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繼位,太後垂簾。
時值去歲,大姜各地天降異象。欽天監監正留下牝雞司晨四字批語,自缢而亡。
不知何故,此言盛傳于江湖。
太後命樊籠徹查此事。
于是十年沉寂的樊籠便再度出手,節制江湖。大權在握,種種手段,樊籠攪起江湖風雲。
除夕剛過,丹瑞初年的初陽剛剛升起。
一輛毫不起眼的普通馬車,正在平安城清渠大道之上行進。清渠大街上人不多,所以馬車走得很快。這馬車雖不起眼,但是其上刻着一個顯眼的徽記,卻是平安城中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那是平安城雙司之一,樊籠司的徽記。
換句話說,這輛馬車便是樊籠的車。這車裏坐的,便是樊籠的人。
駕車的車夫手骨格外粗大,缰繩在他手中,仿佛細繩一般。他戴着一頂鬥笠,遮住了自己的大半面孔。這樣的裝束,倒是讓人懷疑起他到底能不能看清前路。
“師姐,就是這輛車!”在路邊,一個年輕的少年出聲提醒着身旁那身材初顯的少女。兩人都穿着普通的服飾,看上去就像是走在大街之上,普普通通的兩姐弟。可少年的稱呼,卻透露着某些訊息。兩人身上背着的匣子,似乎在述說着這兩個少男少女并不是普通人。
那少女正值豆蔻年華,臉上哪怕是故意亂抹了妝容,也依稀可以看出那俊秀的模樣。這個年紀的少女,正是青春無敵,曼妙綻放的時刻。
“動手!”少女輕吒一聲,就要揉身而上。
這一動作,吓得一旁的少年連忙抓住了少女的手臂。“師姐師姐師姐,杞琪師姐,千萬别沖動啊!”
杞琪回頭瞪了他一眼,“彥青,你怎能如此膽小?”
“不是啊,師姐,那可是樊籠司命的車駕啊!”彥青倒是對這輛馬車知之甚詳,因爲他們來到此地的目的,就會爲了這輛馬車。
杞琪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我知道,可這不是我們的目标麽?”
“是啊,但是掌門說了,此番行動,絕對用不着我們動手。我們隻是負責盯梢就好。”彥青說着,盡量緩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然後他放開了杞琪的衣袖,他相信自己的師姐會聽自己話的。
然後,杞琪就沖了出去。留下彥青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
樊籠司命,杞琪隻知道他姓徐。他是樊籠的主心骨,也是這些年來,樊籠處處針對江湖各派的主事人。他掌管着樊籠這一處江湖最大的敵人,乃是所有江湖有志之士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有一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自己本身的武功不高。可平日裏在樊籠司衙之中,有着大小宗師,乃至司晝司夜的拱衛,想要殺他便是四個字:難如登天。
所以,江湖有志之士想要除去此人,就必須等待機會。
今天,正旦大朝會的一天,便是最好的機會。
樊籠司命,官居三品。照理也是要參加朝會的。而清渠大街,便是前往皇宮的通道。
天時,地利仿佛都是天意一般,都在配合着那個謀劃——刺徐。
杞琪知道,剩下的那人和,早已具備。
杞琪快步向着馬車而去。身爲古河派大師姐的她,被古河派上下視作振興古河派的希望。她縱然年幼,卻也已經把振興古河派的重任抗在其稚嫩的肩膀之上。
自杞琪記事起,所有的師叔師伯都在訴說着一件事情。
自己是上天眷顧的人,天賦驚人,遲早會成爲天下第一。所以,自己便是古河派複興的希望。
這是當初前代掌門,天下第一的劍仙沐三白親口所說。而同樣說過這句話的,是能夠與劍仙并稱的前代刀聖柳扶風。
若不是古河派在十年之前遭逢大難,恐怕責任也不會這麽快落到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身上。
十年前,劍仙沐三白死于魔頭陸離刀下。古河派掌門江轲,被陸離廢去武功。古河派接連遭受慘痛打擊,從天下第一門派的寶座之上跌落。雖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終究難以恢複往日的榮光。
如今古河派之中乃是代掌門七夜與長老白應龍一同主事。七夜的天賦在年輕一輩之中屬于上乘,江轲被廢之後,便是由他支撐起了古河派的局面。可惜,古河派所需要的,并不是這樣存在便可。曾經天下第一的門派,所需要的,是天下第一的榮光。
随着樊籠加強掌控江湖的力度,樊籠與江湖之間的矛盾,已經在徹底爆發的邊緣。
杞琪心中很清楚,古河派有兩個仇人。
一個是那魔頭陸離,另一個便是這樊籠。
前者在十年前殺死沐三白之後,銷聲匿迹。而後者的司命,似乎與陸離也有着聯系。他在之後的十年之中,處處針對古河派。
這兩人都是杞琪的仇人,也是她念想着要殺死的人。
杞琪快步走向馬車,馬車已經近在咫尺。她伸出手掌,一拍背後所背負的匣子。匣子裏面裝着劍,這是劍匣。杞琪素手一拍,劍匣四分五裂。
一柄劍,藏于鞘中,現于人世。
此劍位列名劍譜首位,名爲離。離火之離,亦是離别之離。
這柄劍有着太多的故事,在那些故事裏,總有一把刀,與之相和。
杞琪轉身拔劍,一氣呵成。劍柄的手感,她分外熟悉。因爲從小到大,都是這柄劍陪着她。“呀呀呀!看劍!”杞琪嘴中叫着,沖上前去。
遊仙步是天下一等一的身法,這就意味着,她很快。從起身,拔劍,到出劍,這隻是一瞬。
可就在她出劍的一瞬間,那個戴着鬥笠的車夫,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擡起了帽檐。可以看到,他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大抵二十來歲,一雙略帶褐色的眼眸,仿佛吸盡了周圍的光彩。
“唔?”他看着少女突然現身,宛如一場鬧劇。他微微伸了伸手,在他的腰間,放着一把刀。一把黑刃的刀。
“來了麽,陸淩?”馬車車廂内,傳出一個沉穩的嗓音,聽上去讓人不由想到鉛華洗盡之後的的内斂。
名叫陸淩的車夫回過頭,他撇了撇嘴,說道:“隻來了個小妹子。”說完,他想了想,“好像還蠻好看的。”
“哦?好看麽?”說着,門簾輕動,像是車内之人要撩開簾子,往外頭看看。
陸淩伸出手掌,一掌按了回去。“别,徐伯,這樣幼嫩的妹子,還是交給侄兒我吧。”
“哈哈哈。你師父是天下一等一的悶葫蘆,怎麽就教出了你這麽一個識時務又上道的弟子?”車内人哈哈大笑。
笑聲未歇,杞琪已經踏足車轅。離劍一展,直接向着馬車門簾之内刺去。這一式,乃是離劍劍法之四——送君千裏。少女想的是,以此劍,送送這位仇敵,别離人間。
可就像當年,這把劍被一把刀攔下。那一劍也被一刀攔下。
黑色刀刃的刀這世上隻有一把。
“嗯?這把劍不錯,我正愁沒有合适的劍呢。”陸淩笑着,張開大手就去捏杞琪持劍的手腕。
杞琪怎會讓他得逞?腳下一點,直接飛身踏上車頂。遊仙步遊刃有餘,宛如仙人之姿。她手腕一翻,反手将離劍從車頂插下。憑借離劍的鋒利,哪怕是鐵質車頂,也如同刀切豆腐一般。
陸淩見狀,左手在車檐之上一案,也翻身上了馬車。釋刀追擊一刀,迫使杞琪拔劍而退。
兩人站在馬車車頂,刀劍對峙。
“他的命,我要了。”杞琪聲音清脆,卻斬釘截鐵。
“你的劍,我要了。”陸淩滿臉壞笑,“你的人,我也要了。”
杞琪哪裏受過這樣的調戲,騰地一下滿臉通紅。她手臂一展,一劍落下。離劍劍法之一,開天一劍。這一劍來得迅疾,陸淩在電光火石之間,隻能将釋刀一撩。
這一式,叫做出鋒。
雖然師父幾次交代過,不要拘泥于他的刀法,但是不管怎麽說,厲害的招式,總有使用的價值。
“呯。”刀劍相交,仿佛沒有想象之中的火花碰撞,卻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見面叙舊。
“小丫頭,你應該不是一個人吧?”鑽出車廂的徐良,伸手拉住缰繩,将前行的馬車勒停。
杞琪聽聞,四下一看。清渠大街之上,不知何故,不見行人。取代而之的是一個個身配兵器的江湖人。他們從街邊店鋪走出,從街邊房屋走出,從巷口中走出,從屋頂上落下。
馬車四周,被圍的水洩不通。
杞琪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來了!”而陸淩則是探頭望着徐良,問道:“徐伯,咋辦?”
“咋辦?涼拌。”徐良白了陸淩一眼。“話說,不是你師父叫你來保護我麽?”
“是啊,但是你知道的,我師娘叫我找個機會殺掉你啊。”陸淩攤了攤手。
“那你是聽你師父的,還是師娘的?”
“他們誰厲害就聽誰的。”
“那你還不聽你師父的話?”
“不,在家都是我師娘比較厲害,經常把師父按在地上打。”
“呵呵。陸離那個家夥,怕老婆怕得過分了吧?”徐良大爲搖頭。“還好,我也不用指望你。”徐良看似長出一口氣。
他伸手一招。
清渠大街兩旁房頂屋頂,原本空無一人處,顯露出一個個人影來。
影影重重,密密麻麻。
“這可是我的地盤啊。”徐良輕歎一聲,似是歎息。可他的雙目之中,已滿是冷厲。
《釋刀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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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姜皇宮之内,擁有九五命格的女子,端坐在大殿垂簾之後,閉目良久。終究還是下定決心,要踏出命中注定的登天一步。
朔夜草原之上,荒火教主不顧跪在身後的草原共主和千萬騎兵,茫然地望着庇護草原子民千年的焚天火山,緩緩熄滅。
那日松湖畔,小和尚望着清澈湖水,回想起阿難陀寺昔日榮光。
荒山之旁,被大荒山巫族驅逐的老族長,回到了昔日屈辱之地。
依舊在雲滇戰場征戰不休的辰羽,想擺脫千昇的陰影。
在千晉掌控下的撒拉罕,于草原站穩腳跟。
大姜内外,波濤四起。
大勢将至,一切卻格外平靜。
一個被忽悠的青年,開始追尋自己刀劍雙修的武道之路。
一個被寄予厚望的少女,開始踏上自己尋找仇敵的旅途。
兩人的相遇,亦或者是另一種命中注定。
……
《釋刀傳》之後,一切盡在《離劍傳》。
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