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拜見大人。”
“何總兵無需客氣,你我日後就是同僚了,一起攜手護衛邊關,可不能辜負朝廷重托。”
白白胖胖的何耀武很快就來拜訪了,動作迅速,前來拜訪的時候,鄭勳睿到延綏鎮不過五天的時間。
何耀武是榆林總兵,敕封榆林都指揮使,正二品的武官,統領整個榆林邊關的衛、所、營、堡,是榆林鎮最高的軍事指揮官,可盡管是正二品的武官,見到了正四品的都察院左佥都禦史、延綏巡撫鄭勳睿,還是要自稱屬下的,因爲延綏巡撫統領所有的事宜,包括民生和軍事方面的,而且延綏巡撫還要管着慶陽府和延安府所有的事宜。
大明武官的地位本來就不高,遠遠低于文官,這也是袁崇煥爲什麽能夠直接斬殺正一品的武官右都督毛文龍的原因了。
看見了白白胖胖的何耀武,鄭勳睿内心就有些反感了,榆林鎮的條件如此的艱苦,若是操心邊鎮的事宜,怎麽可能長得很胖,自己在延安府一年的時間,不僅沒有長胖,反而瘦了很多,何況是榆林總兵何耀武了,要知道榆林衛承擔的已經不僅僅是鎮守邊關了,還會抽調一些軍士參與到剿滅流寇的戰鬥之中。
何耀武的臉上帶着笑容,可笑容背後隐藏了一些東西,那是一絲絲的不屑,大概是覺得眼前的這位延綏巡撫,過于年輕了,盡管說是殿試狀元,能力不容置疑,可畢竟太年輕,進入官場的時間不長,決不能夠和前任延綏巡撫洪承疇比較的。
鄭勳睿當然能夠捕捉到這樣的信息,他不會在意,對方越是看低自己,他越是好做很多的事情,趁着對方不注意的時候,突然發動進攻,如此對方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大人到榆林鎮來了,屬下就放心了,屬下真的是難以爲繼了,這榆林鎮的邊軍總人數達到了十五萬,早晚都在找到屬下,要錢要糧,屬下實在是想不到辦法了,屬下給朝廷和兵部寫去了好多的奏折,甚至給吳大人也寫去了奏折,可都是石沉大海,這十五萬的軍士,還有他們的家屬,都是等着軍饷過日子啊。”
“何總兵不必着急,本官剛剛就任延綏巡撫,尚不了解情況,必須是要依靠何總兵的,這榆林邊鎮的重要性,本官是很清楚的,本官記得不錯的話,何總兵天啓年間就在這裏了,可謂是熟悉所有的情況啊。”
“不敢,屬下雖說在榆林鎮多年,可沒有建立多少的功勳,很是慚愧。”
兩人閑聊一會之後,談話很快結束,何耀武居然沒有禀報榆林鎮衛、所、營、堡的具體情況,這是很大膽的做法,一般來說,鄭勳睿上任之後,何耀武應該帶來相關的資料,詳細禀報榆林邊軍的情況,而不是張口就說榆林鎮有十五萬的軍士,退一萬步說,這十五萬人來自于什麽地方,每個衛、所、營、堡有多少的軍士,總是要介紹的。
鄭勳睿也沒有追問,他已經派遣鄭錦宏和洪欣濤在秘密調查何耀武,這個時候不能夠表現的過于的精明,以至于讓何耀武懷疑了,畢竟何耀武在榆林接近十年的時間了,關系還是很雄厚的,想想榆林邊鎮也發生過軍士嘩變的事情,包括李自成、張獻忠等流寇的首領,都是從這裏出去的,何耀武沒有責任是不可能的,可人間偏偏就能夠安然無恙。
至于說何耀武說到的十五萬的邊軍,那純粹是瞎說,按照衛所軍隊的編制,每一個衛所轄的軍士是五千六百人,至少二十五個衛所,才能夠達到十五萬人的規模,而且都要是滿員的,放眼大明的衛所,除開京城的錦衣衛能夠滿員,甚至是超員,其餘的做不到。
明末衛所已經嚴重萎縮,最嚴重的時候,一個衛所能夠參加戰鬥的軍士,不過幾百人,榆林鎮這樣的邊鎮,按說應該是強于内地的衛所,可實際情況更加的糟糕,内地的衛所,有些時候還能夠得到地方官府的支持,榆林鎮是純粹的邊鎮,全部都是軍戶,百姓很少,得不到地方官府的支持,一切隻能夠依靠自身和朝廷,若是朝廷忽略,那日子就很不好過了。
榆林鎮衛、所、營、堡的軍士編制,颠峰時期遠不止十五萬人,達到了二十五萬人,可惜随着屯田制的崩潰,榆林鎮軍士的編制不斷的壓縮,到了如今的十五萬人,朝廷每年需要撥付白銀百萬兩以上,這是沉重的負擔,朝廷根本無法承受。
按照鄭勳睿的預計,榆林鎮所有的兵力,能夠達到三萬人,那就是奇迹了,其餘的十二萬人,要是就是成爲了标準的種田人,承擔着難以承受的賦稅,要麽就是隻有名字,至于本人到什麽地方去了,隻有天知道。
何耀武開口就是十五萬人,而且大言不慚,這顯然是将鄭勳睿當作小孩子糊弄了,相信在洪承疇的面前,何耀武不敢如此說。
也就是這短暫的幾句對話,讓鄭勳睿徹底下定了決心,喝兵血的何耀武,一定囤積了大量的錢财和糧食,接近十年的時間,朝廷盡管拖欠軍饷,可是最終還是慢慢撥付了,這些撥付下來的銀子,怕是絕大部分都落到何耀武的口袋裏面去了。
如此情況之下,鄭勳睿豈會放過何耀武。
當然他也清楚,想要拿下何耀武,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需要實實在在的證據,人家畢竟是二品的武官,這麽多年也構築了一些關系的。
打蛇打七寸,鄭勳睿知道從什麽地方着手,更是清楚何耀武的軟肋在什麽地方。
吃飯的時候,鄭勳睿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很好奇,讓何耀武盡量的多開口。
按說何耀武這樣的老狐狸,一般是不會說什麽的,可也許是過于的輕視鄭勳睿,也許是喝酒太多的緣故,居然說了很多,最後還敦敦教誨鄭勳睿,說是榆林鎮的條件太艱苦了,巡撫大人怕是要吃很多苦,實在不能夠應付的地方,他願意出面來解決。
吃飯的過程之中,鄭勳睿順勢将何耀武留在了巡撫衙門,讓何耀武在巡撫衙門的時間越長,越是便于鄭錦宏和洪欣濤展開調查,否則一些動作驚動了何耀武,事情就不好處理了。
翌日,喝酒太多的何耀武,還在酣睡,鄭勳睿已經要求鄭家軍的将士,嚴密注意巡撫衙門周遭的情形了,至于說何耀武帶來的親兵,全部都安排在軍營之中,面對強悍的鄭家軍,這些親兵隻能夠老老實實的聽從安排,再說他們也不敢亂動,畢竟是來到了巡撫衙門。
何耀武醒了之後,鄭勳睿馬上再次安排酒宴,說是感謝何耀武的提醒和幫助,再次開始喝酒,何耀武有些發懵,酒喝的太多,醒過來之後,正想着後悔,不知道說了哪些不該說的話語,看見鄭勳睿這樣的态度,徹底放心了。
何耀武再次喝醉,但這一次何耀武說話很好,沒有主動開口說什麽。
第二日,巡撫衙門外面果然出現了異常,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人,在巡撫衙門外面焦急的踱步,總是看着巡撫衙門的方向。
早有警覺的洪欣瑜,果斷的出手,将這人押到了巡撫衙門的廂房。
鄭勳睿來到廂房的時候,這人态度很是嚣張,說自己是何耀武總兵的師爺,有緊急事情要禀報,若是耽誤了,誰也不能夠承擔責任的。
鄭勳睿在廂房門口站了一會,轉身離開了。
他離開的原因,是因爲鄭錦宏回到了巡撫衙門。
鄭錦宏果然動作了,而且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榆林總兵何耀武已經開始轉移财産了,就在鄭勳睿上任的時候,就做準備了,此次來到延綏鎮,另外一邊已經安排親信,開始将财産轉移到内地的家鄉去,鄭錦宏和洪欣濤商議之後,果斷的動手,将這些人全部都抓了,而且扣留下來了所有的财物。
鄭勳睿的臉上帶着冷笑,神情特别的冷酷,他想不到何耀武膽子太大了,就在自己上任的時候,開始轉移财産,看來這個何耀武,内心還是有數的,知道自己在延安府的所有表現,覺得有些危險了,所以開始轉移财産了。
這是天賜良機,難怪何耀武的師爺急急忙忙的來到巡撫衙門,原來是想着通風報信,可惜自己早就有所準備了,這一下機會基本成熟了。
“鄭錦宏,你去提升何耀武的師爺,洪欣瑜,傳我的命令,鄭家軍全體将士做好準備,一旦拿下了何耀武,迅速趕赴榆林衛,控制總兵府。”
鄭勳睿萬萬沒有想到,機會這麽快就來臨了,他來到延綏鎮不過八天的時間,看樣子很短的時間之内,榆林鎮就要發生轟動性的大事情了,也許他會面臨很大的壓力,但無所謂了,何耀武貪墨近十年的時間,不知道集聚了多少的錢财,繳獲了這些錢财,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内,改變榆林鎮乃至于延安府和慶陽府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