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亭一線,白起正圍山時,陶商正率領着近八萬的後軍,還在前往街亭的路上。
隴山大道上,斥侯源源不斷的回來,将前線白起所部的最新戰報,及時的送到陶商的手中。
當陶商得知,曹操派了夏侯惇和王平來守街亭時,神色不由微微一動,腦海裏浮現起了往日的曆史回憶。
他想起來,曾經的曆史之中,諸葛亮就是派了馬谡和王平的組合,前去守街亭,結果馬谡不成王平勸告,最終落敗。
沒想到,今日一戰,王平再次出現在了街亭,而主将卻換成了夏侯惇,冥冥之中,倒也真是巧的很。
思緒收斂,陶商忽然想到了什麽,便問道:“那夏侯惇是在街亭城駐紮,還是在别的什麽地方紮營?”
“禀陛下,據白将軍回報,夏侯惇并沒有在街亭城設防,而是把大軍全都屯在了街亭城東南面的一座孤崖上,目下白将軍已經占領了街亭城,正準備圍山。”斥侯答道。
聽到這個情報,陶商眼前又是爲之一亮,英武的臉上更是湧起了深深的驚奇。
他當然記的,曾經的曆史之中,馬谡就是違背了諸葛亮的命令,沒有在街亭城堅守,而是選擇了在城外一座山上駐守,最終被敵軍圍山斷水,不戰自敗。
後世之人,包括陶商就一直以爲,馬谡是如世人所評價的那樣,名不符實,徒有虛名而已,實則與趙括一樣,都是紙上談兵之徒。
但如今,夏侯惇的屯兵之法,怎麽也跟馬谡一樣呢?
要知道,就算夏侯惇的謀略不及馬谡,但在經驗上卻要遠勝地馬谡,怎麽會犯馬谡一樣的錯誤呢?
“沒想到啊沒想到,夏侯惇,你竟然走了馬谡的老路,這倒是讓朕很意外,真的很意外呢……”
陶商思緒飛轉,沉吟不語。
這時,身邊的劉伯溫卻想起什麽,忙問道:“秦軍安營于山……山上,他們怎麽取……取水?”
“回劉先生,據情報中稱,孤崖腳下有一條小河流經,秦軍應該是從這條小河取水。”
聽得斥侯此言,身邊尉遲恭忍不住插嘴道:“既然這樣,那還不簡單,叫白将軍他們把山圍成鐵桶,再把秦軍水源給斷了,喝他們個三五日,不用咱們再攻山,秦軍自個就亂了。”
陶商微微點頭,根據他曆史的記憶,曆史上張合擊敗馬谡,确實也是斷了水源,緻命蜀軍不戰自潰。
“不對勁,不對勁啊……”劉基卻連連搖頭,目光中透射着深深的狐疑。
陶商也感覺到了異常,問道:“伯溫覺的哪裏不對勁,說來聽聽。”
劉基便捋着短須道:“水源被斷,軍心會不戰自……自亂,這麽淺顯的道……道理,連黑炭頭都能看……看出來,以夏侯惇的用兵之……之能,他怎麽可能想不到,會犯……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呢?”
陶商神色蓦然一動,陡然省悟,也想到了這個蹊跷之處。
“什麽叫連我都能看出來,我說劉先生,你就這麽瞧不起我麽,我哪裏比那夏侯獨眼怪差了,我說你這話啥意思啊……”尉遲恭嘟起張嘴,沖着劉基嘟囔抱怨道。
劉基卻不理他,當他是空氣一般,隻凝眉捋須,一副沉思之狀。
蓦然間,劉基眼中掠過一絲精光,仿佛陡然間恍惚一般。
陶商看到劉基眼神有變,知道他看出了什麽破綻,便問道:“伯溫,你想到了什麽?”
劉基便有些興奮的說道:“陛下,臣是想,以夏侯惇之能,他既然不可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卻又敢肆無忌憚的紮營于孤崖之上,就說明他有恃無恐,根本不怕水源被斷,那麽原因就隻有一個,除了明水源之外,那孤崖上必定還有一條暗水源!”
劉基這麽一激動興奮起來,連口齒也利索了,一口氣道出了自己的分析。
“什麽明水源,什麽暗水源,我說劉先生啊,你咋突然間舌頭就利索了呢,真是奇了啊……”尉遲恭還沒有轉過彎來,叨叨個沒完。
陶商眼珠子一轉,蓦然省悟,嘴角不由也掠起了意味深長的冷笑,口中感歎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陛下,原來如此什麽啊,我怎麽什麽都聽不懂啊。”尉遲恭撓着頭,茫然的嚎嚎道。
陶商也賴的跟他多解釋,隻拂手冷笑道:“速速飛馬前去提醒白起,叫他注意明水源之外,再仔細察看,小心夏侯惇還藏着一條暗水源。”
……
街亭,孤崖之下。
日近黃昏,殘陽如血,白起就立馬于坡底,舉目仰望着崖上秦營,眉頭暗皺,怔怔出神。
凝視了許久,白起暗歎了一口氣,喃喃道了一句:“真是奇了個怪了……”
白起不單單是奇怪,是深深的困惑。
按理說,他已經徹底斷了秦軍的水道,敵軍已差不多有近五天沒有下山來取水。
斷水無日,正常情況之下,秦軍士卒早就應該因爲困渴而軍心大亂,要麽就大規模下山來投降,要麽那夏侯惇就應該在走投無路之下,率軍強行下山突圍。
白起所預料中的這些畫面,卻統統都沒有出現。
山崖上的秦軍平靜到不能再平靜,既沒有下山來突圍,也沒有一兵一卒前來投降,仿佛根本就受到丁點影響,斷水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這讓白起很是困惑,他現在都有種錯覺,好象跟他交戰的不是九千活生生的人,而是九千株植物。
就算是九千株植物,這麽久沒水,至少也該蔫幾根葉子吧……
白起凝望許久,思緒許久,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隻能輕歎一聲,撥馬轉身,還往了大營。
回到大帳之中,李廣也正在帳中,同樣是眉頭緊鎖,嘴裏連嘀嘀咕咕“奇怪”二字。
顯然,這位神射手副将,跟白起這員主将一樣,同樣都陷入了困惑狐疑之中無法自拔。
一見白起來了,李廣便忍不住道:“我說白将軍,咱們斷了夏侯惇水源都有五天了,這麽久了秦軍還沒有絲毫崩潰的迹象,難道那夏侯惇真的這麽有威信,他的士卒都渴成了這向地步,都能不亂?”
“怎麽可能!”白起卻搖了搖頭,“就算夏侯惇再有能耐,能鎮壓住軍心,也不可能無一例外,連一個下山來投降的敵卒也沒有吧,這也太不合理,太奇怪了。”
一時間,兩員大将都陷入了束手無策之中。
正當這時,親兵飛奔而至,拱手道:“禀兩位将軍,陛下派人飛馬前來支會兩位将軍,叫兩位将軍在斷敵軍明水源之時,還要詳加察看,小心敵軍還藏有暗水源。”
白起和李廣對視一眼,二人身形同時一震,眼神表情仿佛醍醐灌頂一般,猛然間省悟。
“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
白起神色驚喜,拍案興奮道:“我就說嘛,那夏侯惇經驗老道,怎麽會犯這等低級錯誤,明知水源容易被我們斷掉,卻還要強行于山上紮營,被我們斷了五日水源,卻半點影響沒有,原來他還藏有暗水源。”
“沒錯,這樣一來,一切解釋就都合理了,除了明水源之外,夏侯惇必然還有一處暗水源!”李廣也斬釘截鐵的興奮道。
這時,白起不由歎服道:“陛下當真是洞察深遠,我等在前線都沒有想到,陛下還遠在百裏之外,卻能想到這一點,真是不服不行啊。”
白起對陶商是歎服不已,李廣又何嘗不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當下白起再無猶豫,立刻又派出了大隊的斥侯,環着孤崖四周再次詳加偵察,就算是把整個孤崖四周都翻一層皮,也要找到那處暗水源。
終于,經過一天的偵察,斥侯們終于找到了那處暗水源。
那是秦軍另一座偏營,立于斷崖之後,藏在樹林深處,因這座敵營背靠着絕壁,與崖頂的秦軍實際上是難以形成呼應之勢,故而之前沒有被注意到。
斥侯們仔細偵察方才發現,一入夜中之時,山頂上的秦軍就通過繩索,源源不斷的從這座别營中,将一隻隻水桶提上去,由此更加證明了,秦軍就是靠着這座别營中的暗水源取水,方才能穩如泰山。
而這座别營的用處,自然是爲了守所這處暗水源。
斥侯們更是報知,那座敵營打着的是“王”字旗号,守将應該就是當初蜀國降将王平。
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白起自然是興奮無比,當即分出李廣近兩萬兵馬,前去奪那座别營。
根據白起的估算,秦軍主力皆屯于山崖之上,那别營之軍的數量,應該不會超過兩千人,且那座營壘的地勢也不算險要,李廣十倍之軍,足以拿下。
當天,入夜。
李廣率領着兩萬大軍,順利的摸入了林中,借着夜色的掩護逼近敵營。
随着李廣一聲令下,兩萬魏軍将士們,如出籠的猛虎般,穿過林子,如潮湧向了敵營。
密林之中,殺聲四起,鑼鳴示警之聲立刻大作,撕碎了夜的沉寂。
敵營中,立時亂成了一片,才剛剛睡下的王平,也被突然間驚醒,顧不得惺忪睡眼,提刀直奔出帳外。
可以說,王平是毫無防備。
魏軍圍山雖已過六日,但因王平這處偏營位置隐秘,魏軍始終都沒有發現,故而一直沒有遭到攻擊。
正是這一直安然無事的外部環境,導緻了兩千秦軍都稍稍有些放松了警惕,就連王平自己,也以爲魏軍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山崖上的夏侯惇所部,對他全然沒有關注。
故是當魏軍突然殺至之時,秦軍竟然全無察覺,直到魏軍就攻到了營牆之時,方才有所察覺。
從夢中被驚醒的王平,翻身上馬,急奔營牆而來,擡頭一望,卻倒抽了一口涼氣。
舉目掃去,卻見綿延五十餘步的營牆之外,密密麻麻已經湧滿了魏軍士卒,黑壓壓如潮水般無邊無際,數量足有己軍十倍以上。
西翼方向,幾處營牆已被砍翻,成百成百的魏卒,正蜂擁着撞入營中。
“怎麽會這樣,難道魏軍竟然發現了這處暗水源不成,我藏的如此隐秘,魏軍怎麽可能注意到我?”王平喃喃驚語,臉上盡被驚懼茫然所占據。
這時,正面方向,營門轟然碎裂,數不清的魏軍士卒,如潮水般破湧而入,将己軍殺的連連倒退,崩潰之勢已無法避免。
正門被突破,西翼被突破,東翼也被突破,整道營牆已全面被攻破,十倍的魏軍狂湧而入,不足兩千餘人的己軍,被殺到血流成河,分崩離析。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夏侯惇,你若是早聽我勸說,于街亭城堅守,或許還能拖上十天半月,你卻非要自作聰明,在這山崖上紮營,沒想到,卻被魏軍識破,非是我不盡力,實在是魏軍太多……”
長長一聲歎息之後,王平揮刀大喝道:“傳令,全軍速速棄營突圍,棄營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