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淮河之地,驕陽似火,熱浪襲人,唐國百姓對這樣的天氣稀松平常,剛開始的時候,莊稼長勢喜人,農民們在田間辛苦耕作着,盼望秋收之時好個大收獲。這個六月的季節不一般啊,日子一天一天接一頭的過去了,卻見到河道裏的水位慢慢地下降了,河床上一丈深的水隻剩淺淺的一層,田間地表也開始出現了裂紋。老百姓卻毫不在意,以爲這是天氣熱的緣故,按照往常淮河之地便是煙雨蒙蒙的梅雨季,但是就是沒有人在意這些。
過了幾日,然而緊接着莊稼的葉片發黃,葉子摸上去有些發脆,這樣的情況出現了一些,自然在人們眼中是微不足道的,可是當成片莊稼出現同等情況之時,農民們就開始急了,一些農民開始請大神來祈雨,天公不作美,一切都是徒勞的,莊稼地裏的情況更加嚴重了,作物的葉片開始出現發黃的迹象,一些已經出現了掉葉的現象,又過了幾日,日子就輾轉到了七月,已經持續了一個月的南方,農作物枯死,田地龜裂成溝,熱風一吹塵土就肆虐,日炎一照人就暈阙。
此時南方已經持續了一個月未降雨。
怎堪的?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了,田地裏一片一片接一片出現植株倒地的狀況,夏禾枯死,赤地千裏。農民們們想要尋找水源灌溉田地,卻發現井水和泉水皆以枯竭,淮河兩岸之人皆可涉水而過,欲哭無淚,求天天不靈,求地地不靈的,而家中亦要承擔今年賦稅之猛,南唐當時的兵役之勞重,老百姓哀鳴一片,窮途惡水,久而久之饑荒開始出現了。
向北逃難有生機,向南則是死路一條,背負徭役,不得不往北逃,這有些像後世那個棒子國一樣。過去一年,南唐出兵楚國,征兵滅了楚國,而後楚國又複活般的複國了,往日的勝利如昙花一般,勞民傷财的。
況且淮河地區的老百姓聽說去年,遼瀛州(今河北河間)、莫(今河北任丘北)、幽州(今北京西南)發大水,數十萬流民擁入後周河北地區,大周國讓饑民進入周國境内,還下旨讓各地官員妥善安置饑民,赈災于各地。這年頭戰亂頻繁、勞役兵役繁重,老百姓隻求能在亂世之中吃飽一口飯就滿足了,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其他的事情追求甚少。
淮河地區久旱,受苦受累的皆是農民,當時江北十四州(淮河北)都是在南唐的統治之下,官吏欺壓百姓,稅收巧立名目,盤剝百姓,勞役繁重,老百姓餓的前胸貼後背,個個枯瘦如柴、雙目塌陷,這時候唐國之内的老百姓背井離鄉,紛紛往大周國境湧入。
時人記載:南唐保大十二年、後周廣順三年六至七月,南唐不雨,大旱,井泉幹涸,淮河可涉水而過。饑民相繼渡淮入後周之境。
這條道上都是逃難的百姓,千裏餓殍,萬裏哭聲,頭上頂着烈日,腳底踩着碎裂的泥土,那毫無生機的村莊、田地、河流。時不時都能見到餓死百姓的屍首,盤旋上空的秃鹫和嗡嗡作響的蒼蠅,一片惡臭,随風飄散,聞之欲嘔。
“孩子,你要好好照顧自……自己……”一個婦人倒在路邊的枯草從中,用幹啞的嗓子頓頓停停地說着,全身無力,随後生命走向了盡頭,眼眸之中牽挂深深的是自己的孩兒,瞳孔擴散,最後連孩子的影兒都見不着了。
“娘啊,你醒醒啊……不要走啊……”一個衣衫褴褛,面黃肌瘦,身體瘦小的孩子拼命地搖着自己的親人,可是老天無情,自己的娘就餓死了。失去親人的痛苦是撕心裂肺的,這個小孩子擦了擦眼淚,一直都守候在親人的屍體旁。
逃難的百姓自顧不暇,這樣的場景每天見得都多了,路邊倒着許多無辜百姓的屍首,多數人都眼巴巴地看了一眼,繼續向北逃難着。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這時候一個憨厚的農婦人走上前,安慰道:“孩子,人死不能複生,你娘也希望你活下去。”
那個孩子聽到身邊的聲音,轉過頭來,睜着大大的雙眼,那雙悲傷的眼睛閃現出迷茫的樣子,說道:“大娘,我娘她死了……我現在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傻孩子,你跟我們走吧,你娘她雖然不在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不?”農婦人彎下腰把孩子從他娘身邊給拉了起來。
“恩。”孩子擦幹淚水,點了點頭,然後和農婦一起把屍首放在坑中,上面埋了土,放了些石塊,以便日後找得到上墳之處。
千裏孤墳萬裏慘,
牽衣頓足攔道哭,
哭聲直上幹雲霄,
老天爺你不開眼啊
親人你在那兒?
“孩兒,快上路吧,我們去了周國就能吃飽飯了。”
“是大娘。”
……
“大娘周國在哪裏?”
“過了這條大河就進入了周國,周國皇帝仁慈,到時候我們就不挨餓了。”
“哦!”小孩眼睛呆呆地,心裏卻想着如果自己的娘還活着,那麽也能二人就能在周國生活得更好。
“娃兒,我們走吧。”
“恩!”那孩兒應了一聲就戀戀不舍地随着饑荒者們往開封方向走去,過了大半個月光景,淮河南岸逃荒的饑民終于進入了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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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北方滴水未雨,情形正如南方一樣,卻沒有發生大範圍的旱災。在郭威努力革除唐末以來的積弊,重用有才德的文臣,改變後梁以來軍人政權的醜惡形象下,大周在很短的三年時間裏就顯露出國富民強的迹象,大周國力蒸蒸日上。
唐國境内官僚目睹這一景象,就有官僚行動了。楚州刺史田敬洙請示修理白水塘灌溉田地來充實邊疆,宰相馮延己認爲有利。李德明因此請示大力開辟空曠土地作爲屯田,修複當地已經埋沒廢棄的灌渠水塘。十月,南唐皇帝準楚州刺史田敬洙所請,于楚州築白水塘以灌溉屯田,并诏州縣修複湮廢的陂塘。
然而南唐以近侍車延規總掌其役,發江西洪、饒、吉、筠諸州民、牛往楚,當地官吏乘機侵擾百姓,奪取老百姓的田地,大興徭役,強征民役。
當地老百姓怨恨無處訴說。徐铉将情況禀報南唐主,南唐主命令徐铉檢查視察,徐铉沒收那些官吏所侵吞的民田,将這些全部歸還原主。然而有人進讒言說徐铉擅自作主,濫施恩威。南唐李璟發怒,将徐铉發配舒州。
白水塘,功虧一篑。
聽聞此事,有人抱打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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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甯府城中,别院之内,中年之人,聽聞唐國之中,淮河饑餓百姓不去唐國,反而涉淺水北入周國,中年之人又是痛罵又是摔東西,此刻垂首頓胸,自己身上的衣衫都混亂了,良久之後,自己也是苦笑連連。“哈哈哈……”
而站在窗門外的萬松也看到自己的義父如此表情也明白了他心中的苦,心中的痛。可是此時自己上去勸說義父消去心中怒氣,确實是不明智的,義父心懷天下,當年救下自己也是自己的幸運。聽到淮河之百姓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自己也想不出甚麽法子,如果當初義父能夠坐上那個位子,這天下怎會有如此多的瘦骨嶙峋,饑一餐飽一餐的百姓,如豺狼般的官吏和朝廷走狗……也隻好讓義父發洩一番心中之憤懑。這就樣一個人在屋内,一個人在窗外。
此時在東京城内,今年的天氣卻是反常,入了秋,東京城的天氣簡直見了鬼了,原本天氣熾熱萬分,忽然間幾天幾夜連下傾盆大,中間也沒要停下的預兆。
開封内城,郭威收到奏報稱北方東自青(今山東益都)、徐,西至丹(今陝西宜川),慈(今山西吉縣),北至貝(今河北南宮東南)、鎮(今河北正定),已經下了一個月的雨水。此時這些地方皆大水,導緻黃河上遊的水位大漲。
然而,這一狀況卻也出現在開封城,自從那日過後,京師大雨,十晝夜不止。此時汴河之水已經超出了平常水位,一些地方之水甚至已經漫出了河堤,道路之上都被水浸泡。兩岸一些人家家裏出現了河水入室之局面,朱雀門外積水甚重,軍營廬舍壞,壓死者衆多。
上朝時候,官員每日都在廟堂之上爲此談論不休,郭威爲此頭疼不已。因爲大雨而導緻黃河泛濫,最慘之時就是決口,這樣下去河堤就有被沖垮的可能,記得因爲大雨,開封就被淹過幾次,這種情況十分常見,但是自己這個皇帝亦是爲此感到頭痛欲裂,連忙讓官員商議如何赈災。
開封之中,趙德昭耳聞淮河之地幹旱,江南之地多是荒蕪,膏腴之地集中在蘇杭,以及江甯府地區,此地多數南唐和吳越統治之下然唐主李璟救災不力,北地連下大雨,黃河快要決口的樣子,自家一夥兒就帶着自己往城外高地之上避水患去了。歎息道:“今年真是厄爾尼諾極端天氣,南旱北澇的,這要是在現代,那麽抗旱抗澇救災就能十分順利地施行下去了,可是畢竟是在五代十國事情,誰能解決,自己不過是個小蝦米,所用之力量也差不多了。如果自己做的太多,恐怕要引起東京開封天子的猜忌,呵呵…..自己該怎麽做?怎麽做?怎麽做?”
趙德昭知道開封地處豫東平原,平原千裏,非有高山峻嶺爲之險,一旦天降大雨,水勢暴漲,且開封地處黃河南岸,橫貫開封城中之汴河貫通黃河,一旦黃河水位上漲,黃河水渾濁,夾雜着大量的泥沙,泥沙水易沉積,一時間難以排洩的黃河就往汴河倒灌,形成了黃河倒灌,汴河襲城,沙水沉積,開封堵的局面,開封的地理位置非常之不好,曆史上好幾次都被淹。
唉,汴河河堤非常之不堅固,河堤恐難擋住這突如其來的大水,恐怕半個開封城都要被淹,趙德昭心裏喟然長歎道。這,開封已經連下了多天的大雨,苦難的都是老百姓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