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醜時。
劉文秀乘坐在第一艘木船上面,命令傳令兵發出開始進攻的信号。
張獻忠要求的兩百艘木船,無法在短時間之内籌集到,初五一整天的時間,僅僅籌集到三十餘艘木船,總攻也就是八十多艘木船,遠遠沒有達到要求,可時間不等人,義軍不可能知道大明朝廷的所有部署,若是有大量的明軍前來馳援,那麽義軍就失去了進攻襄陽府城的機會,被迫撤離,出現這樣的局面,誰都不願意看見,劉文秀言辭懇求的給張獻忠說明了情況,讓張獻忠同意以八十艘木船展開進攻。
義軍之中不乏船夫,爲了保證進攻的人數,八十餘艘的木船,就連船夫都是義軍軍士,一共三千義軍參與進攻,這些人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是義軍之中戰鬥力最爲強悍的軍士,他們必須堅持一個時辰以上的時間,等候第二批軍士的馳援,若是這三千軍士不能夠堅持,那麽義軍第一次進攻就宣告失敗。
這是張獻忠不能夠承受的,倒不是說無法損失三千軍士,而是他的義子劉文秀親自參與到進攻之中,張獻忠無法說服劉文秀,無奈之下,派遣身邊的五十名親兵,護衛劉文秀,不管進攻是勝利還是失敗,都必須保護劉文秀的安全。
江面很是平靜,木船如同離弦的箭,飛速朝着對岸明軍的水師船隻沖過去。
初四初五兩天時間,明軍水師沒有太多的動靜,唯一看見的是明軍水師大約五十艘戰船,朝着北面的方向而去,至于是去幹什麽,張獻忠和劉文秀都不清楚。
斥候早就仔細觀察過去了,對岸明軍水師的戰船大大小小大約有三百艘,這次調到北邊去的戰船,都是體形較大的,按說義軍不會從北面展開進攻。故而明軍戰船的這次調動,也成爲了張獻忠和劉文秀的心病。
進攻已經開始,以八十艘尋常的木船,對付兩百多明軍的戰船。以三千義軍軍士,對付五千明軍水師,這看起來有些自殺式進攻的味道,不過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管不了那麽多了。張獻忠麾下的義軍,不知道遭受過多少的打擊,最慘的時候隻剩下幾百人,不也挺過來了,就算是進攻失敗了,大不了卷土重來。
木船沖鋒到江水中間,盡管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但明軍戰船上面的火把,還是照亮了江心,讓劉文秀奇怪的是。明軍水師居然沒有任何的動靜,難道明軍就那麽有把握嗎。
水師指揮使臉色發白,看着沖鋒過來的木船,險些站立不穩了,白天他剛剛按照參将的要求,調集了五十艘戰船到北邊去,集聚在襄陽北門的附近,跟随調遣過去的軍士有五百人,每艘船上十人,保證戰船能夠順利行駛。而且調遣過去的都是精銳,指揮使抽時間将自己的錢财全部都集中到戰船上面,一旦襄陽府城守不住了,那就迅速撤離。
此刻守衛兩百多艘戰船的軍士。隻有以前來人,有些戰船上面甚至隻有一個到兩個人留守,不可能啓動戰船,更不可能發動進攻。
江面上的戰船,不同于海上的戰船,不管是個頭還是威力。都小很多,大型的福船無法在江面上行駛,水師以海滄船和蒼山船爲主,這兩種體形的戰船,能夠在江面上迅速的移動,按照軍士的配置來說,海滄船可配備四十餘名軍士,蒼山船可以配備三十餘名軍士,水手的配備也是對應的,海滄船需要九名水手,蒼山船需要四名水手。
襄陽水師擁有的海滄船,基本都調集到北門去了,每艘海滄船配備了十名水手,可剩下的大約一千五百名軍士,不管怎麽配置,都無法駕馭兩百多艘戰船。
襄陽水師的滿額軍士爲五千五百人,包括作戰與後勤兩塊,這樣就能夠保證水師的戰鬥力,因爲水師指揮使的貪婪無度,襄陽水師早就失去了戰鬥力了。
“快、快開炮。。。”
零星的炮聲響起,在江面上蕩起了碩大的波浪,也有幾艘進攻的木船被擊中,一些流寇跌落到水中,但更多的木船已經沖過來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水師指揮使乘坐的指揮艦,竟然開拔了,朝着北門的方向而去。
指揮使下達的命令,居然是朝着北門的方向撤離。
這是滑天下之大稽,流寇不到一百艘的木船,而且絕大部分都是民用的船隻,襄陽水師擁有三百餘艘戰船,面對流寇的進攻,匆忙開了幾炮之後就開始撤離,而且指揮艦首先撤離,如此的指揮造成什麽樣的後果,那是可想而知的。
這奇異的一幕,被劉文秀看的清清楚楚,他有些短時間的糊塗,這是怎麽回事,戰鬥才剛剛開始,明軍火炮響起的時候,幾艘進攻的木船被擊中,軍士落水,慘叫聲瞬間出現,這無疑影響到其他人的士氣,他已經下定決心,不管遭遇到多麽猛烈的火炮,也要沖過去,眼看着身邊一些軍士,臉上都露出擔憂和畏懼的神情,劉文秀還在大聲的怒斥,可怒斥的話語尚未完全結束,明軍的部分戰船居然出動了,沒有朝着他們進攻,而是朝着北面的方向而去。
稍稍的遲疑,劉文秀果斷下達命令,加速進攻。
木船上的火把全部都點燃了,江面被照耀的通紅,對面還有不少明軍的戰船,隻要能夠奪下這些戰船,義軍就能徹底控制江面,就算是明軍水師有什麽戰術,義軍也是能夠應對的。
木船的速度更快了,劉文秀都參與到劃船之中。
木船很快靠近了明軍的戰船,居然沒有遭遇到什麽進攻,隐隐能夠看到一些明軍從船尾跳下去,奮力遊到岸邊去,但也有一些明軍,掙紮着落到水中,寒冬臘月的氣候,江水刺骨,落到水中是什麽滋味,那是不用多說的。
劉文秀很快上了一艘明軍的戰船,周遭的親兵也上來了,他們一部分護衛在劉文秀的周圍,一部分朝着戰船四周搜索。
更多的義軍将士上了明軍的戰船,更多的搜索展開了。
很快,一名明軍的軍士被帶到了劉文秀的面前,這名軍士的年紀不是很大,臉色蒼白,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我問什麽你說什麽,如實說了,我不殺你,放你走。”
軍士忙不疊的點頭。
“剛剛撤走的戰船,是不是設立了什麽埋伏。”
“不、不知道,我沒有聽說有什麽埋伏。”
“到北門的戰船準備幹什麽。”
“不、不知道,指揮使大人命令将戰船調過去的,還、還過去了好多的兄弟。”
“你們水師到底有多少人。”
“就、我知道就兩千人。。。”
劉文秀稍稍沉思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大手一揮,事宜将這麽明軍的俘虜放走。
“馬上去禀報大帥,明軍水師被我們打敗了,他們到北門去,不是什麽戰術,而是做好了逃走的準備,剛才他們之所以不敢進攻,是兵力不夠,請大帥一定抓住這個機會,馬上展開進攻,義軍能夠在短時間之内拿下襄陽府城。”
李知府站在城牆上面,默默的看着江面上的一切,他的臉色蒼白,單薄的身材顯得很是孤單,參将站在他的右邊,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水師就這樣失敗了,不能夠說是失敗,是徹底放棄了自身的職責,讓流寇輕而易舉的占領了江面,接下來流寇就能夠迅速發動進攻了,襄陽府城賴以抵擋進攻的最爲有利的地形,瞬間就失去了作用。
李知府不知道這一切是爲什麽,盡管襄陽水師駐紮在襄陽府城附近,可他沒有資格管轄水師,水師由都指揮使司管轄,隻不過這一次襄陽府城遭遇到流寇的進攻,都指揮使司才命令襄陽水師護衛府城,說到底,就算是現在,李知府也不可能直接過問水師的事情。
到了這一步,李知府不管發什麽脾氣都沒有作用了,他需要做的是馬上部署襄陽府城的防禦,估計流寇天亮的時候,就要開始發動進攻了。
“參将大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本官估計流寇天亮的時候,就要開始進攻了,襄陽府城城池高大,流寇不可能攻下。”
“大人放心,本将這就到軍營去,命令所有的軍士護衛城池。”
參将回到軍營,見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襄陽水師指揮使。
不戰而退,指揮使知道他肯定面臨天大的麻煩,這個時候隻能夠找到參将想辦法了,萬一說不攏,問題也不大,大不了逃到民間去,擁有那麽多的财富,做一個富家翁總是可以的。
也怪這個指揮使沒有頭腦,既然想着做富家翁,那就下定決心逃走,偏偏想到了富貴還要榮華。
參将内心其實很煩,他麾下兩萬将士的戰鬥力,他自身是清楚的,恐怕不能夠守衛襄陽府城,當初左良玉總兵要求他領兵到襄陽府城,不過是壯聲威,根本沒有打算真刀真槍的厮殺,不過像水師指揮使那樣逃離,還是不行的。
看見了水師指揮使,參将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人可真的是活寶,幫了他的大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