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雖還未明,但羅成卻早早的就已經起來,全副披挂,開始在縣府大堂中主持軍務。
大堂内外,堆積了大量的軍資,這些都是秦軍留下來的物質,這一切表明當時的曹操,是如何倉促撤退的。
羅成也是昨天下午才奪下張掖城,一直忙于安營紮寨,布置崗哨值守,并沒太過關注于縣府中這些東西。
他想起最遲今晚,天子陶商就有可能率大軍進抵張掖,到時候一定會入住縣府,這麽亂可不太好,所以一早起來想着收拾一下。
“把這些遺落的文書什麽的都收拾整齊了,陛下可能會察看。”羅成指揮道。
左右那些士卒們,睜着惺忪的睡眼,手忙腳亂的忙乎起來,将一堆堆書簡擡來擡去。
忽然間,院外有士卒驚叫道:“快看,外面好象起火啦。”
緊接着,外面的士卒們都停了下來,紛紛擡頭向外張望,頓時都驚異不已,一時間指指點點,議論紛起。
羅成眉頭一凝,幾步走出大堂,擡頭向着北面方向張望,果然看到隐隐有火光熊熊,沖天而起。
“怎麽會這麽不小心,竟然起了火……”羅成嘴裏喃喃抱怨。
在他看來,這突起的大火雖有些意外,必定是哪幾個放肆的士卒,在民舍裏搜刮出了什麽酒肉,生火吃喝走了水。
魏軍的軍紀本來是很嚴明的,陶商嚴禁部下擾民,但羅成奪下張掖之時,城中百姓都已跟着秦軍逃亡,城中是人去樓空,空無一人。
既然城已是空城,羅成爲了省事,便令士卒們利于民舍做軍營,方便休整。
那些百姓逃亡自然是要帶走财物,但難免會有所遺露,特别是那些大戶人家,有幾隻牛羊帶不走也是正常,被那些士卒們搜刮到後,悄悄生火烤了吃了也是情理之中。
羅成便下意識的認爲,這火就是那些嘴讒的士卒,不小心打翻了火堆,引起了大火,滅了便是,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快看,南邊也着火了。”
“不光南邊,西面也起了火。”
“怎麽回事,到處都是火光,好象整座城都被燒着啦!”
就在羅成打算回屋之時,身後的士卒們突然間又尖叫了起來,慌叫聲此起彼伏,響成了一片。
羅成身形一震,蓦然擡頭環掃,果然見火光四面而起,仿佛轉眼之間,整個張掖城已處處起火。
“這火來的怪異,絕非尋常!”羅成心頭一震,幾下縱步一蹬,躍上了屋頂。
四下一張望,羅成倒抽了一口涼氣。
火光不止一處,舉目四望,隻見整個張掖城處處都是火光,竟有數十間房舍起來,火勢飛快蔓延而起,很快就将半卒城池都燒着。
“殺魏狗——”
“殺魏狗——”
噼啪的火燒聲中,更是響起了陣陣殺聲,似有千軍萬馬的敵卒,突然間就從天而降,殺入了張掖城中一般。
“怎麽回事,秦軍是怎麽潛入城中,又怎能轉眼間點燃了大半座城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羅成玉面驚變,脫口一聲驚呼。
殘酷的事實,卻已容不得羅成驚疑。
魏軍許多士卒都住在民舍之中,這大火一起,不少人都來不及逃出來,被火燒死在房中,慘烈的叫聲回蕩在夜空中。
那些幸存的士卒們,則吓到驚慌失措,好容易從火裏逃出來,又聽到城中到處是秦軍的殺聲,以爲秦軍趁機來襲,鬥志旋即崩潰,不得号令便紛紛打開城門,四面八方的逃竄而出。
羅成策馬奔至大街上,喝斥着士卒不得驚慌,立刻救火,不得逃跑,卻怎麽都鎮壓不住崩潰的軍心,甚至親斬數名士卒都無濟于事。
“将軍啊,整座城都要燒起來來,救是救了啦,咱們趕緊撤出城吧。”身邊的副将哭腔叫道。
羅成玉面已陰沉如鐵,環顧四周,見整座城池幾乎已被火海吞噬,就連縣府所在,也被火勢蔓延燒着。
到了個地步,就算他彈壓住軍心,也無法抗拒這大自然的威力,強行滅火,最後隻能跟這張掖城一起,被熊熊大火燒成白地。
羅成一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隻得一咬牙,恨恨喝道:“傳令全軍,不得慌張,從各門撤退,往南門城外集結,以防秦軍趁勢來攻。”
号令下達,羅成也顧不得許多,撥馬望着南面匆忙奔去。
……
南門外。
胡楊林中,埋伏已久的數千秦軍士卒,望着那驟然火起的張掖城,一個個都驚喜到目瞪口呆,火光映照之下,一張張的臉上都燃燒着蠢蠢欲動的殺機。
姜維也笑了,年輕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少年意氣風發的得意笑容。
旁邊的夏侯淵,遠望着熊熊大火,桀骜的臉上也掠起了深深的震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半晌後,夏侯淵方才回過神來,看向姜維的目光中,已平添了幾分刮目相看之意,點頭贊歎道:“姜伯約,陛下果然沒有看錯,你當真是個人才,竟然想到這等預挖地道,火燒張掖之計。”
這就是姜維之計。
早在半月之前,他就預料到曹操會敗,陶商會窮追不舍,戰火早晚要燒到他所在的張掖城來。
所以,他提前就在城中強征民舍,暗挖了幾條地道直通城外,又在城中的房舍屋頂,牆根之下,暗藏了硫磺,硝石和火油等易燃之物。
一切準備停當之後,他便獻計讓曹操棄卻張掖城,又在城中留下不少軍資,營造出一副倉皇棄城而逃的假象。
這樣一來,羅成就毫無戒心的占據了張掖,卻不想曹操已暗在藏留了一支數千人的精兵,由夏侯淵和姜維等率領,埋伏于城外胡楊林深處,就等着魏軍盡入城中之時,派兵由地道潛入城中,放火燒城,驚吓到魏軍軍心崩潰,倉皇出城。
然後,埋伏在城外的他們,就可以給出逃的魏軍,以緻命一擊。
而今,這大火已熊熊而起,城門洞開,魏軍也正風急火缭的慌張潰逃出來,一切都盡在姜維的意料之中。
哪怕夏侯淵先前對姜維存有幾分輕視,眼下這情景,也由不得他不對姜維豎起拇指來。
“夏侯将軍過獎了。”姜維淡淡一笑,槍指前方,殺氣凜烈道:“時機已到,該是咱們出場的時候了。”
夏侯淵長刀一橫,眼中複仇的怒火狂燃而起,咬牙道:“敗了多少場仗,今天晚上,總算是能痛痛快快的大殺一場了,給本将吹響号角,全軍盡出,殺盡魏狗!”
嗚嗚嗚——
号令傳下,胡楊林中,肅殺猙獰的号角聲,沖天而起,将林中鳥雀統統都驚飛。
夏侯淵策馬狂奔而出,身後數以千計的秦卒,皆挾着複仇的怒火,從林中洶湧而出,如黑暗中突然出現的鬼兵一般,撲向了正在起火的張掖城,撲向了那些倉皇出逃的魏軍士卒。
“今日,就是我姜維一戰成名之時,大魏之皇,謝謝你做了我的墊腳石,哈哈——”姜維一聲痛快得意的狂聲,也縱馬舞槍而出。
數千精銳的秦軍士卒,一窩蜂的沖了出去,轉眼間就撞上了出逃的魏卒,手起刀落,一陣的亂殺。
魏軍數量雖多,但鬥志已被烈火瓦解,這般倉皇出逃,好容易才喘了口氣,驚魂甫定之時,卻不想秦軍如神兵天降般突然殺至。
瞬息間,魏軍精神再受重創,根本提不起反擊之心,四散奔逃而去。
秦軍則趁勢掩殺,分路輾壓魏軍,片刻間便殺的是血流成河,魏軍死傷數千之多。
亂軍中,羅成劍眉已深深凝起,玉面間怒火狂燃,口中罵道:“該死,果然是曹操的奸計,我羅成的威名,豈能毀在這裏!”
不甘心的羅成,揮槍狂刺,接連将秦卒斬于馬下,喝斥着士卒們奮起反擊。
隻是軍心已潰,士卒們隻顧逃亡,指揮體系已完全失效,除了部分精銳的親軍之外,根本就沒人聽他的号令。
眼看己軍落荒而逃,一個個被斬倒于地,眼見秦軍耀武揚威,肆意狂殺,羅成是急怒如焚,卻又無法憑一己之力,挽回敗局
“羅成狗賊,姜維在此,納命來吧!”
亂軍中,蓦的一聲狂傲長嘯,一破殺破亂軍,無人能擋,如旋風般飛射而來。
羅成蓦然回首,但見一員比自己還年輕的秦國小将,同樣是使一柄銀槍,轉眼已狂射而至,直取自己而來。
“什麽無名狗賊,也敢在我羅成面前猖狂,我要你的狗命——”正怒火中燒的羅成,一聲厲喝,手中銀槍電射而出。
兩柄利槍,兩個同樣年輕的身影,瞬間轟然相撞。
锵!
火星飛濺而起,夜空中響起一聲鋼鐵撕裂般的巨響。
撞擊掀起的沖擊波,将方圓三丈範圍内,逼出了一道環形的溝迹。
錯馬而過時,羅成玉面間瞬間掠過一絲驚異,暗忖:“這個姜維,武道竟然也在絕頂,跟我相差無多,秦軍中什麽時候冒出了這麽一個人物?”
羅成在驚訝,錯馬而過的姜維,同樣心中震驚。
他雖非是秦國名将,但對自己的武道有多強,卻極爲自信,早聞魏國中有一叫羅成的将領,同樣年輕,同樣善使一柄銀槍,無論年紀還是槍法路數,都極爲相似。
而羅成聲名早已在外,而他姜維卻還是藉藉無名的一個涼州小吏,今日對上羅成,他當然想拿下羅成,踏着羅成的屍骨天下揚名。
一招交手,自信的姜維卻赫然發現,羅成之名并非浪得虛名,光是這武道,竟然強到略在自己之上。
姜維的自信心,陡然間就遭受了一挫。
雄心刺激下,姜維陡然間一聲低嘯,撥馬轉身,再攻而上。
羅成也隻是一瞬間的驚訝,旋即是傲氣雄心被激發,手中銀槍蕩出,正面迎擊。
兩員年輕的絕頂武将,兩柄銀色的戰槍,轉眼厮殺在了一團。
夜色,但見千百道流光槍影,鋪天蓋地般亂舞,飛濺的火星如火爐噴焰,耀眼蓋過了張掖城的大火。
戰槍撞擊的轟鳴聲,刺人耳膜,一圈圈膨脹開來的沖擊波,将左右的兩軍士卒,逼到步步後退,心驚膽戰不敢近前。
羅成武力值要高出姜維幾個點,但要想獲勝又豈在幾百招之内能做到,就在他激戰不下之時,左右的士卒卻被秦軍伏兵肆意狂殺,失敗的戰局攪動着羅成的心緒,令他信心漸漸受挫。
就在這時,不遠處夏侯淵策馬舞刀狂殺而來,眼中血絲密布,殺氣洶湧,口中咆哮道:“羅成,你這陶賊的走狗,我夏侯淵今天就宰了你,爲我那死去的兄長出一口惡氣。”
羅成臉色立變,眼前鏖戰姜維不下,不想夏侯淵又殺至,自己焉是對手!
是戰還是退?
羅成心如火焚,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