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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能夠小看李香君、顧橫波、寇白門、董小宛和陳圓圓等人的作用,她們得到讀書人的追捧,在讀書人之中的影響是很大的,有些時候某種觀點由她們傳播出去,甚至比官府的力量還要強大,這是現實,若是不承認就是自欺欺人了。
鄭勳睿當然清楚這一點,錢謙益更是清楚這一點。
鄭勳睿和錢謙益之間,有過較量,較量的結果是鄭勳睿代表着更加先進的未來,不過那都是小範圍之内的較量,兩人不會吹噓,更不會對外宣揚,可這一次的情形不一樣了,雅間裏面有數十人,任何的一句話和一個動作,都有可能被多次的描述和宣揚。
鄭勳睿已經展現出來不一般的氣場,讓錢謙益很是被動,接下來錢謙益肯定是要做好準備,在下一個回合取得勝利了,否則今日的聚會,東林黨人将遭遇到鄭勳睿徹底的打壓。
一旬酒喝完,錢謙益笑着開口了。
“鄭大人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今日這等的氛圍,何不吟詩作畫,讓我等欣賞。”
随着錢謙益話語落下,大部分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臉上隐隐露出興奮的神情。
這樣的場景,讓鄭勳睿感覺到惡寒,這就好比是耍猴一樣,錢謙益牽着線,主宰局面,他鄭勳睿就如同猴子表演一般,拿出來幾個精彩的動作,獲得衆人廉價的掌聲。
吟詩作畫是讀書人之間交流的傳統,若是鄭勳睿沒有南京兵部尚書的身份,吟詩作畫也未嘗不可,也算是展現才華的一種手段,可如今的鄭勳睿,早就不是當年青澀的讀書人,而是朝廷從一品的大員了,這一點錢謙益應該是清楚的。
吟詩作畫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主持此等聚會的長者對年輕人的考證,能夠從中發現某個年輕人有着不一般的才華。遺憾的是,鄭勳睿的才學,早就不需要錢謙益等人來考證了。
秦淮河的吟詩作畫,更大程度上來說是純粹的娛樂。博得美人一笑,迎合自身的虛榮心,要是得到美人的青睐,說不定還能夠墜入到溫柔鄉之中。
鄭勳睿在這樣的場合吟詩作畫,肯定不合适。他日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不會有人說好。
錢謙益清楚這裏面的含義,既然清楚,卻要求吟詩作畫,那就是故意發難了。
看着衆人熱情期盼的眼神,鄭勳睿微笑着開口了。
“錢老先生沉湎與詩會和文會之中,展露不凡的才學,我也聽說很多了,況且我還知道,錢老先生乃是南方讀書人敬仰的翹楚。能夠得到老先生之贊譽,我實在不敢當,這所謂的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乃是後人對前輩之結論性的贊譽,老先生如此說我,不合适啊。”
周圍出現了細微的笑聲,錢謙益老臉微微有些紅。
“鄭大人謙虛了,十六歲的狀元郎,鄉試、會試和殿試三元及第。乃是我大明讀書人之中的第一人啊,在下如此形容大人,這不過分,大人一首人生若隻如初見。迄今無人能及,在這秦淮河被譽爲絕唱,有大人的詩詞在這裏,在下不敢班門弄斧啊。”
錢謙益說完之後,陳于泰跟着開口了。
“大人,今日機緣巧合。在下本來也想做出詩詞的,可想到大人之才學,就真的不敢丢醜了,剛剛在下詢問過定生、辟疆和朝宗,他們都不敢開口,在下也知道大人公務繁忙,每日裏思考的事情很多,可既然到秦淮河來了,也就略微放松,體驗這風花雪月之事。”
陳于泰說的很是誠懇,他大概看出了錢謙益的态度有些問題。
田弘遇也跟着開口了。
“下官也聽說了大人的才華,真的想見一見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意思發生了明确的變化,鄭勳睿已經成爲衆人矚目的主角了,他若是不開口,其餘人根本就不會展露才學,這是對學問最高、身份最爲尊貴之人的敬重,與錢謙益前面的意思完全不一樣了。
鄭勳睿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而錢謙益的臉色則是微微變化。
“當年在秦淮河吟詩,那個時候情緒激昂,頗有俾睨天下的意思,現如今不敢有這等的想法了,年紀大了一些,這山外青山樓外樓的道理,也是知道的更多了,南直隸是讀書人最多的地方,這裏豪傑無數,我也爲自身是南直隸讀書人之中的一員驕傲,今日來到秦淮河,體驗到當年的豪情,也是不簡單,難得有興緻,就寫一首詩詞吧。”
早就有人拿來紙筆墨硯,陳于泰親自起身,爲鄭勳睿磨墨。
鄭勳睿看了看陳于泰,臉上露出微笑,表示了感謝。
四周安靜下來。
鄭勳睿稍稍思索一番,很快落筆了。
鄭勳睿寫完之後,陳于泰馬上開始大聲念出來了。
“風雲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錢謙益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衆人看向鄭勳睿的眼神,再次不同。
陳于泰念完之後,神情很是激動。
“大人之氣勢,在下真的是佩服,在下剛剛想到了陸遊的詠梅,其意境與此不能夠比較,還好在下有自知之明,沒有獻醜,否則就要贻笑大方了。”
陳于泰說完之後,鄭勳睿跟着開口了。
“大來兄謙虛了,詩以言志,大都是真性情之體現,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有感而發,詩詞之高下,當與個人之體驗有很大關系,能夠吟誦出來一首好的詩詞,不必得意,這就如同我與大來兄十年之約一般,有人少年得志,有人大器晚成,有人一生默默無聞,我等學到知識,有了學問,究竟是爲了什麽,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光宗耀祖,這大概是所有讀書人都信奉之經典,我卻認爲這樣的認識不是特别妥當。”
“就好比說人各有志一樣,我們不能夠強求每一個人都是兼濟天下,各人有各人的選擇,有人進入朝廷爲官,關心民生之疾苦,時刻将百姓之苦楚放在心上,成爲百姓擁戴之清官,萬古流芳,好比我朝之海瑞大人,有的人怡情自我,流連風花雪月之中,也領悟到人生之真谛,就好比是宋朝之柳永。”
“但有一點必須要謹記,就如同作詩流露出來真性情一般,做人要真誠,我最看不慣的是有那麽一些人,在朝中爲官,嘴上謙謙君子,腹中私欲橫流,在地方爲民,流連風花雪月之中,嘴上說着兼濟天下至之話語,作出來的事情卻是損人利己,更有那麽一些人,本事不大,卻要強出頭,落得個誇誇其談之名聲,頭重腳輕根底淺,嘴尖皮厚腹中空。”
“呵呵,一句話,做人還是要實誠一些,自在一些,謹記空談誤國,實幹興邦,若是做人達到了這個境界,才能夠真正領悟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之道理。”
鄭勳睿說完這番話,陳于泰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走到了鄭勳睿的面前,稽首行禮。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在下之前心中還存有怨氣,總覺得世道不公,聽聞大人這一番話語,才知道自身之見識,與大人有天地之别,也難怪自身會有如今之處境,大人這番話在下牢記了,回到家鄉之後,踏踏實實,以不辜負大人十年之約,在下更要将大人這些話,告訴更多的讀書人,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說完這些話,陳于泰扭頭對着錢謙益開口了。
“錢老先生,春課在下就不參與了,也無顔參與春課,在下不想強出頭,還是回到家鄉去,老老實實的鑽研學問,想想日後究竟該做些什麽。”
錢謙益臉色發白,他終于再次領教鄭勳睿的睿智和犀利了。
從進入雅間開始,鄭勳睿就成爲絕對的主角,沒有給其他人表現的機會,談笑之間就說出來該說的話語,且對東林書院進行了無情的諷刺,偏偏還讓人心服口服,做不出任何的辯解,這樣的對手,誰不恐懼。
今日鄭勳睿在富樂院所說之話語,很快就會流傳出去,這對于即将開始的東林書院之春課,有着太大的影響,說不定春課的時候,很多的讀書人會思考這些話語,且展開辯論。
鄭勳睿不費吹灰之力,就攪亂了東林書院之春課,讓春課的目标發生了轉移,試想這個時候,錢謙益提出來其他的觀點,甚至是齊聲譴責鄭勳睿之論點,怎麽可能得到贊成。
感觸同樣多的還有瞿式耜。
瞿式耜是錢謙益的學生,兩人相互欣賞,可謂是情同手足,他對錢謙益的學識非常佩服和敬仰,至于說鄭勳睿,畢竟年輕,來日可能有不一般的前途,目前還說不上,可剛剛的一番話語,讓他徹底改變了看法,鄭勳睿此人的老辣和睿智,遠遠超出了年齡。
空談誤國,實幹興邦這八個字,重重的錘擊瞿式耜的心,短短的八個字,道出了當今大明存在的太多問題,不管這句話是針對誰的,鄭勳睿能夠悟出來這個道理,就已經站在了巅峰,就已經是不可戰勝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