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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偉業這次被帶到了東林書屋。
看見門檐上面東林書屋四個大字,吳偉業愣住了,這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按說東林黨人處處算計和對付鄭勳睿,身爲漕運總督的鄭勳睿,難道還能夠每天看着東林書屋四個大字,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和毅力,這需要多大的胸懷。
這一刻,吳偉業忽然有了一種全新的感受,他畢竟是學識淵博的讀書人,殿試二甲的第一名,而且這些年的心思,大都在鑽研學識方面,通過大量閱讀史書,對于權力方面的博弈和争鬥,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認識。
鄭勳睿絕不是錢士升和侯詢所認識的那類人,其志向不可預估,人說宰相肚裏好撐船,鄭勳睿的心胸也許是大海、是整個的大明天下。
帶着這樣的心境,進入到東林書屋的時候,吳偉業對着鄭勳睿稽首行禮。
“下官拜見大人。”
鄭勳睿的臉上本來是帶着微笑的,看見吳偉業如此大禮伺候,連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吳偉業。
“吳大人,我早說過了,你我是同年,不必要如此的拘泥于禮節,盡管随便一些。”
“這是下官必須要做的,這些天的時間,下官看了淮北不少的地方,有着太多的感慨,幾句話是難以說清楚的,下官隻能夠說,淮北與大明其他地方都是不一樣的,若是我大明的府州縣,都能夠像淮北這樣,不應該存在有流寇,後金也絕不敢觊觎。”
鄭勳睿看着吳偉業,暫時沒有開口,一直以來,對于吳偉業,他的感受還是有些不一樣,當初在秦淮河。爲了柳如是的事情,吳偉業的表現與張溥等人完全不一樣,還包括他與吳偉業之間的諸多接觸,應該說吳偉業的品性是很不錯的。不盲從,願意思考問題,而且對權勢不是特别的迷戀。
吳偉業坐下之後,接着開口了。
“下官此番巡按淮北,按照聖旨的要求。是爲了山陰縣縣令李岩和紅娘子的事宜,大人不一定知道其中的細節,下官臨行之前,朝中有大人專門吩咐了,不僅僅要調查李岩的事宜,還需要了解淮北其他更多的事宜,包括淮北沒有按照聖旨之要求征收賦稅,洪門收取商賈的保護費等等事宜,其實下官也明白這樣做的意思,若是将這些調查的事宜奏報上面。後面肯定會跟着發生一系列的事情。”
“這些天下官認真思索了,決定實事求是,大人将淮北治理的井井有條,可謂是大明之世外桃源,若是這樣的地方也要遭遇到某些大人的插手,那大明還有什麽希望,大人曾經在京城聽說過對大人之議論,有一種說法,說大人是大明之中流砥柱,那個時候下官還不是很服氣。想在看來,下官真的是井底之蛙了。”
“下官在京城,屢次陷入到争鬥和博弈之中,見到了太多。也正是這些事情,讓下官感覺到厭倦,身爲朝廷官員,不能夠真正的做事情,不能夠爲百姓謀福祉,總是在争來鬥去。爲了一己之私利,哪管百姓之死活,其實這流寇泛濫,依照下官的看法,就是朝廷之責任,若不是将百姓逼得沒有活路,誰願意造反,若是大明各地都如同淮北這樣,以百姓的利益爲重,盡管不可能照顧到每一戶的百姓,但隻要讓百姓感受官府是爲他們做事情的,怎麽可能有人造反。”
“這些天,下官想到了很多,爲之前的很多作爲可笑,可算是幼稚,進入朝廷八年時間,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好,反而有了助纣爲虐的感覺,下官甚至想到了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的諸多事宜,難道東林黨人标榜的一心爲了天下,真的做到了嗎,下官看不一定,反而是一心爲了自身的利益,一心爲了謀求權勢,看到了淮北的諸多情形,下官相信,大人才是一心爲了百姓,可笑的是,有些人還想着在這方面做文章,來彈劾大人,恐怕他們到淮北來看了,真的是無地自容。”
。。。
吳偉業說的非常透徹,可謂是敞開了心扉,沒有任何的保留,隻是沒有點名朝廷之中是哪些人,不過這方面不需要點名,鄭勳睿自然是知道的。
吳偉業說話的過程之中,鄭勳睿一直特别關注其表情,真情流露的時候,表情是真摯的,投入的,這方面任何人都無法作假,他的判斷,吳偉業是真的反思和反悔了。
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一個人的本性發生完全的改變,可能性不是很大的,吳偉業的本性是灑脫的,這方面與李岩有些相似,也正是這種本性灑脫的人,有可能對自身的追求産生懷疑,并且願意接受新生的事物,接受更加先進的理論。
吳偉業說完之後,鄭勳睿沒有完全予以肯定。
“吳大人,你可否想過,若是違背了朝中某些大人的意思,會是什麽後果。”
吳偉業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笑容。
“大人提醒的是,下官差點忘記這一點了,想想東林書院的那麽多前輩,爲了理想和追求,可以抛卻身家性命,下官還有什麽值得擔憂的。”
吳偉業說出這句話,顯然是下定決心了。
鄭勳睿的說法也就不一樣了,他需要揭露東林黨的弊端,緻命的弊端。
“吳大人,你既然這樣說了,那我也要開誠布公了,當年我讀書的時候,東林書院顧憲成老先生之警句: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關心,也曾經讓我思索,不過我後來耳聞目睹,發現東林書院之理念并未得到真正的貫徹,而且其理念之中的緻命問題,就是沒有關注百姓之利益。”
“這麽多年,東林黨人與閹黨做鬥争,争取自身之利益,嘴裏說的,實際上做的,都是沖着權力去的,都是想着通過自身之理念,影響甚至是控制皇上,他們可曾真正的爲百姓謀福祉,在他們看來,掌握權力之後,再來爲百姓做事情,也是不錯的。”
“崇祯元年,皇上清除閹黨,大量重用東林黨人,可他們做了什麽,清收曆年拖欠的農業賦稅,不管不顧各地遭受災荒之事實,不管不顧百姓賣兒賣女、根本活不下去的現實,将征收農業賦稅作爲考校各地官吏之标準,可另外一方面,富得流油的士大夫和商賈,卻什麽都不承受不負擔,東林黨人反而要求減免甚至是廢除商貿賦稅,說什麽藏富于民,結果導緻了什麽,流寇蜂擁而起,造反的老百姓越來越多。”
“去年,東林黨人再次提出征收拖欠的農業賦稅,至于說造成了什麽後果,這是衆所皆知的事情,我不用多說了。”
“我出任漕運總督之後,看到了太多的事實,東林黨人與士大夫和商賈勾結起來,一心爲了保全自身的利益,北方遭遇那麽多的災荒,老百姓活不下去,甚至是人吃人,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賈,大量的囤積糧食,趁着災荒高價賣出,牟取暴利,當朝廷要求南方士大夫和商賈救援北方的時候,還是這些東林黨人,再次提出了藏富于民的說法,不允許朝廷調集南方的糧食救援北方。”
“再看看朝廷之中的那些東林黨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他們不能夠吸納的仁人志士,要麽采取打壓的方式,要麽就是百般的算計,他們哪裏想到了大明天下。”
“嘴裏标榜仁義道德,做出來的卻是人神共憤的事情,這就是我看見的東林黨人。”
“我不否認東林黨人之中有清廉之士,可惜絕大部分的東林黨人,已經喪失了做人的基本品性,眼裏看到的就是權勢和錢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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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勳睿的話語,讓吳偉業的臉色發白,有些事情他想到了,隻不過沒有想的那麽深刻,此番鄭勳睿說出來,可謂是入木三分,揭開了很多東林黨人的面皮,讓其本性**裸的暴露出來了,吳偉業無法反駁,因爲鄭勳睿說的就是事實。
“吳大人,你本就是東林黨人之中的一員,想必朝廷裏面的東林黨人,對你是寄予厚望的,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的事情,這不是我的習慣,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我一心爲了大明天下,爲了全天下的百姓,凡是那些阻礙百姓利益的勢力,那些整日裏想着算計他人、爲了自身利益不擇手段之勢力,我都是要徹底鏟除的,不管他身居什麽樣的位置,也不管他曾經是多麽的顯赫。”
“有句話說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天罪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最後的一句話,鄭勳睿說的很慢,但說的斬釘截鐵。
這個時候的吳偉業,如坐針氈,盡管他知道鄭勳睿這些話,并不是針對他所說的,不過想想以往所做的那些事情,羞愧的感覺是特别明顯的,他也更加的明白,不要以爲鄭勳睿沒有和張溥等人計較,是人家軟弱的表現,恐怕等到鄭勳睿真正動手的時候,張溥等人根本無法抵擋,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大人的話語,下官銘記在心,不管何時何地,下官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會銘記大人的教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