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之後,北方的氣溫迅速下降,氣候開始變得寒冷。
内閣首輔錢士升的心情與天氣幾乎一樣,也開始變得寒冷。
出任内閣首輔近五個月時間了,應該說大部分的時間錢士升的心情都是很愉快的,他通過皇上的支持,安插了大量東林黨人進入朝廷爲官,而且都在六部、都察院等部門占據了較爲重要的位置,讓東林黨的力量開始逐漸的恢複,他更是通過自身的努力,整合了内閣的權勢,幾乎将大權掌握在自身的手中,得到了朝中絕大部分文武大臣的敬佩,至于說流寇、後金鞑子以及南直隸的鄭勳睿等問題,錢士升也是慢慢開始着手對付了。
李自成和張獻忠兩路流寇,幾個月時間以來沒有什麽太大的動作,李自成駐紮在開封府城,張獻忠駐紮在許州,而五省總督熊文燦駐紮在臨颍,他們之間沒有發生直接的厮殺,看上去相安無事。遼東和遼北的後金鞑子,同樣沒有什麽動作,山海關方向報的都是平安。
這讓錢士升能夠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對付南直隸兵部尚書鄭勳睿上面。
九月份下發的吏部的敕書,是錢士升仔細思索之後做出的決定,他在皇上的面前詳細解釋了如此做的理由,得到了皇上的首肯,本以爲這樣做可以慢慢削弱鄭勳睿在南直隸等地的勢力,沉重打擊鄭勳睿在這些地方的威信,想不到人家鄭勳睿根本就不上當,一方面接受了吏部派遣的知縣,另外一方面沒有讓被調整的知縣離開南直隸。
鄭勳睿顯然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撕破臉,但又不會完全按照朝廷的安排行事。
這是讓錢士升最爲頭疼的态度。
内心裏面,錢士升想着讓鄭勳睿和皇上尖銳的對立,甚至是發生直接的沖突,那樣皇上将更加依賴東林黨人,依靠東林黨人來對付鄭勳睿,他錢士升就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安插東林黨人到更加重要的崗位上面,讓掌握大權的東林黨人更加的強勢,讓東林黨成爲最爲強大的黨派。
錢士升認爲,既然是交換。東林黨也要得到好處,否則這樣危險的事情沒有人會做。
偏偏人家鄭勳睿就是不上當,根本不用什麽強硬的手段,而是婉轉的反擊。
被迫辭去知縣職位的那位官員,就是東林黨人。此人回到京城之後,錢士升勃然大怒,馬上主持内閣商議,準備對鄭勳睿提出最爲嚴厲的彈劾,誰知道内閣次輔陳新甲不同意,陳新甲的原因也很簡單,流寇正在河南作亂,這個時候朝廷需要的穩定,絕不能夠出現波動。
就在這個時候,河南的局勢出現了變化。李自成和張獻忠兩路流寇都開始動作了,李自成朝着山西方向進軍,張獻忠朝着湖廣的方向進軍,駐紮在臨颍的五省總督熊文燦,寫了好幾道請示的奏折,要求朝廷明确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不僅如此,遼西一帶的關甯錦防線也出現問題了,薊遼總督洪承疇寫來奏折,大淩河與錦州一帶發現有大量的後金鞑子活動,其意圖好像是想着進攻錦州城池。
遼西的錦州已經是關甯錦防線最爲重要的一環。一旦錦州失陷,将直接威脅到松山、塔山、甯遠等地,這些地方的守軍是無法直接抵禦後金鞑子的,後金鞑子隻要拿下錦州。可以直接兵臨山海關。
熊文燦與洪承疇的奏折,讓錢士升的頭一下子就大了。
朝廷與鄭勳睿的正面較量才剛剛開始,誰知道局勢發生了巨變,朝廷突然面臨最危險的局面了,流寇與後金鞑子悉數動作,若是他們同時發難。朝廷無力應對。
也就在這個時候,南京吏部的奏折到了,提出了調整部分官員的建議,錢士升心煩意亂,将此奏折丢到了一邊,誰知道内閣次輔陳新甲卻建議内閣同意南京吏部的奏折。
錢士升當然不會同意,不過他不知道爲什麽,皇上居然同意了。
後來錢士升才知道,陳新甲專門找到了皇上,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麽,皇上同意了南京吏部調整的建議,既然皇上同意了,錢士升也不好直接反對了。
錢士升不得不面對最爲嚴酷和危險的局面了。
皇上幾乎每日都要詢問應對流寇和後金鞑子的事宜,強令内閣拿出來切實可行的意見建議,錢士升召集内閣大臣,商議了好幾天的時間,都沒有拿出來好的建議。
皇上對此當然是不滿意的,索性直接要求主管兵部事宜的内閣次輔陳新甲直接商議應對辦法,明顯将錢士升排斥到了一邊,這讓錢士升大受刺激。
陳新甲倒也是争氣,在很短的時間之内就拿出了應對的辦法,他所提出來的建議,還是結合楊嗣昌的十面埋伏、四正六隅的作戰方案,要求熊文燦率領的大軍專門對付張獻忠麾下的流寇,要求山西、陝西兩省的衛所軍隊牽制李自成麾下的流寇,至于說遼西的後金鞑子,則是要求薊遼總督洪承疇率領大軍,陳兵錦州,守衛錦州城,但不主動挑起與後金鞑子的厮殺,以穩定遼西的局面爲首要職責。
從陳新甲的這個建議來看,其重點還是在剿滅流寇方面,以熊文燦率領的大軍首先剿滅張獻忠及其麾下的流寇,以陝西和山西等地的衛所軍隊穩住李自成,這與已經故去的原五省總督孫傳庭的建議是完全一樣的。
遼西的局勢,陳新甲不是特别的擔心,他認爲後金鞑子不會主動進攻,畢竟連續幾次的戰鬥,後金鞑子都是遭遇到失敗的。
陳新甲還有兩個不會說出來的想法,一個是在戰鬥厮殺到了關鍵時候,或者是到了朝廷難以收拾的時候,要求鄭家軍參與到戰鬥之中,徹底剿滅流寇,他相信鄭勳睿會這樣做。此外就是派遣人到沈陽去,與後金的皇太極暫時議和,消除遼西存在的威脅。
當然陳新甲的這些想法,是絕不會說出來的。
陳新甲還有更大的想法,當初進入内閣,他并不滿足,成爲内閣次輔之後,同樣不滿足,眼看着内閣首輔錢士升得到了皇上支持,眼看着錢士升不斷的擴充自身的力量,眼看着錢士升在朝廷之中的威信越來越高,陳新甲肯定是嫉妒的,特别是錢士升采用了一系列的手段,整合了内閣,讓他這個内閣次輔的地位變得愈發的尴尬,到如今隻能夠管着兵部的事宜了,這讓陳新甲不滿意的情緒愈發的濃厚。
陳新甲想做内閣首輔,這個想法很是強烈,他很清楚皇上讓錢士升做内閣首輔,不過是利用錢士升和東林黨人來對付鄭勳睿,一旦錢士升的利用價值失去了,肯定會失去内閣首輔的職位,到時候就是他陳新甲的機會了。
所以在内閣商議事情的時候,隻要是牽涉到南直隸和鄭勳睿的事情,陳新甲都能夠找到理由爲難錢士升,而且暗地裏給皇上禀報自身的意見建議。
在陳新甲的挑撥之下,皇上對錢士升已經有了一定的看法,特别是錢士升安插了大量的東林黨人進入朝廷,讓朝廷之中的黨争苗頭漸漸的冒出來,東林黨人已經抱成團,在朝廷之中開始打擊異己,這一切皇上不可能不注意。
錢士升做夢都想不到,他表面上看無比的風光,但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最危險的對手。
十月中旬,李自成麾下的劉宗敏,率領五萬大軍離開開封府城,朝着山西的澤州進發,張獻忠麾下的所有流寇,則是全部撤離河南許州,朝着襄陽府城的方向而去。
得到朝廷明确指令的五省總督熊文燦,也率領大軍開拔,朝着襄陽府城的方向而去,他們已經做好了與張獻忠決戰的準備。
薊遼總督洪承疇率領的大軍,已經在開赴錦州城的道路之上。
一切看起來都是按照預定的方案執行。
錢士升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危險的局面在短時間之内得到化解,他總算是能夠再次騰出手來對付鄭勳睿了,不管怎麽說,這才是他最爲重要的任務,隻有做好了這件事情,他和東林黨人才能夠得到皇上的重視,才能夠長久的在朝廷之中立足。
錢士升依舊沒有放棄自身的想法,他期盼皇上與鄭勳睿之間的矛盾激化,這樣才能夠讓皇上更加的依靠和依賴東林黨人。
不過錢士升在内閣提到南直隸的事宜,屢次遭遇到陳新甲的直接反對。
陳新甲的意見依舊明确,熊文燦率領的朝廷大軍,即将與流寇展開決戰,如此關鍵的時刻,内閣的主要注意力,應該是在剿滅流寇方面,至于說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後面放一放,不需要急着處理。
錢士升是老狐狸,他很快嗅到了不對的味道,不管是從皇上的态度,還是從陳新甲的态度,他都看出了問題,以前陳新甲是很低調的,爲什麽在提出了對付流寇和後金鞑子的建議之後,突然變得很是強勢了,這不正常,陳新甲雖然是内閣次輔,但在内閣資曆很淺,沒有得到什麽支持,按說是不會如此做的,除非是陳新甲得到了皇上的直接支持,或者是司禮監的直接支持。
錢士升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陳新甲的身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