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并不是容易消沉的人,他登基已經有十六年的時間,早就過了青澀的年紀,崇祯二年的時候,他曾經想着隐退,那個時候太年輕,加之後金鞑子打倒了京城之外,最爲信任的袁崇煥又失信于他,一時的激憤之下,想着退位,并且立下了皇太子。
這麽多年過去,朱由檢經曆了太多的風雨,什麽沒有見過,就算是天大的打擊都能夠承受,遼西之戰的失敗,李自成和張獻忠等流寇的造反,他都能夠接受,可楊嗣昌秘密來到京城,禀報的事宜讓朱由檢徹底的寒心了。
也就在遼西之戰失敗、京城陷入到恐慌的那段時間之内,一直都住在京城的鄭福貴一家人,突然消失了,爲此朱由檢親自過問,責罰錦衣衛和東廠的相關人員,當然朱由檢至死都不會知道,鄭福貴等人能夠悄然的、安全的離開京城,錦衣衛指揮使田弘遇有着不可磨滅的功勞,段宗奎利用與田弘遇之間的特殊關系,拿到了錦衣衛的特别通行證,将鄭福貴等人送出了京城。
整個的過程神不知鬼不覺,以至于鄭福貴等人離開京城好幾天的時間之後,錦衣衛和東廠才發覺此事,可惜那個時候鄭福貴等人已經進入到山東境内了。
這件事情已經引起了朱由檢高度的警覺,不過那個時候他不願意相信一切,他甯可欺騙自身,認爲這一切都是偶然的事情。
前往南京的周延儒和楊嗣昌兩人,一個離開,一個留下來,周延儒留在了南京,楊嗣昌離開南京前往京城。
七月底,曆盡艱辛的楊嗣昌抵達京城,在等待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之後,向皇上禀報了與鄭勳睿的談話内容。
朱由檢讀到了楊嗣昌的奏折之後,氣的要發瘋,不過此時此刻。他無能爲力,鄭勳睿以及鄭家軍的實力,足以推翻大明王朝,一直以來。朱由檢認爲最大的威脅就是鄭勳睿和鄭家軍,這個擔心終于應驗了,或許北方大亂到不可收拾的時候,就是鄭勳睿造反的時候。
南方有鄭勳睿和鄭家軍、北方有李自成和張獻忠等流寇,遼東有後金虎視眈眈。大明王朝已經被夾的沒有生存下去的地方了。
朱由檢想不通,大明王朝爲什麽會淪落到如今的境地,想想他剛剛登基的時候,雄心萬丈,就是想着能夠振興大明王朝,而且爲此做出了太多的努力,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吃的是普通的飯菜,穿的是尋常的衣服,每日裏不知疲倦的批閱奏折。可謂是整個朝中最爲辛苦的人,看着有些大臣爲了自身的利益,置朝廷大局不顧,他心痛,試圖以自身的努力感化這些人,十多年的時間過去,該做的全部都做了,可換來的是如此的結局。
朱由檢同樣怨恨鄭勳睿,想想他對鄭勳睿可以了,當初鄭勳睿出任延安知府。組建了鄭家軍,這是犯忌的事情,他朱由檢容忍了,雖說沒有怎麽扶持鄭家軍。但至少沒有阻止鄭家軍的壯大,不錯,鄭家軍的确建立了不少的功勳,可鄭勳睿年紀輕輕的,不已經是大明的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書,堂堂的從一品大員了。
這鄭勳睿的良心被狗吃了。學到的那些知識,不知道丢到什麽地方去了。
八月之後,京城的氣候就逐漸的轉涼了,朱由檢的心情和這個天氣一樣,也變得冰涼,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勢,朝廷失去了對大半個南方的掌控,失去了對河南、山西和四川等地的掌控,失去了對陝西和山東部分地方的掌控,失去了對遼東的掌控,如今還剩下一些什麽,當初想着用東林黨人來對付鄭勳睿,現在看來是天大的笑話。
東林黨倒是發展起來了,可根本就沒有對付鄭勳睿的能力,不過是一幫讀書人,能夠做多大的事情,當初的東林黨,得到了南方商賈和士大夫的支持,力量還是不錯的,可這一切都被鄭勳睿徹底給除去了,如今的東林黨人,剩下的就是一張嘴了。
登基十六年,朱由檢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幼稚,養虎爲患,最終的後果終于來了。
楊嗣昌進入到乾清宮,看見禦案上面大量沒有批閱的奏折,就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他已經是被罷免的官員,按說是沒有資格見到皇上的,這次能夠面見皇上,還是得到特許的。
從南京到京城,楊嗣昌吃盡了苦頭,在南直隸和山東都沒有多大的問題,可進入北直隸,就感受到了一片的荒涼,沿途到處都是土匪,安全得不到保障,楊嗣昌隻能夠走走停停,且必須要走官道,一旦天色擦黑就要找到歇息的地方,否則就要遇見危險。
最危險的一次,楊嗣昌因爲趕路,天快要黑的時候,距離城池尚有十多裏地,馬隊前面突然就出現了騎馬的土匪,要不是他身邊幾個人很好的身手,恐怕性命就不保了。
一路上見到的百姓,就更不用說了,面有菜色,有些地方甚至是餓殍滿地。
北直隸與南直隸的情形,仿佛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獄,這也讓楊嗣昌有了太多切身的感受,應該說這一切,楊嗣昌在家鄉也見到過,隻是沒有比較,故而不會有那麽多的感慨。
看見楊嗣昌進入乾清宮,朱由檢微微擡頭。
“楊愛卿,一段時間不見,你的白發多了。”
一句話讓楊嗣昌的眼淚迅速落下。
撲通跪下之後,楊嗣昌哽咽着開口了。
“皇上一定要保重龍體,這大明江山離不開皇上啊。。。”
朱由檢長歎一聲,楊嗣昌是真心實意說出來這句話的,不過他這個皇帝已經沒有了多少的感覺,什麽離不開,他這個皇帝不在了,時間還不是照樣過去。
對于楊嗣昌的忠心,朱由檢不能夠沒有任何的表示。
“楊愛卿,之前的事情,是朕冤枉你了,這朝中的文武大臣,若是都如同你這樣忠心,朕哪裏會落到如今的境地啊。”
這個時候,楊嗣昌擦去了臉上的眼淚,一字一句的開口了。
“皇上,罪臣以爲大明江山還是有救的,隻要皇上下定決心,就一定能夠振興王朝。”
朱由檢的眼睛瞬間瞪大了,看着楊嗣昌,有些不敢相信,都到如今的田地了,難道還有什麽好的辦法。
“皇上敕封南京兵部尚書鄭勳睿,令其率領鄭家軍剿滅土匪,遼西則要求邊軍牢牢駐紮在山海關,護衛京城之安全,隻要做到這兩點,朝廷就能夠緩過氣來。。。”
朱由檢輕歎一聲,鄭勳睿已經想着造反了,怎麽還可能爲朝廷做事情,楊嗣昌的想法有些過于的一廂情願了。
楊嗣昌聽到了皇上的輕歎,可他沒有停止說話。
“鄭勳睿本就是太子少保、右都禦史、南京兵部尚書,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朝廷的從一品大臣,若是想着公開造反,必将遭遇到天下人的唾棄,鄭勳睿也應該明白這一點,故而盡管在南方割據,不服從朝廷的号令,表面上還是遵從朝廷号令的,就更不用說皇上聖旨了。”
“皇上盡可以大張旗鼓的敕封鄭勳睿,罪臣以爲甚至可以破例敕封鄭勳睿爲親王,且要昭告天下,言大明之未來就寄托在鄭勳睿之身上,如此讓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器重和信任鄭勳睿,讓鄭勳睿無法不服從朝廷之号令。”
“若是如此情況之下,鄭勳睿依舊不願意出兵,皇上則可以采取下一步之辦法,斥責鄭勳睿無情無義,不懂得禮義廉恥,不配做朝廷之官員,且将這樣的話語說給天下人,讓鄭勳睿陷入到被斥責的漩渦之中,到了那個時候,鄭勳睿在南直隸怕也是難以立足了,他要麽就和李自成、張獻忠之流一樣造反,可罪臣料定鄭勳睿不會這樣做。”
“現如今中原危急,遼西被後金鞑子占據,朝廷處于風雨飄渺之中,罪臣懇請皇上細細思量,利用鄭勳睿和鄭家軍平定流寇,恢複我大明朝廷之元氣。”
。。。
楊嗣昌訴說的過程之中,朱由檢臉色發生了太多的變化,一會發白,一會發紅,一會陰晴不定,他内心的博弈是異常激烈的,畢竟楊嗣昌也說了,鄭勳睿若是不奉诏,那就是造反這一條路,一旦發展到如此的局勢,大明王朝就要轟然倒下。
可除開這個辦法,難道還有其他的出路嗎。
朱由檢沒有立即表态,事情太過于重大,他需要思索。
幾天之後發生的一件事情,促使朱由檢下定了決心,他敕封鄭勳睿爲湘王、太子太師、文淵閣大學士,仍舊兼任右都禦史、南京兵部尚書。
聖旨诏告天下的同時,兵部的敕書随即前往南直隸,要求鄭勳睿率領鄭家軍,剿滅李自成和張獻忠等流寇。
促使朱由檢毫不猶豫下定決心的,是後金的饒餘貝勒阿巴泰率領十萬八旗軍,從大同方向入關,開始橫掃山西和北直隸等地了,皇太極與朝廷議和之事沒有成功,肯定是不甘心的,派遣阿巴泰率領大軍入關,一方面更進一步的削弱大明朝廷的實力,另外一方面也是能夠劫掠到更多的财富。
當然皇太極的判斷,就是鄭勳睿不會攙和其中,鄭家軍不會出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