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東京開封之中的酒樓也打聽到了酒樓乃是一個垂髫童子經營,衆人疾呼此子妖孽,不過在趙德昭眼中看來自己已經成爲衆矢之的了,甚麽低調,早已經不是秘密了。
趙德昭每日早晨習武之後,便順便踏上驢車駛往城南廣味樓巡視一番,自己暫時脫不了身,之前答應祖父從後方居中操作,也就不了了之了,如果能夠遇上一位得心應手的人才就好了。
……
時間過得很快,時光輾轉,三月來臨,過幾日便是廣順四年(954),農曆三月三日,上巳節。趙府上下正準備郊外去踏春。
古語:“三月三,生軒轅!”每年的農曆三月初三,清明過後,草長莺飛,柳綠花繁。魏晉以後,上巳節改爲三月三,後代沿襲,遂成漢族水邊飲宴、郊外遊春的節日。傳說上巳節這一天是伏羲、女娲交*合的日子,所以說今日乃是未婚男女們的大好日子。
此時春暖花開,萬物複蘇,天清地明,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三月三日當天,一大早趙府杜氏便要求府下下人、仆從帶了些生果菜蔬等飲食,一行人驢車裝載,進行踏春之行。踏青之日,杜氏順便去相國寺上香,求佛禱告、還願。趙府一對車馬行當準備差不多,車馬簡行、備上當日車馬就朝向相國寺出發。
一路之上踏春之人衆多,皆是車馬行當,約莫半個時辰。
“相國寺到了。”外邊話音剛落,車子一個颠簸停了下來。趙德昭拉開車簾子,便望見相國寺前亦是車馬停靠,仆人久候,王孫女眷們都入内朝拜神靈去了。
在趙德昭望見遠處門口有兩個小孩子的身影,好似很熟悉的樣子,不過看不清楚,那二人的身影就進了相國寺内。
趙匡美同坐車内,見他這般,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昭兒,甚麽事,看得出神?”
“沒甚麽事體?”趙德昭回道。
莊嚴的相國寺矗立,大門敞開,就像佛祖擁抱衆生一般,世間疾苦仿佛都能在此處化解。相國寺,戰國時爲魏信陵君宅,後毀;北齊天保六年于舊址築建國寺,後毀于戰火。唐初,爲歙州司馬鄭景宅,延和元年睿宗敕令改名爲相國寺,幾度興盛,幾度衰落,此刻大周太平年間,香火又旺盛,寺院幾度擴建,已成今日之盛況。
車馬即停,按照主次順序,趙弘毅和杜氏夫婦首先下了車,最後都一起進了寺院。
初晨,一抹晨曦灑下,相國寺前古木深深,鳥兒清脆着打着曲兒,一切竟是美好。趙弘殷等人都朝着大雄寶殿走去,
相國寺内,建築重檐歇山,層層鬥拱相疊,青瓦覆蓋。主殿大雄寶殿愈發顯得莊重,殿與月台周圍有石欄杆相圍。正殿建築皆爲八角琉璃殿于中央高高聳起,四周遊廊附圍,頂蓋琉璃瓦件,翼角皆懸持鈴铎。
第三世的趙德昭看了千年古刹名寺,自己已經經曆過一千多歲峥嵘歲月,依舊是那種肅然起敬之感覺,亦停下腳步,沉思了瞬間,随後跟随家人步入前殿。
未及寶殿門前,便聞到香煙之氣息。不久之後,趙家人踏入正殿門檻,殿内香煙袅袅,趙德昭隻見殿内置木雕密宗四面千手幹眼觀世音巨像,高約七米,全身貼金箔,據百姓相傳爲一整株銀杏樹雕成,整個佛像異常精美,金光閃閃,耀眼奪目,簡直亮瞎了眼睛。
佛殿正前方,佛龛之上,正齊齊地擺放着陳獻着瓜餅及各色果品,可見寺院的心願,佛說普度衆生即使如此。觀音像旁,立着一個老僧,此爲相國寺的方丈。方丈法号智能。人稱智能大師是也。
趙弘殷,以及杜氏上前施了一禮,道:“弟子見過智能大師。”
那位智能方丈雙手合十,面色平靜如許,身子微微欠着,雙手合十,道:“見過趙施主,以及各位香客。阿彌陀佛!”
一番問候,接着即是禱告。
趙弘殷心裏默念保佑,杜氏焚着鬥香,秉着風燭,各自手持三支清香,待上過清香,便朝着面前的蒲團上跪了下去,身後趙德昭一行人皆俯首跪拜,跪在佛像面前。
杜氏起身,雙手合十,佛珠扣在手背之上,嘴裏喃喃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保佑我趙家平平安安,老身再此謝過佛祖!”
随後老趙慷慨地捐了些香火錢,寺内方丈眉目舒展,笑納地收下了香油錢。
拜了菩薩,趙府衆人皆往後寺禅房走去,待走到一處曲徑通幽處,忽聞寺中一口大鍾撞擊之聲,寺中之人皆冷清下來,聽着寺院之中的撞鍾聲,佛音纏繞,餘音袅袅不絕于耳。
趙家人停下腳步,靜靜地聽着鍾聲,萬籁此俱寂,但餘鍾磬音,想必說的即是如此罷。寺院後頭禅房之處,幾個小沙彌正在打掃禅房,掃塵,通風……
見到趙弘殷等人,幾個小沙彌停下手中的事物,忙躬身道:“見過施主,施主可往後院禅房稍事歇息。”
趙弘殷說道:“多謝幾位小師傅,我等正往禅房趕去。”
幾個小沙彌指了指那處幹淨利落的房間道:“施主,那處已收拾妥當,清水淡茶,果蔬甜品,衆位施主可放心吃用。”
趙弘殷及杜氏在前頭,身後之人皆往禅房步去,歇息。
禅房過于安靜祥和,趙德昭逮着歇息的空閑工夫,别開人群,拉着趙匡美出身,往寺院前頭走去。這二人開始隻是聽到一些聲響,越往前去,就能見到真顔啦。趙德昭、趙匡美聽聞響聲,朝着人多熱鬧之處,奔去。
那地點兒,甚是熱鬧,且在開外之處,不遠,幾個腳力就到達了,趙德昭二人行至那處,人群騷動。
今日三月三,寺内,商品交易、表演雲集。既有雜耍表演,又有吟詩作賦,相國寺大殿兩邊,風騷文人逗留其中,賣弄墨水,怡然自得,不乏題壁之人。讀書人在相國寺内習字作畫,以期可以題壁留名,無疑是一條出名的捷徑。
題壁,始于兩漢,盛于唐期間,驟然大增,開始形成一種風氣。趙德昭知道宋代題壁之風方興未艾,舉凡郵亭、驿牆、寺壁等處多所題詠,叫人目不暇接。上一世學過最著名的就是蘇轼的《題西林壁》了。
趙德昭走至一處廊内,牆上皆爲字廊内,都是名家的題字,還有佛家人物、故事畫作,精美絕倫。趙德昭細細尋找,還能發現楊虛白的題字呢,這老家夥今日肯定也會來寺院題壁的,如今居于東京開封,好遊佛寺道觀,興起時常在粉壁上題字,這千年名刹,随處可見他的書迹。
“昭兒,你在看甚麽?”
“沒甚麽?你看這些字都是出自虛白先生之手,這個,還有這個……”趙德昭指了指牆上那些字,生怕趙匡美不知道。
“恩,這确實是出自虛白先生之手。”趙匡美回了一句。
“你們兩個小孩子也知道虛白先生的大名?”那個淡衫書生疑惑不解道。
“那是,虛白先生還是我家侄兒的哥哥呢。”趙匡美補充道。
“哦!?”淡衫書生難以置信地回道。
“這位仁兄切莫聽我家叔叔胡語!”趙德昭隻是在沒人的時候才稱呼楊凝式虛白先生爲老哥的,在人前人後的,哪能稱兄道弟,說出去要丢了老人家的臉面的,說完拉了拉趙匡美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這位小哥兒好生面熟,不知哪裏見過?”另外一位穿一襲竹紋圓領的棉夾袍,腰束錦紋帶,頭戴玉簪,端的是一表人才,面如冠玉,神采星馳,的确是個美男子。那人立即說道,“哦,對了,某在廣味樓見過你們。你就是廣味樓的少東家吧!”
趙匡美用手指着趙德昭,插話道:“此人正是!”
趙德昭斜着眼睛瞪了一下趙匡美,用腳踢了一下他,趙匡美卻渾然不覺,依舊笑嘻嘻地,趙德昭之前的那番隐身躲避早已被人家撞破,隻好說道:“不敢不敢,區區小名,何足挂齒,正是在下。”
出名也是很累的一件事情,趙德昭出門就怕被人認出來。
淡衫書生早已不淡定了,拱拱手道:“原來是少東家!”
那位公子哥又說道:“某從江南之地吳越國來大周國遊玩,見識到了廣味樓的美味,心下十分舒暢,不想今日能見到廣味樓東家本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趙德昭聽了心裏十分舒暢,隻是不能從面皮上表現出來,平靜地說道:“公子的這番話,實在是太擡舉德昭了,德昭年幼。”
那位公子便知道趙德昭謙遜,也就不再說甚麽了,連忙開門見山地問道:“今日某來此處是來見虛白先生一面的,某從吳越之地千裏迢迢慕名而來,那日廣味樓開張,聽聞虛白先生跟少郎君有一面之緣,特意求教少郎君能否引見一二,好省去我的憂慮。”
趙德昭聽說這位公子是來拜見楊凝式的,知道楊凝式此老頭是不甘寂寞的,今日定會前來出名,隻好這麽說道:“我雖然不知道虛白先生今日是否會來寶寺,但是方才見過相國寺牆上的題壁詩句,想必老先生應該不會不來的,公子可稍等片刻。”
那位公子回道:“既然如此,某就在這裏等候。”
“我們四處逛逛,昭兒。”趙匡美拉着趙德昭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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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到曹操就到,半柱香的功夫光景,一個年紀一大把,須發皆白的老年男子從來到了相國寺内。
那位公子見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連忙上前施了一禮,道:“學生吳越國西府錢塘人士白孤城見過虛白先生。”
楊凝式吃了一驚,自聽到那人口中說出‘錢塘’二字,不過随後臉色就平靜下來,追問道:“你說你姓白,那白弘光可是你的父親。”
“不錯,确實是學生的家父。”
“那你家父可好。自從二十年之前,開封一别就再也沒見過”
“家父去年因病去世,臨别之前特意囑咐與我,一定要把文稿交給先生,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我這才奉家父遺命,千裏迢迢從錢塘趕來,上次在廣味樓見過先生一面,當時不确定,而後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是先生你。所以今天小子才等候在相國寺。今天老天開眼了,終于讓我等到了。”
“唉,你父親當年乃我得意門生,可惜如今天人永隔,可惜了。當年……”楊凝式說道此處,往事都上了心頭,後面竟說不下去了。
“先生切莫傷心”白孤城安慰楊凝式道。
楊凝式繼續問道:“不知如今你住在何處?”
“小子如今住在開封城内同泰客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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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宋朝民俗,對軍中将領一概敬稱太尉,就如小民見了軍人都稱軍爺、見了公差都稱公爺一樣,并非實指他的官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