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博弈是殘酷的,這一點周延儒非常清楚,特别是經曆了朝廷之中的風波之後,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皇上性格喜怒無常,對于文武大臣有着太多的猜忌,偏偏朝廷之内黨争不斷,加重了皇上猜忌的心理,讓内閣的日子很不好過。
此時朝廷之内的氛圍,已經不是幾年前的情形了,那個時候周延儒得到了皇上高度的信任,而且皇上對太監是排斥的,朝中的大事都是内閣商議,可現在不一樣了,皇上最爲信任的是身邊的太監,對滿朝的文武大臣有着一直本能上面的抵觸。
出現這樣的情形,原因是多方面的,可有一點是最關鍵的,那就是皇上骨子裏是不大信任文武大臣的,袁崇煥、溫體仁、張至發等人,都是朝中的重臣,肩負不一般的職責,可惜最終的所作所爲,讓皇上徹底的失望,經過了這麽多年,皇上遭遇到那麽多的變故,對文武大臣自然是不相信了。
如今的情形更加的糟糕,皇上猜忌鄭勳睿,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這樣的氛圍之中,周延儒出任内閣首輔,壓力可想而知。
周延儒對鄭勳睿的感覺同樣不一般,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将庶出的女兒周冰燕嫁給鄭勳睿的弟弟鄭凱華了,但是在皇上和鄭勳睿之間,他還是要選擇皇上。
周延儒曾經想着和平解決皇上對鄭勳睿的猜忌,他的想法是通過一定的手段,将鄭勳睿調到京城來,甚至可以讓鄭勳睿出任内閣次輔,這樣就能夠名正言順的解除鄭勳睿的兵權,讓皇上和朝廷直接掌控鄭家軍。
當然鄭勳睿過于的年輕,如此的年紀出任内閣次輔,還是有一定的難度,不過隻要能夠解決問題,那都無所謂。
可這僅僅是周延儒内心的想法。他甚至不敢提出來,内閣首輔和内閣次輔之間有着親戚關系,這怎麽可能讓皇上放心,豈不是更加的猜忌。
皇上明确了态度。不會饒恕鄭勳睿,這讓周延儒感覺到問題複雜了,按照皇上的這種态度,恐怕鄭勳睿來到京城之後,結局和熊廷弼、袁崇煥等人是差不多的。
既然皇上明确了态度。那周延儒就要朝着這個方向努力,如此關鍵的時刻,他已經不能夠和鄭勳睿之間有任何的關系了,更不可能表現出來絲毫的關心。
可周延儒非常明白,若是皇上準備強行動手,不可能達到目的。
鄭家軍已經控制淮北、陝西、蓬萊和複州等地,這些地方都是非常關鍵的地方,特别是鄭勳睿直接掌控了漕運,可以說如今的情形之下,一旦鄭勳睿放手爲難。漕運根本無法維持了,京杭大運河若是斷了漕運,北方會迅速陷入到混亂之中,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不管鄭勳睿提出來什麽樣的條件,皇上和朝廷都是要答應的。
左思右想之後,周延儒還是硬着頭皮,将自身的認識表述出來,這一點他必須要做到,哪怕皇上不要他繼續出任内閣首輔。
好在王承恩是明白事理的。
王承恩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深得皇上的信任,權力非同一般,不過王承恩和其他的太監不一樣,一直都非常的低調。而且很少出頭露面,基本都是在皇上的身邊,看不出有什麽特别的能力,但周延儒是清楚的,王承恩的能力絕不一般,否則不可能出任秉筆太監。而且京營提督曹化淳、掌印太監高起潛、東廠提督王德華等人,對王承恩都是尊重的,想要讓這些大太監心服口服,可不僅僅是依靠皇上的信任。
在如何對付鄭勳睿的事情上面,皇上派遣王承恩,與周延儒共同商議。
周延儒毫不隐諱的給王承恩說到了自身的顧慮,想不到王承恩完全表示贊同,而且王承恩還提出來了,對付鄭勳睿不需要特别着急,朝廷不能夠短時間之内處置鄭勳睿,否則後金鞑子知曉了,說不定會再次的入關劫掠,遼東也會陷入到緊張的局勢之中。
王承恩還提到了流寇,認爲流寇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必須要想辦法剿滅。
王承恩提出了這些觀點之後,令周延儒刮目相看,這讓他明白了,王承恩爲什麽能夠成爲司禮監秉筆太監。
周延儒和王承恩兩人仔細商議之後,做出了決定,将鄭勳睿身邊的官吏逐漸調離,或者是讓鄭勳睿信任的官吏,保證效忠皇上,這樣就能夠逐步的孤立鄭勳睿,解決了鄭勳睿身邊的文官之後,下一步就可以考慮如何的削弱鄭家軍的事宜。
關鍵還是在于孤立鄭勳睿,讓其身邊的文官都效忠皇上,讓鄭勳睿失去依靠,至于說鄭家軍,到時候一紙诏書,讓鄭勳睿出任薊遼總督,帶着鄭家軍前去攻打後金鞑子,自然而然的就削弱了鄭家軍的實力,要是鄭勳睿真的能夠徹底打敗後金鞑子,自身的損失肯定是慘重的,屆時朝廷解決鄭勳睿和鄭家軍的問題,就順理成章了。
這個計謀由王承恩直接給皇上禀報,最終得到皇上的首肯。
讓周延儒沒有想到的是,皇上太心急了,似乎想着在幾天的時間,就徹底解決問題,皇上分别向陝西和南直隸派遣了禦史,同時命令錦衣衛直接和史可法、馬士英以及粟建成等人接觸,這樣的做法,肯定會驚動鄭勳睿。
周延儒所料不錯,秦王朱存樞以及粟建成等人沒有特别明确的表态,河南巡撫文震亨直接拒絕了前往京城出任禮部左侍郎,這裏面肯定是有鄭勳睿的努力,這說明鄭勳睿已經開始着手反擊了。
周延儒和王承恩兩人商議的辦法很好,可以說按照這個辦法逐步的實施下去,就算是鄭勳睿能夠明白過來,到時候也是無力回天,可惜皇上表面上同意,其實是不滿意的,所以采取了毫無顧忌的近乎于直接動手的辦法,這就讓後面的路子變得舉步維艱了。
皇上的确沒有做好,可周延儒不敢說皇上錯了。
到了這個時候,周延儒已經是進退維谷,咬着牙堅持了。
秘密的來到司禮監的時候,周延儒的臉色很不好。
王承恩看見周延儒的神情,臉上帶着微笑。
“周大人,不必過于着急,咱家請大人過來,就是商議下一步該如何動作的。”
“王公公,本官主要是擔心漕運啊。”
王承恩點點頭,臉上依舊帶着微笑。
“其實咱家和大人想到一起了,咱家也是擔心漕運的事宜,要是這鄭大人在漕運上面做文章,京城豈不是要受制于他了,不過這兩人咱家仔細想過了,其實無所謂的,咱家覺得,鄭大人若是從漕運上面做文章,說不定正是機會啊。”
周延儒有些不明白,看着王承恩,沒有馬上開口。
“周大人,咱家是這麽看的,若是漕運遭受到幹擾,皇上正好下旨,調整這漕運總督的人選,至于說将鄭大人安排到什麽地方,咱家也想過了,就讓鄭大人出任南京兵部尚書。”
周延儒愣了一下,這南京兵部尚書的職位,也是非常關鍵的,要知道南京可是大明的陪都,地位非同一般,而南京兵部尚書也是直接負責陪都所有事宜的,而且其還能夠代表朝廷管轄南直隸所有的事宜,包括過問漕運的相關事宜。
不過稍稍思索之後,周延儒很快就明白了,他禁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王公公這一手真的是高啊,讓鄭勳睿出任南京兵部尚書,那就完全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了,朝廷加強對南京吏部、禮部、戶部、刑部、工部和都察院等的控制,鄭勳睿就真正的成爲了孤家寡人了。”
“呵呵,周大人贊譽了,是不是能夠做到這一點,還需要大人的努力,咱家知道,大人在南直隸的影響是不小的,想要真正的孤立鄭大人,怕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
周延儒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最爲擔心的事情,很有可能就要出現了,王承恩的意思很明确,要求他動用家族和氏族的力量,全力對付鄭勳睿,這就意味着鄭家和周家徹底的分崩離析,從此他與鄭勳睿之間的矛盾,将無法調和了。
王承恩真的不簡單,如此歹毒的計謀都能夠想出來。
可周延儒不敢表現出來任何的意見,皇上并不是特别信任他周延儒,要是王承恩在皇上的耳朵邊說一些壞話,那他周延儒怕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王公公說的極是,本官自然明白,隻是這鄭勳睿是不是會耽誤漕運的事宜,那還說不定啊。”
“周大人放心,咱家可以保證,鄭大人一定會在漕運上面做文章的,鄭大人若是不表現出來反擊的手段,那咱家還真的高看他了。”
離開司禮監,周延儒的臉色迅速變得陰沉了,王承恩的提議,已經觸及到他的底線了,政治鬥争若是牽涉到家人,那是異常悲慘的結局,弄得不好是整個的家族跟着遭殃,他就算是幫助皇上算計和滅掉了鄭勳睿,也有很大的可能靠邊站,若是注意一些,勉強能夠安度晚年,要是皇上念念不忘這件事情,卸磨殺驢是有着很大可能的。
自古以來權謀之人,結局都不可能很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