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野絮絮叨叨,拔刀。
斬嶽刀其實不用拔,因爲它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皮套,可以讓安東野把斬嶽刀背在背上。安東野的拔刀,隻是解開皮套,然後就這麽雙手握刀,橫掃了過來。他的招式一向簡單,可以說與撒拉罕有些相似之處。兩人都是以勢大力沉的招式而取勝。隻不過,安東野用的是刀,所以他更霸道。
這一掃,來勢并不快,但是當那巨大的斬嶽刀挾惡風來襲的時候,丘橫川還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丘橫川感覺到了斬嶽刀上現在凝聚的真氣,還有這一擊将會産生的威力。不過,他隻是持劍一格。
“锵。”斬嶽刀與嶽劍交擊,發出一聲巨響。斬嶽刀上真氣猛然釋放,而嶽劍卻靜默無言。群山不言,自阻去路。斬嶽刀不得再進一分一毫!仿佛那嶽劍,真的是劍如其名,如同山嶽,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不止是斬嶽刀的攻勢,更還有安東野的真氣,分寸不得進!
安東野咧嘴一笑,斬嶽刀舉重若輕,沾之即走。
踏步,扭臂,擡刀,再掃!
當丘橫川以爲斬嶽刀的刀勢用老,安東野卻偏偏以下撩上,踏步再掃。丘橫川向後一躍,手腕一抖,嶽劍輕輕顫了個劍花。山嶽輕顫,便是地動山搖!一式倒山傾,直面斬嶽刀,輕輕送出一刺。
安東野橫掃一切的刀勢與嶽劍看似輕巧的劍招碰撞在一起。這一擊真氣縱橫,兩人的目光都變了變。撒拉罕也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千晉之前,爲千晉阻擋着真氣,免受波及。
安東野不再嬉笑,丘橫川眉頭愈緊。
“喝!”安東野吐氣開聲,以助聲勢。他雙腳微屈,穩紮馬步。而後雙臂之上肌肉虬結,青筋暴起。丘橫川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這讓他有些難以想像。靜止之時發力,最爲困難,靠的隻能是體内真氣推動肌肉的力量。可安東野竟然把他推動了!雖然隻是身體微微後移了幾分,可是他穩如磐石的姿态,被推動了。
刀勢漸重,丘橫川腳下一點,飄然向後退去。這一刀,他已無法正面抗衡。他已經發現了,安東野這一刀,那一下轉折甚是奧妙。竟然還借了幾分第一刀時的力,來施展威力更加強大的第二刀。看破了這一點,丘橫川決定果斷退步,不讓安東野在撞擊之中繼續借勢。
果不其然,刀上壓力一輕,安東野方才正全力用勢,這一下,他能放不能收!斬嶽刀向上斬去,附帶的真氣把原本庭院之中的青石地面撞擊得四分五裂。這個時候,安東野需要調整。就如同呼出了一口氣之後,要停頓一下,吸進一口氣。
這是個轉折,但是丘橫川抓住了!退步隻是蓄力的第一步,丘橫川手中握劍,整個身子如同被拉滿的弓,然後射出那一箭!
迅捷凜然,殺機無限!這一式,名爲崩山擊!取高過萬仞之雄峰,倒伏崩塌而下。劍招雖然簡單,但是其意,已然超出安東野的承受範圍。
當一座大山往你頭頂上崩塌壓下的時候,你有什麽感覺?那是一種壓迫,一種逼得你束手無策,閉目等死的壓迫。
哭吧!叫吧!然後死吧!丘橫川雙眼之中燃起兇焰,他的劍,本就不是那麽平和。招招以山嶽傾覆爲名,哪裏會有山的厚重?有的,隻是催山裂地的放浪恣意!
在魚龍幫潛伏的這些年,丘橫川隻能沉默,以沉默去壓制自己心中真正的瘋狂。每次他需要動手,都隻是淺嘗則止,點到爲止。如若不然,一旦激起心中兇氣,那麽他的劍下,恐怕就沒有什麽人能活下來了。
可是今天,安東野成功挑起了丘橫川的兇焰。一個人可以潛伏近十年,其涵養功力,不用多說。可是偏偏被安東野那霸道,生硬的刀法,拼出了火氣怒氣。
嶽劍?斬嶽刀?可笑!丘橫川急速貼近,安東野此時正被斬嶽刀巨大的刀勢帶得扭轉了身形,若想回身抵擋,就必須付出更加強大的力量,抗衡斬嶽刀本身的慣性,而後再将斬嶽刀橫隔過來抵擋。
斬嶽刀刀身巨大占的優勢,在這一刻瞬間變爲弱點。安東野這抽刀回身的功夫,足以讓丘橫川殺他十次!
安東野該如何?
丘橫川已經料想了安東野的下一步,他隻有松手舍刀,回避。否則,他就隻有落得被丘橫川一劍穿胸而過的結局!如果他選擇了棄刀躲閃,那麽丘橫川也已經準備好了下一招,兩招之内,他必取安東野性命!
可安東野呢?他似乎沒有發現身側的危險,他依然握着刀,整個身體被刀帶動着,沒有絲毫想改變或者撤招的意思。他的身側,空門大露。這一刻,丘橫川的劍已及身,劍尖眼看就要刺到安東野,刺入他的心髒。
但是丘橫川卻忽然變招,他身形一頓,竟然是放棄了這一招,硬生生往左一偏。一支鐵翎短箭擦着丘橫川的臉,射向千晉所在的行攆。幸好撒拉罕眼疾手快,一把拉過千晉,往邊上一撲。千晉倒在地上,躲得頗爲狼狽。
這一支箭,來得如此強力,如此刁鑽,如此匪夷所思。千晉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以射陰箭出名。
樊籠晝司,遊俠辰源!
千晉擡頭,順着鐵翎短箭來的方向看去,一個人影倏然而立。在他的手中,一把短弩閃着寒光。背後,一把巨大弓弩的弓臂若隐若現。他以黑紗蒙面,一頭短發更顯幹練。月光從他背後溫柔灑下,仿佛他正是那一輪月影。
“我來得及時吧,安東野!”
這個時候,安東野沒有理會他,他腳下一旋,整個人旋轉了一圈。這麽一來,順着斬嶽刀的刀勢,安東野用斬嶽刀劃出一刀圓弧,然後再斬丘橫川。丘橫川剛剛才躲過那支陰險狡詐的短箭,還沒有回過神來,安東野那巨刃就已經再次欺近。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可安東野分明是一鼓作氣,再而盛,三而威!這一式很簡單,一掃,二掃,三掃。一往無前,舉刀橫掃而已。可是這一式,刀鋒所過,千軍睥睨!所以,這一式叫做橫掃千軍。(沒錯,他就是大唐官府的。)
前兩次都被丘橫川的嶽劍所阻擋,但是借辰源一箭之助,凝聚了前兩刀的慣式。這第三式,注定驚天動地,山崩地裂。
一刀掃出,丘橫川隻來得及豎起嶽劍格擋。他對于自己的劍,還是有着自信,嶽劍的防禦,如同大山。而後,斬嶽刀就狠狠地斬在了嶽劍之上。“砰!”地一聲,丘橫川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直接撞進了正在拼鬥的戰場。
他連着撞飛幾個人之後,才落地。又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了自己的身體。丘橫川噴出一大口鮮血,這一擊,就已經擊斷了丘橫川的右臂,同時刀上充沛無比的真氣直入丘橫川的經脈,讓他内傷深重。丘橫川不死心,他用左手結果嶽劍,想要拄劍站起,但是他愣住了。
手中嶽劍,一折爲二。一半握在手中,一半落在不遠處。丘橫川木然看着手中那半截斷劍,耳邊似乎回想起了安東野方才所說的話。斬嶽刀,終究斬斷了嶽劍。
安東野一刀斬飛丘橫川之後,自己把斬嶽刀往地上一插,背靠着斬嶽刀癱坐在地。他大口大口的喘氣,對着突然出現的辰源伸出了大拇指。
兩人打鬥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眼看丘橫川被重創,另一人癱坐着,似乎也失去了再戰之力。原本四個擡着行攆的大漢走了上來,想要撿走這個便宜。這四人本就是千晉的貼身護衛,千晉方才爲了躲辰源那陰險一箭,不得不撲倒在地。這讓千晉感到落了面子,便趁着安東野看上去虛弱的樣子,想要先殺了這個膽敢反抗他的人。
四名大漢都是膀大腰圓,看上去孔武不凡,他們從四個方向分别包了上去。
安東野發現了那四名壯漢,不過他沒有想到再動手的意思。他隻是笑着朝他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刷刷刷刷。”四道細微的破風之聲響起,四個大漢停住了腳步。因爲在他們腳下,各自插着一根短箭。短箭輕松刺穿了青石闆,箭尾在外,微微顫動。
他們毫不懷疑,如果他們再上前一步,來自那個方向的短箭射入的,就會是他們的要害。
這才是安東野好整以暇的原因。看到這一幕,安東野呵呵一笑,辰源這個家夥就是以箭出名,隻要讓他在遠處,給與的支援必然是最及時的。
在辰源出現的那一刹那,公子嫣也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在确認那人影之後,公子嫣眉頭緊蹙。那種箭,也的确隻有辰源才能在瞬間射出來。隻是,辰源是樊籠晝司小宗師之一,爲何也會在此?
還有,他似乎與安東野熟識?
(辰源,不是陳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