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彪悍之氣,不單是指街上的男子,就連女子也是可以用此來形容。
比如陸離現在在靈州鳳霞郡看到的景象,就可以充分證明這一點。大街之上,帶着弓箭和長刀的男子比比皆是。連帶着女子,也多是在腰間挂上一把匕首短劍之類的武器。
大概是百裏風情百樣人,靈州尚武之風,真的是滲透到了骨子裏。
陸離一個人,背着行囊,配着釋刀。走在大街之上,就好像一滴水混入了一片湖。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來到靈州已經三天,陸離大緻摸清了鳳霞郡的地形。他在找那個所謂的連雀,有消息說他還在鳳霞郡,所以,陸離就來了。
來之前,陸離也向衛娉詳細了解了一下靈州的形式。
靈州由于地處北疆,所以一直是大姜抵禦草原的第一道防線。靈州駐紮的軍隊數量,乃是其他州的幾倍之多。光北部廊苑軍鎮,就駐紮着平勝,定遠,攘夷三軍。這三軍全部都是屬于八大将軍之一的李仲懷麾下,乃是李大将軍助李钰平定天下之後,以大乾軍的底子訓練出來的新軍。
得益于大姜的戍邊法,這三軍在廊苑軍鎮駐紮了一十三年,軍中将士換了一批又一批,大部分退伍軍士都會就近安家在這裏,倒是讓廊苑軍鎮的範圍變得越來越大了。
鳳霞郡本身将廊苑軍鎮包含在其中,所以郡下人數衆多。
衛家作爲靈州的豪強之一,本身有着軍隊的背景。衛家現在的家主,曾是李仲懷麾下第一大将,衛泓。當李仲懷接受調令,率軍戍邊。作爲表率,衛泓舉家北遷,在靈州紮根下來。
如今,衛泓已經退出行伍,但是他在軍中依舊有影響力。李仲懷對他也是關懷頗多,如此一來,在軍隊氛圍濃厚的靈州,衛家自然能夠坐大了。
衛娉作爲衛家獨女,北地的尚武之風和家中的行伍之氣,讓她養成了遠比南方女子堅強的性格。對于自己所愛,也是敢愛敢恨。
其實紀甯來到靈州,和陸離也有那麽一點關系。
當初陸離與紀甯一同對抗魯楚學,紀甯在戰鬥之中有所感悟,突破現有境界,踏足罡氣境界。結束之後,紀甯脫身而去。爲了鍛煉現有的罡氣境界,紀甯來到靈州,想前往草原,在厮殺之中穩定境界。
于是,紀甯與衛娉相遇。
之後的事情,大概便是落魄江湖人與富家千金的故事了。
反正兩人就這麽走在了一起。
陸離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和柳扶風不合的師兄,竟然會在聽聞柳扶風死訊之後,主動去找魯楚學報仇。要知道,柳扶風曾經留書,讓自己小心紀甯。而紀甯本身對柳扶風也沒有絲毫敬意。
不同于陸離與老頭子相處的沒大沒小,紀甯他是真的不敬。
所以,紀甯的動作,出乎陸離預料。
所以,陸離也決定,做出一些出乎預料的事。
比如,他準備先斬了那隻雀,然後,再去找魯楚學好好算算這刀聖門下與他的賬。
陸離爲了打探消息,最先接觸地是當地的風媒。風媒這個行當,也是存在許久。他們嗅覺敏銳,熟知一地大小消息。他們以販賣消息爲生。隻不過,樊籠成立之後,大部分風媒都搖身一變,成爲了江湖人口中的竹篾。但是也有少部分人,沒有加入樊籠,而是繼續做着自己的生意。
就比如說,陸離眼前的狗尿苔。陸離不知道他到底是姓狗還是姓苟,但是這個名字就已經足夠古怪了。
“不用這麽看着我,你一個外人,是不會懂我的名字的。”狗尿苔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剔着牙。他們兩個人相見的地方,是在一個名爲四方茶館。名爲茶館,但是茶不怎麽樣,反倒是由許多精緻菜肴。狗尿苔點了一些,兩人剛吃完一頓午飯。
“我想要的消息呢?”陸離看了看四周,茶館的生意不錯,菜肴的口味的确也好。隻是這茶館之内,魚龍混雜,就餐的環境實在算不上一個好字。
陸離不知道爲什麽狗尿苔會選擇這麽一個地點碰頭。
“消息先别急,我的消息不會比樊籠的差。隻不過,價格嘛……”狗尿苔搓了搓手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陸離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扔在了桌子上。聽着那一聲響,狗尿苔笑得更歡了。
陸離是不差錢的。他從石谷離開的時候,衛娉給了他一筆錢。衛家雖然不是正統意義上的江湖世家,但是底蘊是絲毫不弱。就算陸離不用這筆錢,他還有武宗寶藏作爲底氣。這底氣可是足得很。
“樊籠的消息我也買得起,隻不過,我想知道得更加詳細一些。”陸離用手捏着錢袋,他的感知已經感覺到茶館之中有不少目光看了過來。
财帛動人心,在衆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财富,無疑是愚蠢的事。
“當然,你也别想用假消息來蒙我,我不介意向其他人求證的。”陸離說着,聲音放大了一些。“我想,在座的人中,也肯定會有人知道我想要的消息。”
狗尿苔用嘲弄地眼神看了陸離一樣,然後放下二郎腿,說道:“你要找的人,是草原人。那群草原人很麻煩。”
“怎麽說?”陸離問道。
“因爲那個連雀,武功很高。而且他身邊還帶着八個護衛。這些護衛的實力,也不會弱到哪裏去。”狗尿苔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們都是荒火教的人。”
“荒火教?”陸離聽到了一個新名詞。
狗尿苔望了陸離一眼,面有訝色,“你不會連荒火教都不知道吧?”
陸離很誠實地點了點頭。
狗尿苔雙肩一塌,說道:“我猜你一定是南方堇地的人,北方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這個名字。”
“願聞其詳。”
“荒火教,乃是草原語的翻譯。又稱拜火教。朔夜草原之上,每到冬季,草木枯竭,滴水成冰。屆時,遊牧的草原人會漸漸北遷,去往草原北部的焚天火山。那裏大批火山活動,給了草原人避寒的場所。所以草原人認爲那是上天賜予的寶地,是長生天特意降下的荒火,讓草原人能夠繁衍生息。”
“而荒火教,就是草原人的信仰。比起大部落的可汗,荒火教的教主更得民心。在荒火教中,長生天是至高信仰,而荒火之神,則是他們力量的來源。”
“荒火教之中,有護教部落八部,皆以八條傳說之中誕于荒火的龍王之名命名,并稱八荒火龍。這八部僅次部落可汗王族。”
“這些都是草原人的說法,但是用我們中原人來看。那荒火教更像是門派。荒火教會定時從八部之中挑選有天賦的孩子,教授武藝,讓他們成爲護教火衛。”
“那連雀,似乎就是這代護教火衛之中的佼佼者。”
聽到這裏,陸離皺起了眉頭。他原本以爲那連雀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異類,沒想到他還有如此背景。“他竟然是荒火教的人?”
“千真萬确。荒火教弟子右臂之上都會有荒火刺青,特别是護教火衛,雙臂都會有刺青。連雀動手多次,已經不止一次有人看到了。”狗尿苔回答道。
陸離點了點頭,問道:“連雀至此,已經戰勝多少人?”
狗尿苔掰着手指數道:“晉州胡漢陽,瘋刀劉心,大刀幫幫主嚴炙……直至最近戰勝湛甯刀紀甯,已經戰了十二場,亦是勝了十二場。啧啧,刀聖之後,可謂中原無人用刀了。”
感歎之後,狗尿苔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問道:“你不會是想找連雀的麻煩吧?”
陸離再次誠實地點了點頭。
“你當真?”
“千真萬确。”
“兄弟,不是我說。你雖然帶着刀,但是你在江湖上有名号麽?實力如何?那連雀可不是什麽好人。與人對戰,若是輸了,會遭到兇殘的對待。我聽聞前陣子紀甯輸了,被挑斷了手腳經脈。很是凄慘啊。”
“哦,他怎麽敢如此?”
“你不信?他們草原人,都是狼性。争鬥起來最爲兇狠。一旦有勝負,敗者會被視爲勝者的附庸,勝者想怎麽對待敗者都可以。他們可不講夫子先生那一套禮義廉恥。”
“哦。了解了。”
“對嘛,我就說嘛。兄弟,不逞能才能走江湖嘛。現在江湖之中用刀的,應該沒幾個可以戰勝過連雀了。說不定啊,刀聖的稱号,還真要被人躲了去。”狗尿苔一拍桌子,“想想就來氣,用刀的本就比用劍的少。那連雀也是會挑。若是敢挑戰劍道,不用劍仙出馬,都能打得他滿地找牙。”
狗尿苔說道激動處,聲音不禁太高了幾分。
“誰說江湖用刀無人的?”一道聲音隔壁那桌響起。
陸離和狗尿苔一起轉頭看去,在那邊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他一人獨坐一桌,桌子上放着包裹和一把刀。狗尿苔笑了笑,說道:“兄弟,你說說還有什麽人?”
“我知道有個人,可以戰勝連雀。”
“誰?”
“釋刀,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