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擊地點永遠會選擇在山坳之間,沒有誰會在一馬平川的地方設伏,那樣自身無法隐藏,而且這一次需要隐藏的是三萬大軍,楊賀帶領的斥候,幾乎是在拼命,總算是在兩天時間之内,找好了設伏的地點。
壽州到鳳陽府城,相距一百八十裏地,設伏的地點,必須考慮到幾個方面,第一是距離的問題,不能夠距離壽州太近,不能夠距離鳳陽太遠,流寇兩萬騎兵奔襲之後,總是要消耗一些體力的,這便于三萬大軍以逸待勞,第二是設伏地點的問題,不能夠過于開闊,讓騎兵能夠從容撤退,讓圍殲戰變成了追擊戰,這樣的設伏就是失敗的,第三是地形的問題,必須對設伏的三萬大軍有利,至少要有騎兵沖鋒的坡度,從上往下沖鋒,這樣才能夠發揮出來騎兵沖鋒的優勢,快速打擊流寇,要是變成了爬坡沖鋒,那就是失敗的設伏。
設伏的地點選擇在距離鳳陽府城二十多裏的一處無名山坳,這個山坳是葫蘆形狀,出口和進口比較狹窄,中間的空地很大,兩邊的山坡坡度雖然不大,但想着從山坡撤退,可能性不大,有些地方戰馬根本上不去。
從壽州出發到這裏,有接近一百六十裏地,流寇經過了長途奔襲,到這出山坳的時候,會顯露出來疲态,需要稍事歇息。
中軍帳設在山坡之上,用單筒望遠鏡,能夠看清楚山坳裏面的一切。
山坳兩邊的小樹林,能夠幫助騎兵和步卒埋伏。
情報也在源源不斷的送到中軍帳,短短七天時間,羅汝才等人,攻破了霍邱、壽州等城池,張獻忠甚至率領流寇,攻破了颍州,這令鄭勳睿更加的吃驚,也對流寇有了新的看法。
颍川衛就設立在颍州,張獻忠攻破了颍州,自然消滅了颍川衛,要知道颍川衛的設立,就是護衛鳳陽府城的,羅汝才等人首先拔掉了颍川衛,消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至少他們攻打鳳陽城池的時候,不擔心背後出現什麽問題。
崇祯八年正月十二,卯時三刻。
斥候來報,流寇兩萬先頭部隊,卯時已經從壽州出發,行軍速度一般,他們劫掠了大量的錢财,朝着鳳陽府城而來,預計辰時三刻左右抵達山坳。
流寇的先頭部隊沒有派出斥候。
大戰即将來臨,鄭勳睿的情緒變得舒緩平靜。
已經表露出緊張情緒的徐望華,看見鄭勳睿的神情,也跟着舒緩下來,不知道爲什麽,隻要看見鄭勳睿風輕雲淡的樣子,就算是遇見天大的事情,他也不會緊張了。
三萬大軍全部設伏到位,十門弗朗機也安放好了。
鄭勳睿的身邊,剩下徐望華和洪欣瑜,還有五十名親兵,其中就包括王小二和蘇蠻子。
鄭勳睿負手而立,站在山坡上,看着山坳,臉上甚至出現了微微的笑容。
“徐先生,這場戰鬥,三個時辰之内就能夠結束,你恐怕需要多思考,打掃戰場之後,三萬大軍下一步的作戰行動了,我的計劃是,大軍不要休整,打掃戰場之後,朝着壽州方向殺過去,徹底擊潰流寇的後續大隊人馬。”
徐望華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大人之氣度,屬下想學都學不到,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大人胸有成竹,屬下不敢多嘴,可惜屬下不能夠親自上陣殺敵,若不然也騎着戰馬上陣了。”
“呵呵,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我也想着上陣厮殺,不過這樣規模的戰鬥,生死攸關,我就不添亂了,昨日所有人都反對我,就連你都不同意。”
“屬下如今還是這個意見,大人不能夠親自上陣,也不需要親自上陣,大人坐鎮中軍帳,對三萬将士,已經是最大的激勵。”
大批的飛鳥朝着山坳的方向而來,斥候的禀報更加的頻繁了。
鄭勳睿微微點頭。
“終于來了。。。”
滾滾的黃沙首先進入了山坳,接着就是隆隆的馬蹄聲,流寇的先頭部隊開始快速的進入了山坳。
幾面旗幟非常的耀眼,上面分别繡着羅、張、李等大字,最前面的一面旗幟,上面繡着一個大大的帥字。
流寇的先頭部隊,依舊沒有派遣出來斥候,兩萬先頭部隊,僅僅用了一刻鍾的時間,全部進入了山坳之中,前面的流寇速度早就慢下來了。引人注目的是流寇隊伍之中的十來輛馬車,都是雙馬拉動的馬車,這樣速度快很多,不用多說,這些馬車裏面,就是流寇劫掠的錢财了,至于說糧食,應該是留給後面的大隊人馬處理。
隊伍中間,幾個人湊到了一起,好像在商議一些什麽,其餘的流寇,暫時停止前進,似乎是在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鄭勳睿放下了單筒望遠鏡,對着身邊的洪欣瑜開口了。
“可以開始進攻了。”
十門弗朗機瞬間開始怒吼,炮彈準确的落到了流寇隊伍之中。
一些流寇和戰馬被炸飛起來了,流寇的隊伍瞬間有些亂了。
弗朗機繼續發射炮彈的同時,強弩也開始發射,弓弩帶着尖叫聲,飛向了山坳中間的流寇,站在山坡上面的鄭勳睿,都能夠聽見慘叫聲。
一萬步卒在伏擊打響的刹那,兵分兩路,朝着山坳的出口和進口方向飛奔而去,他們的任務就是堵住出口和進口,不讓任何的一個流寇逃走。
流寇明白遭遇伏擊了,他們經過了短暫的慌亂之後,迅速散開。
弗朗機和強弩對流寇造成了不小的殺傷,有些戰馬在隆隆的炮聲之中,開始驚厥,将馬背上的主人抖落下來。
就在流寇散開的時候,隆隆的鼓聲響起來。
鄭錦宏、楊賀、劉澤清和洪欣濤等人,率領一萬五千騎兵,從山坳的兩邊,對流寇開始發動攻擊了。
箭雨瞬間出現,密密麻麻,幾乎要遮住了光線,山坳裏面瞬間暗下來了。
沖鋒的一萬五千騎兵,其中一萬兩千人是鄭家軍的騎兵,他們經曆的嚴酷甚至是苛刻的訓練,甚至閉着眼睛都能過做到步調一緻。
他們的箭術,經過了數年的訓練,幾乎達到了箭無虛發的境界。
如此強悍的騎兵,是流寇從來沒有遇見過的。
呼嘯而至的箭雨,讓很多的流寇慘叫着倒下了,散開的流寇,開始朝着山坳出口和進口的方向而去,可惜迎接他們的是更加密集的箭雨。
巨大的撞擊聲出現了,鄭家軍和流寇厮殺到了一起。
洪門一頭牛,打死不回頭。
洪拳十二橋的威力,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了。
手持長矛的鄭家軍騎兵,動作整齊劃一,長矛每次揮舞出去,都是一陣的腥風血雨,流寇無法抵抗,就是那些特别強悍的流寇,也不過幾個回合之後,就被刺落馬下。
盡管是騎兵之間的對決,可是強弱瞬間就表現出來了。
山坳之上的徐望華,看着這一切,目瞪口呆,鄭家軍強悍的戰鬥力,是他第一次見到的,眼看着流寇大量的倒下,可身穿紅色戰袍的鄭家軍将士,還在不斷的滲透,一片片的紅色之中的流寇,眼看着越來越少,最終紅色連成一片,接着飛向了其他的地方。
山坳的進口和出口地方的厮殺,也展開了。
騎兵悉數舉着長矛,列成方隊,守衛在山坳的出口和今後的地方,騎兵面對整齊的方隊,莫可奈何,往前沖就是找死,射出去弓箭,眼看着方隊裏面有人倒下,很快有人補上去,方隊依然屹立。
時間慢慢過去,厮殺變得愈發的血腥。
流寇的先頭部隊,是其精銳,經曆過太多的厮殺,輕易不會投降,盡管處于絕對的劣勢,依舊在堅持,這一點的确值得肯定,哪怕是朝廷的大軍,都做不到這一點。
鄭家軍和榆林邊軍,更是不會手下留情,鄭勳睿早就下達命令,斬盡殺絕,不留活口,不要俘虜,必須将流寇的先頭部隊徹底剿滅。
山坳裏面,已經變成了血腥之地,受傷的人滾落馬下,基本不要想着活命,來回的戰馬踏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很快的停止掙紮和**。
鄭勳睿如同一尊雕塑,神色冷峻的看着山坳裏面的一切,他的作戰思想,嚴格說起來是不符合要求的,至少需要網開一面,讓流寇有地方逃走,這樣流寇的軍心很快就崩潰,可惜他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爲流寇兩萬先頭部隊的後面,還有大隊人馬,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必須要全殲這兩萬流寇的先頭部隊。
所謂困獸猶鬥,如此慘烈的殲滅戰,越是到後面,難度越大,沒有了任何生路的流寇,會變得異常的強悍。
鄭勳睿不在乎,他需要鄭家軍在慘烈的血戰之中成長,這樣的機會目前不多,恐怕今後面對後金鞑子,才能夠再次出現,畢竟流寇的戰鬥力是不可能與後金鞑子比較的。
戰鬥沒有在三個時辰之内結束,畢竟這是殲滅戰。
東邊升起的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冬日有這樣的天氣,已經很不錯了。
鄭勳睿擡頭看看快要落下的太陽,輕輕說出了四個字。
“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