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殷沒有反應,不過趙德昭看他的樣子或許還有驚喜呢!爺孫兩人在密室之中站了許久,然後趙弘殷收說道:“昭兒,我們換個地方了。”
“嗯!”
這些密室内都是黑不見手指的地兒,要不是事先趙弘殷準備了油燈,說不定一個踉跄就要摔個跟頭。這些時刻趙德昭才不管這裏黑不黑的,他隻是十分期待趙弘殷接下去即将要說的事兒,不緊不慢地跟在爺爺的身後走着,臉上寫着“期待”兩個大字。
趙弘殷遂又抱起趙德昭,然後來到這間密室的盡頭,迎面又碰上一堵石壁,跟之前的一樣,趙弘殷也是用玉佩作爲鑰匙打開另外一間密室的大門,兩人一起進到裏面去了。
這裏的情況亦跟前面的不一樣——
這間密室比之前的要小多了,趙弘殷點燃桌前的蠟燭,燭光亮處竟然發現于此間堂上放置了許多牌位。趙德昭不用猜也知道這間密室裏面供奉的十有八*九,不是百分之一百就是趙氏祖先了。
愈發仔細地看,愈發顯得陰森和恐怖,畢竟滿滿一屋子都是這些牌位,換做其他人看見了也會有這種感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間密室内供奉了曆代趙氏的先祖的牌位。上百個牌位,密密麻麻的,緊密的挨着。趙德昭大概地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正面最下面看上去很新的供奉的牌位上寫着趙朓、趙珽、趙敬等幾位先祖的牌位。還有許多上面的名字趙德昭看不見,太遠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趙弘殷放下懷裏的趙德昭,然後在蒲扇上跪了下去,看到自己的爺爺跪在祖先的牌位前,趙德昭跟着爺爺一樣亦跪了下來。
兩人同時說道:“蒼天在上,趙氏列祖列宗在上,今天我趙弘殷(趙德昭)前來拜祭各位先祖!”
“先祖有靈,我趙氏有後了!全賴上天及祖先的保佑,今有三子一女一孫,這乃吾孫趙氏德昭!”
“趙氏子孫趙德昭拜見各位祖先……”趙德昭雙手合十,虔誠地跪拜着。
“不肖子孫趙弘殷拜見各位祖先……”說完趙弘殷再次拉着孫兒俯首而拜,起身拜完之後接着說道:
“祖先在上,德昭吾孫兒在下,昔年我曾今跟随莊宗皇帝征戰天下,南征北戰,收易定、滅桀燕、平山東、定魏博,可謂是意氣風發,認爲是跟定了、這樣一個有雄才大略的明主。世人皆曰,‘莊宗皇帝以雄圖而起河、汾,以力戰而平汴、洛,家仇既雪,國祚中興,雖少康之嗣夏配天,光武之膺圖受命,亦無以加也。
可憐一代英主,成也蕭何敗蕭何,忘栉沐之艱難,徇色禽之荒樂。外則伶人亂政,内則牝雞司晨。靳吝貨财,激六師之憤怨;征搜輿賦,竭萬姓之脂膏。’唉……結果國亡身死,爲天下笑。
然而世事無常,唐亡後吾又入漢,漢幹佑年間,随軍征伐王景于鳳翔,被敵箭射中左眼,奮力抗敵,後升爲護聖都指揮使。今漢亡又入周,是爲周臣。亦不知當今天下以後又如何,奈何生于亂世,人命如艹芥!嗚呼!”
趙弘殷将往事一樁樁地說了出來。
聽着爺爺說的那些話,趙德昭忽然想到,當時後唐以李存勖的軍事天才,隻要他哪怕有周世宗柴榮一半的政治才能,都有可能完成統一大業,畢竟當時的統一形勢比較明朗。
天下十分,李存勖至少占得七分,而且剩下的隻有五六個割據小政權,實力較弱,如果李存勖能“兼弱攻昧”,用不了幾年,天下就可統一。
常言道:‘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可惜了!也有人說不是他享樂,享樂隻是幌子,他是要借助伶人和太監去控制手下那些軍頭,但後來被那些軍頭看出了苗頭(小樣,唐朝後期太監政治擺在那裏,還想陰我們),所以後來杯具了。
李存勖“因驕緻敗”的悲劇和前秦苻堅“因寬緻敗”的悲劇雖然性質不同,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他們的失敗其實就是性格的失敗,他們其實都很單純,但單純的人往往在社會的生存競争中遇到強大阻力。
明朝時期的王夫之評價李存勖:“存勖可以忍敗,而不足以處勝,故勝則必傾。敗則唯死而已,勝則驕淫侈靡。”這個觀點非常正确,李存勖之所以失敗,并不是因爲他的智力,而是因爲他的度量:做天下共主的度量,所以王夫之說他“有智無量”。
人是單純的,但社會從來就沒有單純過。性格決定命運,就是這個道理。
接着趙弘殷又言道:“今上洎西平蒲阪,北鎮邺台,有統禦之勞,顯英偉之量。總虎旅以蕩神京,不無慚德;攬龍圖而登帝位,遂闡皇風。今上雄才大略,親賢臣遠小人,崇尚節儉,仁愛百姓,可堪輔佐,吾等方效死力,我趙氏兩父子皆爲周臣,方今兵力精練,器用具備,群下知法,諸将用命。”
趙弘殷說完,起身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然後拉起身邊的趙德昭,語重心長地說道:“昭兒,你如今乃是我趙氏的一員了,爺爺我如今已經年老體衰了,身爲趙氏子孫,該當肩負延續家族、繁榮家族的重任,有些事情爺爺要和你如實的說一下了,接下去你該仔仔細細地聽着,勿要聽岔一語。”
趙德昭感覺自己的爺爺要動真格了,連忙收回方才的出神,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态,“昭兒聽命!”
趙弘殷要求自己的孫兒跪在祖先的牌位面前,然後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地說了開來:“蒼天在上,祖宗在下,我趙氏子孫當以文武立家,恪守儒家的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開頭趙弘殷就說道了這些,然後言之:“幾十年間唐失道而失吳、蜀,晉失道而失幽、并,然天下分裂,諸國各自爲政,朝秦暮楚,後晉賊子認賊作父,暗合契丹此賊裂我華夏故土十六州!此等行徑,千夫所指,罄竹難書。時後晉得天下,藩鎮多未服從,兵火甚多,府庫空虛,民間貧窮,但契丹仍貪求無厭。今割我故土者雖已身死,但十六州之地仍在契丹之手,故地遺民盡在胡人的蹂躏之下。我念于此常常有感而發,收取關山十六州!”
“自我祖上三代皆爲文官,祖上陰德及吾與吾兒這一輩爲武官,我趙氏現今仍爲官宦之家,今天下分裂,然而亂世爲官,朝不保夕,世事擾亂,兵戈未靖,正所謂‘治世用文,亂世用武’,自我趙氏立于河北之地已逾百年,然我祖上之地已盡喪于胡人之手,爲保我趙氏根基,以武立家,此爲當世之舉,望先祖勿怪。望祖宗保佑我趙氏子孫生生不息、平平安安!”
“子孫當以收複失地爲己任,全天下爲一統爲重任,昭兒你務必要記住這幾點!”
随後聽完趙弘殷說給自己的囑咐,趙德昭點了點頭,說道:“昭兒必定謹遵列祖列宗的家訓,爺爺的教誨!當以收複失地爲己任,全天下爲一統爲重任!”然後躬身朝着祖先牌位拜了幾拜。
趙弘殷對自己孫兒的行爲由衷地感到欣慰,贊許地點了點頭,随後帶着自己的孫子來到了另外一處隐秘之地。
Ps.十六州包括:幽(今北京)、薊(今天津薊縣)、瀛(今河北河間)、涿(今河北涿州)、莫(今河北任丘)、檀(今北京密雲)、順(今北京順義)、新(今河北涿鹿)、妫(今已爲官廳水庫淹沒)、儒(今北京延慶)、武(今河北宣化)、雲(今山西大同)、應(今山西應縣)、寰(今山西朔縣東北)、朔(今山西朔縣)、蔚(今河北蔚縣)。整個地區東西長約六百公裏,南北寬約二百公裏,面積十二萬平方公裏,大小正好相當于一個棒子國(北部的)。
《舊五代史》作者薛居正曾經評價李存勖:“以雄圖而起河、汾,以力戰而平汴、洛,家仇既雪,國祚中興,雖少康之嗣夏配天,光武之膺圖受命,亦無以加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