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楊成,近段時間來的日子不是很好過w.`·發發`說|
從掌控的權力方面來說,他就是南直隸第一人了,無人能出其右,雖說和朝廷内閣大臣、六部尚書以及都禦史不能夠比較,但也算是不錯了
崇祯三年朝廷之中官員的變化大爲頻繁,内閣首輔韓獷遭遇彈劾緻仕,内閣輔臣李标因牽涉到黨争早彈劾緻仕,接替首輔黃獷的成基命,擔任内閣首輔不到半年時間,也緻仕了,内閣輔臣錢龍錫因爲受到袁崇煥的牽連,被抓進了大牢,左都禦史曹于汴遭遇彈劾緻仕,工部尚書南居益遭遇彈劾緻仕,這一連串頂層的大臣調整,讓人眼花缭亂
最令人震驚的還不是朝廷大員的調整,而是另外的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兵部尚書、右副都禦史、薊遼督師袁崇煥被磔于市,也就是五馬分屍,兄弟妻子流放三千裏,查抄其家要知道皇上登基之後,最爲信任的就是袁崇煥,将遼東防禦事宜全部都委托給袁崇煥,可謂是言聽計從,甚至在袁崇煥擅自斬殺毛文龍之後,都沒有降罪,可袁崇煥斬殺毛文龍不過一年時間,自己也被朝廷斬殺
第二件事情是陝西農民造反,規模越來越大,已經從陝西發展到了山西,盡管朝廷派兵圍剿,可是農民造反的規模卻是越來越大了,按照這樣的态勢發展下去,陝西和山西的局面就要失控,山西緊靠着北直隸,豈不是要直接影響到京城
第三件事情是後金鞑子越來越瘋狂了,原來歸順朝廷的土默特部、鄂爾多斯部、察哈爾部等,因爲朝廷困難,得不到賞賜,加上後金的強盛和打壓,全部都投降後金鞑子,這讓後金的力量空前強大起來,幾乎就統一了草原,除開草原的外喀爾喀七部、衛拉特部、蒙兀兒部、葉爾羌部以及吐魯番部尚未完全歸降,強盛的後金鞑子,在崇祯二年十月從山海關入關,一路劫掠,導緻京師戒嚴,一直到崇祯三年二月,各地勤王的軍隊朝着京城彙集,後金鞑子才撤走了
表面上看,這些事情與南直隸沒有多大的關系,說的不好聽一些,距離那麽遠,暫時影響不到南直隸,再說南直隸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員,幾乎都是遭遇貶斥的,也不會受到皇上和朝廷特别的關注
可是南直隸鄉試的事情,讓楊成陡然警醒了,他發覺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皇上對黨争深惡痛絕,凡是朝廷之中的文武大臣,隻要是牽涉到黨争了,輕者罷免,重則下獄,絕不會手下留情,就連爲那些因爲黨争被罷免大臣說清的人,也不會客氣
朝廷之中的黨争,名目繁多,什麽東林黨、閹黨、浙黨、西黨等等,可真正梳理下來,能夠形成黨派之争的就是閹黨、東林黨和浙黨,閹黨已經遭遇到沉重打擊,目前是一蹶不振,難以抗衡了,但是東林黨和浙黨之間的鬥争,卻是愈演愈烈
東林黨發源于南直隸,在朝中的力量很是龐大,而且目前和影響頗大的複社、應社等等,有聯合起來的趨勢,若是這樣發展下去,日後豈不是難以控制了
皇上豈會不知道這些情況,盡管皇上善待東林書院,但總有一天會警惕東林黨
這種迹象,其他人看不出來,楊成豈能不察覺
身爲南直隸兵部尚書,實際上就是負責整個南直隸的事宜,若是這裏的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等等,愈發的興旺,皇上怎麽會高興,若是他們真正幹預朝政,皇上肯定會大怒
這一次南直隸鄉試内簾官的任命,楊成就從中嗅出了不一般的風向
看來皇上對南直隸的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等等,不是很滿意的
南直隸鄉試的内簾官,本應該是翰林院學士出任的,可是變成了南直隸禮部尚書董其昌,這怎麽都說不過去的,董其昌成爲會試的内簾官,還勉強能夠解釋,畢竟是南京六部尚書之一,身份是擺在那裏的,偏偏董其昌還樂颠颠的接受了任務
董其昌是什麽性格,以不過問政事、醉心于學術研究著名,絕不會參與到黨争之中,也絕不會拉幫結派,讓這樣的人降格成爲南直隸鄉試内簾官,肯定有深意
楊成所能夠理解的原因,就是皇上不願意南直隸的鄉試成爲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擴大規模和影響的平台,更不願意内簾官與東林黨和浙黨有任何的關系
如此董其昌就是最好的人選了
若是按照以往的辦法,楊成肯定會盡力打壓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等等,可現在他不能夠有絲毫的動,畢竟沒有皇上的旨意,而且皇上重點打擊的就是閹黨,沒有在公開的場合斥責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等等,況且應天府衙劉宗周,還是東林黨的骨幹之一
這就讓楊成陷入到兩難的境地,一方面擔心東林黨、複社和應社的壯大,一方面擔心皇上的怪罪,背黑鍋的事情無人敢做,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在南直隸乃至于南方讀書人心目之中的地位是很高的,有人對着東林書院等下手,會引發讀書人的聲讨,最終身敗名裂
好在他的孫子楊廷樞退出了應社,這件事情在蘇州還引發了不的波動,這是楊成非常高興的事情,也愈發的感激鄭勳睿了,楊廷樞正是在鄭勳睿的影響之下,退出應社的
楊成一直都關心楊廷樞的情況,代之也注意了鄭勳睿的動向,觀察的時間長了,他隐隐感覺到,未來的鄭勳睿,肯定是名動大明的俊傑
鄭勳睿成爲南直隸鄉試解元,楊廷樞以第二名的身份成爲鄉試亞元,這也是楊成高興的事情,但他很快注意到了,所有鄉試新科舉人之中,主考官董其昌唯獨主動找到了鄭勳睿,就連他的孫子楊廷樞,都是自己去拜見的
聯想到朝廷發生的那麽多事情,聯想到南直隸鄉試内簾官的變革,楊成覺得自己已經坐在了火山口上面,稍微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南京戶科給事中陳堯言的背書疏陳
疏陳是給事中直接上奏給皇上的奏折,南京六科給事中也有這個權力,一方面彈劾官吏,一方面指出南直隸諸多不合時宜的事情,供皇上決策,所謂的背書疏陳,就是南京六科給事中将上奏給皇上的疏陳,備下一分給南直隸最高官員兵部尚書
當然牽涉到彈劾官吏的疏陳,是不可能背書的
陳堯言曾經對南京戶部管控的新舊鑄錢廠存在的弊端上奏皇上,得到了皇上的贊譽
接到了疏陳之後,楊成是很重視的,迫不及待的閱讀,可是疏陳的内容卻讓他的心裏發涼,甚至背後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疏陳所彈劾的主要人物,居然是南直隸鄉試解元鄭勳睿
彈劾的事由很清楚,鄭勳睿的父親鄭福貴,本是國子監監生,有功名在身,應該是奉公守法的,卻在最近購買千匹阿拉伯馬,朝廷雖允許士大夫家族飼養駿馬,但如此大規模的購買駿馬,豈不是居心叵測,再說鄭福貴居住在京畿縣,應該知道南京爲朝廷的東都,朝廷是異常重視的,且不說購買千匹駿馬是不是有其他用途,按說這類事情就是不應該做的
疏陳之中還直接點到了鄭勳睿,言鄭勳睿身爲南直隸鄉試解元,遇到此類事情之後,應該是深明大義,勸誡父親不得有不軌之行爲,可惜沒有此類行爲,此等的覺悟,怎麽能夠成爲南直隸鄉試之解元
陳堯言最後的結論是,懇請皇上降罪鄭福貴,剝奪鄭福貴、鄭勳睿父子的功名,将二人交給官府嚴懲,沒收其購買的千匹駿馬
看到這份背書疏陳,楊成首先是感覺到全是發涼,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楊廷樞和鄭勳睿之間的關系,害怕楊廷樞受到牽連,導緻自身也受到牽連,接着是憤怒和清醒,他想到了陳堯言的身份,陳堯言是萬曆四十一年殿試三甲,被賜予同進士出身,萬曆四十一殿試狀元就是如今的内閣首輔周延儒,說起來陳堯言和周延儒還是同年,這還不是最爲重要的,關鍵就是陳堯言是标準的東林黨人,而且對複社和應社表現出來了極大的贊譽和熱忱
聯想到陳堯言的身份,在看到手中的背書疏陳,想起楊廷樞退出應社,鄭勳睿對東林書院、複社和應社沒有絲毫興趣的事情,楊成突然覺得,有一個陰謀正在慢慢形成,這個陰謀背後的人是不簡單的,恐怕想着在南直隸鬧出大事情來
這個陰謀不僅僅是針對鄭勳睿,而且是針對他楊成和楊廷樞的,甚至可能是針對董其昌的,至于說對方最終想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楊成也隐隐有些明白了
楊成的臉上浮現出來冷笑的神情,背後操縱之人,以爲就憑着陳言堯,就想颠覆南直隸的局面,還公開對自己叫闆,以爲是穩操勝券,也太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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