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學闊以最快的速度啓程前往淮安。
能夠出任漕運總督,這是甘學闊沒有想到的事情,也是有些突然的事情,接旨之後,秉筆太監王承恩、内閣首輔周延儒、内閣輔臣錢士升和侯恂等都和他專門交談了,這讓沒有多少思想準備的甘學闊有些吃驚,也感覺到了壓力。
雖然是東林黨人,但甘學闊對鄭勳睿的印象沒有那麽壞,相反鄭勳睿做出來的那麽多事情,讓他有些佩服,從鄭勳睿的能力和鄭家軍的強悍來看,鄭勳睿已經成爲大明的中流砥柱,當然鄭勳睿與東林黨人之間的無法調和的狀态,甘學闊也是清楚的。
但這一次出任漕運總督,他的職責不一樣,不僅僅是恢複難以維持北方穩定的漕運,還要大刀闊斧的變革,将鄭勳睿在淮安留下的一切都廢掉。
出發之前,甘學闊終于受到了皇上的召見,離開乾清宮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是凝重的。
九月十一,甘學闊抵達淮安碼頭。
碼頭上的繁忙,讓甘學闊大開了眼界,來來往往的穿梭不停的人流,堆積如山的貨物,等候在碼頭的商船,面容舒緩或者是焦急的商賈,構成了碼頭主要的景象。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沒有出現争執。
短短一刻鍾的時間,甘學闊親眼看見三艘商船滿載貨物離開碼頭。
前來碼頭迎接的是理漕參政馬祝葵、督催參政馬士英以及押運參政粟建成等人。
碼頭上的商賈沒有特别注意馬祝葵等人,也沒有誰圍觀,而且馬祝葵等人一直都在碼頭的西北角等候,也表現出來不願意打擾衆人的意思。
看見馬祝葵等人,以及迎接的聲勢,甘學闊有些不高興了,他是新任的漕運總督,今後這淮安碼頭就是他直接管轄了,他的一句話可以讓淮安碼頭震動,他可以讓淮安碼頭保持繁忙的景象。也可以讓這裏戒備森嚴,尋常的商賈都不準靠近。
難不成說鄭勳睿離開淮安的時候,還要給他甘學闊一個下馬威。
面對迎上來的馬祝葵、馬士英和粟建成等人,甘學闊的步子很慢。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馬祝葵等人走到了面前稽首行禮的時候,甘學闊的臉上擠出一絲的笑容,但很快消失。
“本官初來乍到,勞煩諸位大人前來迎接,本官剛剛看了這淮安碼頭。感覺有些不妥,這淮安碼頭乃是漕運重地,主要就是保證漕運的順暢,如今這麽多的商船,豈不是影響到了漕運,本官離京之前,皇上專門囑托,務必保證漕運的暢通,看樣子本官到淮安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大力的整頓淮安碼頭。”
周遭一時間安靜下來。馬祝葵、馬士英和粟建成等人萬萬想不到,甘學闊剛剛抵達淮安,尚未到漕運總督府,尚未見到鄭勳睿,就開口說出來這樣的話語,甘學闊想要整頓淮安碼頭,哪裏有那麽簡單,若是将淮安碼頭作爲漕運重地,不允許其他的商船停靠,不僅僅是打擊了淮北以至于南直隸的商賈。更是直接影響到了淮北的商貿事宜。
資格最老的馬士英,沉思了一會開口了。
“大人剛剛抵達淮安,就如此操勞漕運事宜,值得下官學習。大人一路勞頓,還是先到總督府,其他事情慢慢來上趟。”
馬士英說完之後,馬祝葵也跟着開口了。
“鄭大人正在總督府等候大人,還是請大人先到總督府。”
甘學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内心的惱怒已經升騰起來。他剛剛抵達淮安碼頭,提出來的第一個決定,竟然沒有誰附和,這豈不是讓他難堪。
“本官知道了,本官身爲漕運總督,抵達淮安碼頭就算是上任了,就煩請諸位在這裏陪着本官四處看看。”
抛下這句話之後,甘學闊朝着碼頭最爲繁忙的北面走去,根本沒有提及等候在漕運總督府的鄭勳睿,也沒有聽候衆人的建議。
這樣的姿态是非常罕見的,甘學闊和鄭勳睿都是大明的官員,從品階上面來說,鄭勳睿高于甘學闊,按照正常的情況,甘學闊抵達淮安之後,首先需要去拜見鄭勳睿,兩人辦理移交之後,甘學闊才能夠真正開始履行職責,這不僅僅是牽涉到禮節的問題,也牽涉到了官場上的規矩已經官員的面子問題。
甘學闊如此的作态,難以理解,按說甘學闊不是年輕人,在官場上多年了,這些基本的規矩應該是知道的,如此過分的做法,體現出來的深層原因,耐人尋味。
漕運總督府,書房。
鄭勳睿臉上浮現出來冷笑。
“也太不知趣了,以爲背後有皇上的撐腰,就想着掌控淮北的一切,就想着給我下馬威,甘學闊啊,你也太幼稚了,我本來想着你上任,不想撫你的面子,可你這樣做,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這些話,鄭勳睿對着身邊的徐望華開口了。
“徐先生,搬遷的所有事宜,幾乎都結束了,剩下就是一些尾欠事宜,你暫時留在淮安,駐紮到鄭家軍的軍營之中,負責協調淮北各級官府和洪門,告訴他們,一切都按照原來的規矩辦,沒有任何的變化,甘學闊下達的所有命令和要求,凡是符合我們利益的,可以照辦,凡是與原來不相符的,一律不予理睬。”
“錦宏,你去告訴洪明成和阿炳等人,從現在開始,漕運全面停止,今年之内,我不想看見一粒糧食運往北方,明日将陝西的三十萬石糧食運送到位,漕船就可以歇息了,至于說采取什麽辦法,讓洪明成他們仔細思索,總之讓甘學闊找不出漏洞,無可奈何。”
“今日我就離開淮安,前往南京去上任,将商貿碼頭搬遷到杭州去的計劃,馬上就要開始實施了,今後淮安重點成爲漕運碼頭,杭州成爲商貿碼頭,甘學闊倒是提醒我了,淮安碼頭過于的繁忙,有些吃不消了,将杭州碼頭作爲商船集散的碼頭,倒是一個最佳的選擇。”
鄭勳睿說完之後,徐望華看了看鄭錦宏。
“大人,屬下暫時留在淮安,處理完畢一切的事宜之後,趕赴到南京,隻是屬下有些擔心,如此強硬的做法,會不會讓得到皇上支持的甘大人大動幹戈。”
“我就是想着他大動幹戈,這樣他在很短的時間之内,就要灰溜溜的離開淮安,今年之内,漕船隻要不運送一粒漕糧到北方,年底的時候,甘學闊就會心甘情願的離開。”
一個多時辰之後,甘學闊終于來到了漕運總督府。
鄭勳睿和甘學闊兩人終于見面了。
兩人其實很是熟悉,盡管說見面的機會很少,甘學闊曾經是陝西巡撫,也是鄭勳睿的直接上級,不過甘學闊後來參與到彈劾鄭勳睿的事宜之中,兩人的接觸就不多了。
此刻甘學闊的臉上帶着笑容,稽首行禮。
“下官親眼見到了淮安碼頭的繁忙,真真的佩服鄭大人的能力啊。”
“甘大人客氣了,本官馬上就要離開淮安,一切就委托甘大人了,至于說這移交的事宜,總督府自有人具體辦理,甘大人若是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寫信詢問,本官在淮安已經耽誤了好長的時間,劉宗周大人早就到京城上任去了,本官不敢繼續耽誤了。”
鄭勳睿說完之後,沒有繼續和甘學闊寒暄什麽,在洪欣瑜等人的陪同之下,離開了漕運總督府,徑直朝着南京的方向而去。
甘學闊上任,鄭勳睿也應該是設下酒宴,表示歡迎,同時簡單說一說漕運總督府的情況,至少讓甘學闊内心有數,不過甘學闊已經在前面擺出了姿态,鄭勳睿就不會給好臉色了,移交的事情,他應該參加,但不參加甘學闊也無可奈何。
如此情況之下,甘學闊僅僅是熟悉情況,就需要不短的時間。
鄭勳睿離開了漕運總督府,甘學闊臉色陰沉,他沒有專門去送行。
剛剛來到淮安,本來是想着能夠展現自身的權威,可是卻遭遇到當頭一棒,人家鄭勳睿是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從一品的品階,按照朝廷的規矩來說,就是他的上級,再說南京兵部尚書本就可以過問漕運的事宜,要真的遇見什麽問題,漕運總督府給朝廷禀報的同時,也應該給南京寫去文書。
甘學闊也不是想着擺譜,若是沒有皇上的那一番交談,他絕不會這樣做,官場上的規矩他是知道的,新到一個地方上任,必須要低調,高調往往意味着自找麻煩。
可甘學闊也沒有辦法,他不敢低調,既然皇上能夠提出來嚴格的要求,那麽他的身邊肯定是有錦衣衛和東廠番子的,一旦他的表現不好,這些情況迅速會傳遞到皇上那裏,接下來會遭遇到什麽事情,甘學闊不敢想。
鄭勳睿離開的一刹那,甘學闊有些後悔了,其實他在淮安碼頭和淮安府城内轉悠了一圈,看到淮安富庶的情形,内心是有着太多感慨的,在京城的時候,他也聽說到了淮北的富庶,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想要将淮北治理的如此富庶,沒有一般的能力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樣的心思很快一掃而空,甘學闊清楚自身的職責,他相信能夠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能夠治理好淮北,保證漕運的暢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