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點檢之谶、病重歸京
(皓月在書評内建了一個龍套樓,大家可以往裏面一看。)
顯德六年(959年),四月二十三日之後,褫奪軍情的将士快馬加鞭,前線勝利的消息傳回了開封。
四月二十七日,開封之中,留守京城的諸位大臣,收到了皇帝前方之捷報,都在慶祝大周國打了勝戰。
這幾年是捷報一個接着一個,大周國内一片政治清明、國泰民安,即使是漢遼南下那段日子也是艱難地挺了過來,如今形勢不同了,大周又打了勝戰,終于像個中原王朝了。
捷報傳至東京開封,百姓也爲之高興。而那日趙德昭在宮中,也聽聞了此事,如今已經四月二十七日了,再過兩個月開封的形勢就又不同了,到時候的局勢恐怕任誰都是無法想象的。
是日傍晚,趙德昭辭了郭宗訓,離了宮門,坐車回府了。
今日開封街頭甚是熱鬧,都在慶祝。大周在郭威、郭榮兩代帝王的治理之下,欣欣向榮,國力蒸蒸日上。東京開封城如今已經是一個大城了,而此刻的東京城已經比過去更加繁華了。
而誰能想象郭家兩代帝王,皆是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是短短十年之内都崩卒,而五代十國、武将幹政之風已經成爲常态,最忌諱的就是主少臣疑,一朝天子一朝臣,帝王的後代難保能守護住家業,所以往往是手下的大将篡奪了天子的權力,而郭家的太祖皇帝當年也是走了這條道路,奈何隻是子孫太小,威懾力不夠,未能守護住這片家業。
之前趙德昭就問無庸子,無庸子已經給自己找出了答案,仁義道德,恪守的是大道,不是小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在思考無庸子的這番話,想了一個多月,想通了不少,如今他的心情好了不少,郭家的遺孤自然要保護,隻要對江山社稷不産生危害,就都可以。
且如今趙德昭隻要順水推舟,靜候時機,皇圖霸業、天下大道就皆可爲。
待入了府,趙德昭閑庭于步,随即在搖椅之上享受這片刻的甯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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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子時,在北方,郭榮大帳之内。
衆位将士以及輔臣都在商量一件事情,那就是勸告當今陛下提防遼國,注意遼國的動靜,而幽州城内駐紮着的是遼國的鐵騎,這些年幽州城都在遼人之手,而現任遼主乃是一代昏君,國内政治一片烏煙瘴氣,貴族上層之間争權奪勢,在内耗着。
而郭榮正是因此看到了遼國國内的這般形勢,才趁着之前遼國發兵南下聯合漢國從側面輔之的動作,打得兩國落花流水,丢土棄甲。
郭榮自有郭榮的道理,将士們有将士們的擔憂,他們的擔憂當然不是憑空捏造的,雖然遼國國内形勢處于一種分散的狀态,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能保證不在幽州城下吃一敗仗。
郭榮認爲現如今大周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三州,打算再起雄心,準備以禁軍主力去強攻遼國南線防禦重鎮幽州,将契丹人趕回大漠去。
文武大臣對此執反對意見,他們道:“陛下,萬事需要謹慎啊,如今您已經離京四十二日有餘了,現三州、十七縣皆在我大周手中,您又何必急進,此番兵不血刃、馬匹未折,漢遼皆敗,四海之内,孰敢不服?”
郭榮意氣風發道:“你們當朕沾沾自喜麽?如今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南邊的唐國暫時不會北上,蜀國不過是彈丸之地,漢國無憂,隻有遼國才是朕此番征戰之地,所以諸位稍安勿躁,何況我大周兵精糧足,此時不發,更待何時?”
幾位被北伐的将領此刻皆在軍帳之中,而郭榮的聲音傳遍帳内各個角落之中,此刻有臣子道:“陛下三思啊!幽州乃北邊重鎮,又在遼國手中,城牆高大、遼國軍馬強盛,陛下萬萬不要輕敵啊。遼國精銳恐怕早已坐鎮幽州城中,等待我千裏奔襲的疲軍進入幽州城,遼國屆時以逸待勞,我軍恐将大敗啊——請陛下三思後行。“
周圍的将領也都義正言辭道:“請陛下三思後行。”
郭榮聞此言,不悅道:“諸位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今朕已經登極天下五載,而大周兵鋒所到之處,敵軍望風而逃。唐國立于江東五十載,乃江南之大國,尚且被朕橫掃千軍,誠惶誠恐,北向拜我。二十載前,石敬瑭割讓漢地給北虜,北虜欺我漢人軟弱,殺我百姓,搶我牛羊,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番朕定要破北虜,收複失地。”
他望着軍帳之中各位大臣,他們的神色慌張,畢竟國家大事不是輕言之,可是如今大軍已經收複了北地的三州十七縣,而遼國國内政治腐敗,漢國實力弱小,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他決定一意孤行、堅持用兵北上。
而帳外此刻已經刮起了風,風中夾雜着沙粒。
郭榮立馬又言之:“遼國雖強,但朕不怕!朕今日必要挫其威風!諸卿随朕數年,難道不知道朕的脾氣?若卿等懼怕遼人,自留于此,朕率一支兵馬北上強攻幽州城。”
群臣皆知郭榮的脾氣,一代天子郭榮手腕極其強悍,隻要是他認準之事,誰都未曾能夠改變他。
此刻郭榮一聲令下,傳檄三軍将士,即可做好準備,打算于明日雞叫十分,埋鍋造飯,起兵北上,幽燕之地。
……
西錘之地
周漢邊境之上,得知遼國皇帝準備讓漢軍出河北,給天子大軍制造麻煩時,李重進率軍出井徑口,斬殺了二千多北漢軍,漢軍北潰。
當夜華山之巅,老道睜開眼睛,蘇醒過來,喟然自歎道:“時也,命也,天地不可改。”遂又千裏傳音。
四月的北方大地,本該是春暖花開的日子,但是今年的風吹起來十分冷。當夜郭榮孤身一人步行在軍帳之外,未曾披上一件披風。
郭榮極目遠視,遠方幾十裏之外即是燕山南側的幽州城了,不過看不清楚。而今夜風沙漫漫,夜空中星星稀疏,殘月一輪。冷風肆虐,從冀州(不是幽州)那邊忽然隐隐約約聽見一句話:枕藉燕山,居有冀州。冀州真人,龍嘯蒼天。
忽然之間,郭榮覺得此言有點像催命符,瞬間覺得天旋地轉,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若不是身旁内侍張德鈞扶立一把,恐怕要倒在地上。
張德鈞看見即将倒下的天子,連忙去扶,“陛下——”
“沒事,多虧了你啊。隻是朕這身子恐怕是累了,來啊——扶我入軍帳休息。”
“陛下,還是讓太醫來看看。”
“也好,傳太醫。”随後郭榮昏了過去。
張德鈞背起昏迷的郭榮入了軍帳内,随即慌慌張張地去找太醫。
……
自從淮南之後,劉翰被郭榮提拔起了太醫一職。而此刻劉翰正在軍中,他聽陛下身邊的内侍說陛下有恙,連忙趕去。
軍帳之内,劉翰給郭榮把了脈,之後皺着眉頭,這病情怎麽說來就來,十分怪異,一點都察覺不出端倪。
張德鈞見到太醫這副樣子,忙問:“太醫,陛下的病如何?”
“張公公,陛下這段時間最好讓他休息!”劉翰也隻能這麽說了,他盡量在最快的時間内找出治療郭榮的方法。
……
到了天明,郭榮有恙的消息還是傳到諸位将士那邊了,他們知道郭榮病了的消息後都來請安,郭榮勉強支持卧在榻上示意。
自昨日昏厥之後,這一病真當沉重不堪,郭榮覺得渾身無力,知道這次北伐是不行了,長歎:“朕本欲爲子孫蕩定北患,沒想到病倒于此,朕心甚亂,不能再主軍務,隻能再回京将養,待朕病愈之後,再行北伐之事。”
郭榮不能親臨前線了,但是前線有大将統領,按照他的部署做就行了。
之後郭榮便下令大軍從北方國境之内撤退,遂中止進兵,但在離開北地之後,遂又部署侍衛馬步都指揮使韓令坤爲霸州都部署,讓義成節度觀察留後陳思讓擔任關南兵馬都部署,分率所部兵戍守霸州、雄州。
安排軍務之後,郭榮大軍一路南下,往開封城中前行。
四月二十九日,離開原地二日後,一天夜晚,郭榮勉強地起身去看一些奏折,可是忽然之間他看到奏折之中混雜着一隻袋子,他很好奇,究竟是哪位大臣上的奏折,還套着一隻袋子。随即郭榮就解開袋子,發現内中一塊牌子,然後他從袋中抽出那牌子,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牌子,可是當他看到另一側之時,卻愕然發現上面寫着五個字。
而這時候他命令趙匡胤立刻前來見駕。趙匡胤也會是不明所以,但是還是趕回來了,隻有郭榮自己知道爲什麽撤軍。
趙匡胤見完駕之後,就出了軍帳,然後歸入部隊之中,夜巡大帳。
帳内,郭榮躺在胡床上,他知道自己這次病可能就真的不能好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于此同時在他的手中還握有一塊木闆,上面書有五個字:“點檢做天子”。
郭榮吃了一驚,不知道是誰放着的一塊牌子,而如今他在病中,就已經有人講這塊牌子放入了軍營之内,他剛開始認爲是時任禁軍統帥的殿前都點檢張永德放的,可是誰能這麽傻,好端端讓自己陷入風口浪尖之中。
張永德是自己的姐夫,是先皇郭威女兒的驸馬,可是後晉時期,石敬瑭不是也是後唐的驸馬嗎,後來篡唐立晉,自稱天子。
這樣一想,郭榮頓時覺得要撤了張永德一職務。可是翌年之後,這情況就……
郭榮除了想到是張永德,他也認爲是李重進暗中放的,或許有可能。郭榮素知,張李二人向來不和,兩人之間相互攻讦,當年淮南之戰中,張永德皆曾經向郭榮舉報李重進有不臣之舉。而後來兩人握手相合,不知是何是何原因。而李重進也是先皇郭威的親戚,他是是郭威的外甥。
而郭榮也是郭榮的外甥,他是過繼過來的,郭榮原名柴榮。生父柴守禮,現居洛陽,“十阿父”之一,在自己登基之後,已經不再見面。而當年自己爲何成爲先皇郭榮的繼承人,而不是李重進呢。所以郭榮覺得李重進的嫌疑是最大的。
李重進比自己要大幾歲,而且早就手握重兵,戰功卓著,很早就有了自己的班底和顯赫的威望。當年若是和自己争皇位,或許自己就也就不能坐上這個皇位了。此人的确性高氣傲,絕不願屈居人下,以至于在郭威臨終前,都要特意在正規場合當着朝臣的面,命令李重進向自己下跪朝拜,以确立自己的繼承人身份。
而今禁軍之中,張李二人把持着禁軍的大權,若是趁着自己未趕到京城,忽然發難,那麽自己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了。所以郭榮決定回京之後,就撤了張永德的職務,然後在暗中一點點削弱李重進的權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