坐。
随即傳旨内侍忽然展開聖旨,道:“因遼、漢南侵,鎮定二州告急。特派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爲兵馬大元帥,殿前副部點檢慕容延钊爲兵元帥兼先鋒指揮使,克日興兵,前往河北禦敵。”
之後範質等大臣,讓太後下诏讓歸德軍(宋州)節度使趙匡胤做爲北征軍主帥,由鎮甯軍節度使慕容延钊爲前鋒,北上征讨遼國。
……
而在宋州城,一月三十一日,苗訓等人早就将漢遼南下之事,宣傳出去了,之後又僞造朝廷文書,而趙匡胤看了之後,立馬率領軍隊西行,于正月初一大軍開至開封郊外。當時傳褫消息的郎官剛出城,即見到了趙點檢,他立馬将皇帝聖旨傳于趙點檢看。
可是趙匡胤之後一看,吓了一跳,面上狐疑,自已昨日不是已經收到一份聖旨了麽,然後就率領軍隊出宋州城,西行開封。
可是今日即到達開封城外,又有一封旨意,上面的内容跟昨日那份差不多,這傳出去該如何,若是大臣在天子面前參自己一份罪狀,以未聽從上谕而私自調兵回京,不知道自己介時會如何。
到底是誰,假傳了聖旨,要陷害自己。
趙匡胤往四周看了看,盯着身邊的每一個人,這時候苗訓迎上趙匡胤的目光,然後他面上和善地笑了一笑,似乎在說這是苗廣義做的。
趙匡胤也不管是何人,日後定當小心行事才好,而如今自己手握兵權,又是北征主帥,他的心中一陣苦痛。
趙匡胤與傳旨之官員寒暄了一會,大軍駐紮在城外,他即刻入了城,隻身去了皇宮,随即被封爲點檢,主掌軍事。而如今趙匡胤好似在朝廷傳出旨意後不久就到達京城,這個速度也太快了(從宋州出發至開封,大概二百八十裏路程,一日工夫即到)。
而此刻北上禦敵爲緊,範質也不計較了。
朝廷旨意:決定由慕容延钊發點兵五萬作爲前部,于正月初二先行出發,趙匡再點兵八萬,于正月初三出發。
并點高懷德、韓重、宋延渥、張光翰、趙彥徽、王彥升、張令鋒、羅延瑰。曹彬、潘美等将,率水陸兵馬随征。
石守信、王審琦任京師内外都巡檢,負責保衛京師。
正月初二,範質帶着皇帝的旨意,出城親自送慕容延钊五萬軍隊出城。
範質見這些将領中,倒有一半不是趙匡胤嫡系,心中大安。勉勵了幾句,吩咐準時出師。
慕容延钊,即點齊随征諸将,讓他們回去召集部下,準備出征。衆将紛紛領命而去。
正月初三,八萬大軍點齊之後,趙匡胤領了諸将,謀士趙普、苗訓、楚昭輔、李處耘等人,出陳橋北門,大軍一字北上。
範質、王溥、魏仁浦等大臣,以及張永德、韓通、石守信、王審琦等将領,均出城送行,而此時王樸在家休養。而當日趙匡胤出城之後,趙家上下都去了寺廟之中,祈求平安。
——————————————————————
北征之兵,此刻已至四十裏開外的陳橋驿,然日落西沉,天色晚漸。
此刻北方在下着小雪,将士們不願意出征,大軍滞留在了此地。主将趙匡胤遂吩咐大軍休整一夜,埋鍋造飯。
而趙匡胤等人無奈,因小雪而暫時無法北上,這樣怎麽辦,若是耽誤了行軍的速度,遼漢兵馬南下,依照軍令那主帥和副帥要承擔一大部分的罪責的。
那日苗訓與無庸同樣一道随軍出征,然後兩人合計之後,去了趙匡胤軍帳之中,而此刻趙匡胤心中郁悶喝了一點小酒,本想今日出了陳橋驿,可是天下小雪,前路漫漫,道路不好走,若是被天氣給影響了,延誤軍機可不好。
趙匡胤見到苗訓師兄弟來此,問道:“廣義兄,何事?”
“元朗兄,适才夜觀天象,今日且在此地休整一晚,明日雪即停,一切都在天象之中,元朗兄請稍安勿躁。”
“貧道與師兄一起,同樣覺得此事不會耽誤軍情,趙點檢可放心。”
趙匡胤當然不會否認苗訓師兄弟二人的觀測,他們畢竟師從扶搖子,對天象一事情深有研究。
“多謝廣義兄與無庸子道長。”
苗訓與無庸子出了軍帳,路過各營之中,然後見到士兵們都在軍營之中,都無所事事的樣子。
漢遼南下一事,不過是一個幌子,如今将軍隊引至此處,也是一場謀劃,而推動事件發生的不隻是趙德昭、苗訓、楚昭輔三人,其他還有趙匡胤的幾位禁軍之中的兄弟,當然還有趙匡義和趙普兩人。
宋州某夜,苗訓忽至,然後遂與趙普等人商議了一件事情,出乎趙普的預料,原來苗訓也支持兵變一事,改朝換代,隻是要瞞着趙匡胤一人,确實是挺困難的,隻是如今苗訓說有好計劃。
自從顯德三年,先帝北征之後,國家大半年未打仗,如今戰事又起,軍令如山,誰敢不遵,部隊好不容易集合起來,而如今天遇小雪,道路不通。
大年之際,軍營之中本該有三日假期可放,他們在前線大戰,本欲與家中共度新年,卻不料北方再起戰火,而他們又要出征大戰了,可想而知他們的心中也有埋怨。
幾個軍頭、軍校見二人走了過來,忙過來見禮。說道:“兩位先生新年安好。”
苗訓道:“好,諸位将士年過得好?”
“好個屁,家中瑣事纏身,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兒要養,本想大年這三天和他們一同過節的,可是沒想到的是,忽然間就出征了。”
“是啊,是啊——”
“對對,爲什麽要打仗?”
兵士們聽了一片議論紛紛。
另一個軍頭道:“大年初一,突然下令出征,不少士兵不樂意,那日軍營之中好好幾個弟兄都在家中,忽然聽說要北征,當時調集兵士的時候,都是一副極其不樂意的樣兒,末将好說歹說的,用軍令來壓他們,才肯歸營。而且剛要入營時,天色忽暗,天空中出現了兩個太陽,士兵們都很驚恐,已經在營帳之中議論此事兩三日了,軍師精通天文,何不把這天象給大家解釋一下呢?究竟是吉是兇?你說這天象何解啊?您不是扶搖子的傳人嗎?”
“諸位稍安勿躁,且我爲此事測算一番,是吉是兇。”
兵士們聽此,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苗訓從口袋之中,掏出九枚銅錢,然後抛在地上,全部都是有字的一面朝上。
“都是有字的一面朝上,這預示着甚麽?”
此時雪還在細細揚揚地下,落在銅錢之上,苗訓忽然間就說道:“衆位将士們,從這這卦象上說明,當今朝中有奸佞當道,然天子昏聩不明。前日天狗食日,大家可看到了,這是爲何啊?天狗食日,漢遼南下,可是這怪我們将士們何罪啊?爲何将天難降臨人間。
陛下方才八歲,符太後垂簾聽政,國家大事操之于深宮婦人之手,孤兒寡母,任由大臣擺布。而近日大軍出征,又遇上惡劣天氣,這是置将士們的性命于何地啊?”
諸位将士一聽,紛紛議論開來,這時候楚昭輔過來了,他道:“既然如苗軍師所言,不知道此事該如何?”
“天無二日,然天現二日,如今卦象言,隻不過我苗廣義不好評論,若是洩露天機,豈不是犯了大罪。”
楚昭輔道:“天機究竟如何,苗軍師不要吞吞吐吐的了。
衆軍頭那裏肯依,非要苗訓講個明白。
苗訓才不情願道:“既然如此,我就将此天機言明,然我已窺探天機,也罷我就舍了天壽,于衆位言明。不過廣義提醒大夥兒一句,待會兒大夥兒一聽便是,切勿傳開去。”
衆人立即點頭應允。
苗訓勉勉強強,低聲開言道:“夫日者,君王之象也。一日覆一日,此日爲當今天子與趙點檢,相信諸位都知道了吧……我就不多說了。”
苗訓不再說道,他說完之後就和無庸子離開了,無庸子在離開的時候說了這麽一句話:“天下蒼蒼,人道渺渺,何事托孤,起于草莽,英雄無覓,陳橋功臣。”
此刻,一個軍校把大腿一拍,說道:“苗軍師師從扶搖子,神機妙算,乃真神人也。早在京城,我就聽說過一件傳聞,說是在宮中發現了一塊‘點檢作天子’的木牌。當時我不相信,還以爲此事乃是訛傳,可是今日聽了軍師一番天機之談,才頓覺此事是真的。”
“真的假的,若爲真的,如今天子不就在軍中,我們……”
“是啊,是啊,此事是一個機會,我從軍多年,勉強才混到一個軍校,說出去給我們家族蒙羞啊。”
“老哥哥,不如我們——”
衆位将士中有人明白了此話,其中一個虎背熊腰之将士,大聲地說道:“如今京城中的小皇帝不顧我們将士們的生死,我們又何必自讨苦吃,還不如擁護趙點檢,到時候混個好前程。”
楚昭輔在一旁站着,他道:“諸位的心意,趙點檢心安了,衆位不如現去趙點檢軍帳前,懇求點檢。”
衆軍頭齊歡呼,道:“若是趙點檢當了天子,順承天意。趙點檢愛兵如子,關心咱們疾苦,要比八歲娃娃強得多了。”
“就是,老子還不如回家過個新年。”
“就是就是…..”
“老子,操*他*媽-的。”
“……”
軍營中的将士們,私下議論紛紛,于是一傳十,十傳百,不過一個晚上,傳得全軍士兵和下級軍官無人不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