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多少時間?我們最好得想想辦法逃命。”公子嫣從陸離懷抱之中脫身。雖然她很想在這個曾經熟悉的懷抱之中留戀一會,但是她明白,時間緊迫。
陸離看了一眼被沐三白一劍劈開的地方,若不是這裏剛好有根支柱,撐起了一片空間,他們恐怕無法逃離沐三白那一劍的毒手。
“太亂來了,你們怎麽回來這裏。”陸離偏過頭,對着公子嫣說道。
公子嫣伸手理了理自己頭上的亂發,淡淡說道:“我亂來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爲今之計,隻有讓我恢複一下。然後趁我去對付沐三白的時候,你找機會逃走,隻能這樣了。”陸離說着,便要站起來。隻是剛剛起身,就被公子嫣按住了肩膀。
她一隻手按着陸離,另一隻手還在撥弄着自己的秀發。剛才陸離在電光火石之間拉走公子嫣,讓公子嫣頭上的發髻也散亂了不少。公子嫣向來是學着男子的模樣,紮一個武士髻。隻是披頭散發,不是公子嫣所喜。
“住嘴,也住手。給我好好待着。”說完,公子嫣放開陸離,擡起右腿,一腳把陸離踹進了廢墟的縫隙深處。
陸離一時不察,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頭上的碎石已經洩下。
這下,他真的被埋在了廢墟之中。
公子嫣微微撇了撇嘴,似乎對自己的做法很是欣賞。然後她站起身,伸手将自己的秀發挽成粗粗一個結。她左右晃了晃腦袋,确保在動手的時候,不會因爲頭發而受到影響。
“锵。”柳葉刀出鞘,公子嫣伸手彈了一下柳葉刀的鋒刃。猙獰之聲。
柳葉刀看似纖細,可它也是一把會殺人的刀。
公子嫣擠擠眼睛,動動眉毛,讓殺氣爬上自己的臉頰。沒有辦法,接下來她要面對的對手,如果不是抱着必死之心去面對的話,她就一定會死。
公子嫣一步步從沐三白砍出的坑中現身。
一手握刀,一手捏着葫蘆的身影。
一如陸離當年初見的公子嫣,潇灑不羁。
柴如歌還在想着法地用言語去拖着沐三白,結果當他看到公子嫣現身,陸離卻沒有出現的時候,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沐三白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于是便一同将目光看來。
公子嫣絲毫不懼,她腳步輕盈,行走在碎石瓦礫之中。那姿态,仿佛不是正在步入那一場正邪之間的混戰,而是一位姗姗來遲的大家閨秀,正在趕赴一場宴會。
可惜,這注定不是一場好宴。甚至,還得讓她單刀赴宴。
公子嫣一步一行,一步一息。
她在調整自己的步伐,調整自己的節奏。
沐三白距離她不遠,他就這麽看着她。
公子嫣忽然舉起了自己的葫蘆。這個葫蘆公子嫣從不離身,這裏面總是裝着酒。
果酒、清酒、濁酒、劣酒……總之,這裏面有過很多酒,就像公子嫣遇到過很多人。
但是,自從遇到某個人讓她恨得咬牙切齒,又終究心疼不舍的人之後,她的葫蘆裏就隻裝了一種酒,烈酒。
相遇時,如初飲。痛快爽心不自知。
回味時,若入喉。熱辣在心意難平。
離别後,似醉意。深埋苦澀誰人懂。
人如酒,酒醉人。
可惜,公子嫣平日裏根本不喝酒。雖然她裝着酒,雖然她老是買酒。但是,她從來不喝酒。
每每隻是喝一口,于唇齒之間彙聚酒香,卻在入喉之前,戛然而止。
她真的隻品酒,不喝酒。
“啵。”葫蘆的蓋子被拇指挑開,一股酒香濃郁而來。
公子嫣舉起酒葫蘆,仰頭暢飲。清冽酒水從葫蘆之中傾瀉而下,落于公子嫣檀口之中。
喉頭輕動,公子嫣大口喝酒。
視天下第一的劍仙沐三白爲無物,她隻是喝酒。
“一飲盡江河,二飲吞日月。”公子嫣耳邊,響起曾經熟悉的聲音。正是那個聲音的諄諄教導,才讓公子嫣有了現在的武功。
沐三白看着公子嫣,柴如歌也看着公子嫣。凡是留意着此處的人,都看着公子嫣。
可是公子嫣呢?衆目睽睽之下,她打了一個嗝。很響亮,很不文雅的嗝。
她白皙的臉頰,爬上了兩團紅暈,這是酒氣,也是醉意。
公子嫣一雙鳳眼乜了沐三白一眼,然後帶着一絲醉眼朦胧的意味,擡刀指着沐三白。“喂,你這老小子是誰啊!”
沐三白聞言,雙眉一挑。老小子這個稱呼,可是連柳扶風都沒有稱呼過他。
“你知不知道,你很礙事啊?”公子嫣向前走着,腳步開始虛浮。她好像真的喝醉了。隻不過,這醉得未免是快了些。
柴如歌在一旁看了看沐三白的臉色,急忙上前去拉公子嫣。他們來到此地的目的,隻是爲了幫助陸離脫身。這是他們三人制定好的計劃,公子嫣現在發什麽酒瘋?柴如歌想着,他必須要制止公子嫣的。
可他這一拉,竟然是被公子嫣輕輕巧巧地躲過了。
“柴如歌,你給我……呃……給我退下!”公子嫣身形一扭,柴如歌卻已經被繞在了身後。
柴如歌回頭,臉上有着難以置信的神色。他雖然二十年不曾習武,武功退步很多很多,但是他基本的步法還在。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練習,也恢複了一些。其中步法是柴如歌最早記起的東西,也是他最早尋回的東西。
古河派的遊仙步,什麽時候連一個醉鬼都抓不住了?
“攜醉刀呂旖旎?”沐三白口中忽然冒出一個柴如歌根本不曾聽聞過的名字。
還沒等柴如歌細想,公子嫣的身影便已經動了。一身雪白,仿佛一株百合盛開。隻不過,這盛開的花中,沒有花蕊。有的隻是那薄如蟬翼的柳葉刀。
沐三白毫不猶豫,伸手拔劍。這一劍出鞘之勢,也足以應付絕大多數局面。
“如果,真的是攜醉刀的話,那麽,這一劍,應該是無可奈何才對。”沐三白期待着自己的判斷。他這一劍的确是落空了。公子嫣的步伐,看似東倒西歪,卻是如同鬼魅。
“果然。”沐三白的臉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來。“沒想到,你竟然是那個人的弟子,難怪有恃無恐。”
沐三白大笑一聲,欺身而上。“有趣有趣。”
喝酒,喝酒越多,威力越強的刀法。
攜醉,相攜而醉,隻求一醉的怪才。
曾經江湖之中的怪才,攜醉刀呂旖旎。這個人,沐三白聽說過,也交過手。這般灑脫的刀法,沐三白印象深刻。
呂旖旎,字揶揄。聽名字,似乎是個女子名号,可事實上,這人是個三大五粗的魁梧漢子。呂旖旎年幼之時,因爲體質虛弱,怕風畏寒。其父按照家鄉風俗,本着男取女名,女取男名的做法,取名呂旖旎,爲的是讓呂旖旎的體質可以好起來。
光改名當然還不夠,酒能禦寒,藥酒更是滋補之物,所以呂旖旎從小就喝酒。
孩童喝酒其實也沒什麽,草原之上的孩童之中,善飲者也比比皆是。可呂旖旎有一點,那就是酒品不好,十分地不好。每每喝醉之後,便會發酒瘋。酒勁一上來,堪比瘋子一般。不搞得一片狼藉,他是不會收手。
之後有卻是峰回路轉。一位醉拳名家看中了他這一點,傳了他一套醉拳。可呂旖旎行走江湖,覺得還是有把兵器才不容易吃虧。
于是便有了攜醉刀。
有了刀,呂旖旎也開始琢磨着刀法,
于是,便有了這攜醉刀法。
一口好酒一分力。秉承醉拳之意,醉刀亦是講究一個讓人無法琢磨的随意。
公子嫣本就是一個讓人無法看透的人,喝醉之後的公子嫣,更是變得無法琢磨。再加上公子嫣的酒品,真的是十分不好,所以,她來傳承這攜醉刀法,實在是再合适不過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岚州城,公子嫣與曾經的魚龍幫幫主陳源的淵源。不僅僅是陳源請過公子嫣一頓酒。更爲深厚的淵源是,陳源手中有攜醉刀。那是公子嫣所練刀法的刀,曾經呂旖旎的刀。。
可惜那邊刀的重量和長短,都是爲呂旖旎這樣的彪形大漢所量身定做的。公子嫣幾經思索,決定還是用輕薄的柳葉刀,更符合她的習慣。
就像現在,輕飄飄的柳葉刀,化作了一刀細小光芒。
喝醉之後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嫣,開始向沐三白出刀。
“叮!”柳葉刀撞在離劍之上。這一刀的角度,比沐三白料想得還要刁鑽。
沐三白哼了一聲,“刀法是好刀法,可惜用的人實力實在太差。”他話音剛落,公子嫣就被離劍之上的磅礴罡氣掀飛了出去。如今還未凝聚罡氣的公子嫣,又如何是合神境界頂峰的沐三白的對手?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精妙的招式,也不過是花花架子。隻要釜底抽薪,用力一推,這些架子,全都得倒。
公子嫣倒在地上,罵罵咧咧的起身。看樣子,似乎并沒有什麽大礙的樣子。
她本想再上前,卻是被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