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縣城中,爲什麽會突然間燃起了狼煙?
嚴顔的心裏立刻湧現出一個大問号。
狼煙代表着示警,表示陝縣有危,楊秋向他發出了緊急求救信号,請求他的援助。
但求救的狼煙,曆來隻有一道,楊秋爲什麽會點燃三道狼煙?
再說了,楊秋在北面有自己給他頂着,東面又有黾池頂着,又會有什麽險情?
嚴顔陷入了狐疑之中。
就在他剛剛打算,派出斥侯,前往陝縣詢問楊秋發生了什麽時,數十名慌潰的士卒,卻從陝縣方向逃入了水營。
這些敗潰的兵卒,給嚴顔帶來了一個極度震驚的消息:
魏軍從熊耳山中殺出,突襲陝縣得意,楊秋已被魏将白起陣斬!
刹那間,嚴顔爲這個驚天的消息,震到蒼老的身軀僵硬在了馬上,整張老臉都凝固成了錯愕茫然的一瞬。
大營之中,聞訊的秦軍士卒們,也無不是嘩然驚變,陷入了恐慌震恐當中。
“熊耳山,那座山不是人迹罕至,根本沒有路可走的嗎?魏軍竟然能翻越!那個白起,又是個什麽人物,竟然能冒充白起之名?”
僵硬的嚴顔,腦海裏種種思緒,如潮水般翻滾而出,刹那間充斥了他的腦子,令他陷入了思維困頓之中。
終于,震驚許久,細思許久,嚴顔蒼老的臉驟然劇變,終于是想通了其中玄機。
他想到了韓信,想到了當年蜀中之戰,魏軍偷渡陰平的奇策,那時他也認爲,陰平古道人迹罕至,根本無法翻越,結果卻被韓信那小子,神奇般的偷渡。
今時今日,眼前這一幕,與當年韓信偷渡陰平,何其的相似。
唯一不同的就是,韓信換成了白起,可以确定,這個白起也定是陶商講武堂中所藏的奇人異士。
猛然省悟的嚴顔,急是回頭向着河上望去,看着那徐徐退去的艦隊,他才然想明白,原來魏軍壓根就沒把算從河上登陸,攻取陝縣,這支耀武揚威的般隊,隻不過是誘餌而已,好将他的主力都屯于渡頭一線,卻令陝縣城中兵力空虛,正好給了那白起偷襲的可趁之機。
“原來,陶賊從一開始就是打算從熊耳山偷襲我陝城,一切的布局,都是爲了這個目的做掩護,樂進看錯了,我看錯了,連陛下也都看錯了,這個陶賊啊,實在是……”
省悟過來的嚴顔,自然是又驚又怒,整個人都在打抖發顫。
驚怒半晌,嚴顔深吸一口氣,強行平伏下了心中動蕩的情緒,冷靜下來一想,魏軍雖然奇襲了陝縣得手,必然已是一支疲憊之師,兵力也不可能很多,若是自己此刻回師,應該還有奪回陝縣的機會。
“可恨,我當陛下立下軍令狀,必會守住陝縣,若就這樣被陶賊戲耍,還有何顔面去見陛下……”
嚴顔思緒急轉,即旋便做出了決斷,當即揮舞手中戰刀,大叫道:“大秦将士們,你們都是血性的兒郎,豈能被魏賊如此羞辱,是男兒的就随老夫殺回去,殺盡魏賊,奪回陝縣!”
号令傳下,秦軍士卒們的鬥志,一下子被激發了出來,紛紛大叫起來,嚷着要奪回陝縣。
“不愧是陛下訓練出來的秦卒啊,軍紀就是不一般的強,這要是蜀卒的話,面對這種局面,恐怕早已人心崩潰了……”
嚴顔心中暗自感慨,一種身爲秦将的自豪油然而生,再無多言,縱馬舞刀就殺出了大營。
數千秦軍追随嚴顔,蜂擁着殺出大營,向着陝縣方向殺去。
嚴顔一路狂奔,沖出不足裏許,隻見迎面方向塵霧遮天而起,數以千計的魏兵,正迎面殺來。
那一面“白”字戰旗,在狂沙中傲然飛舞,引領着魏卒無畏殺至。
見得此狀,嚴顔臉色一變,心中驚忖:“這個白起,竟然這麽狂,膽敢主動出城迎戰我!”
他原以爲魏軍翻越熊耳山,偷襲陝縣得手後,精力疲憊到極點,必然會據城自保,以防自己回奪。
這位老将卻萬沒有想到,那個白起會如此嚣張,根本不顧士卒體力的極限,竟然還敢出城前來奪取他的水營。
吃驚之餘,嚴顔的自尊心更是深深受到刺激,怒火熊熊,揮縱大軍狂殺而上。
兩面戰旗,引領着兩股大軍,相對呼嘯而來,轉眼之間,兩軍轟然撞擊在了一起。
兵器摧折聲,人仰馬翻聲,士卒的慘叫聲,頃刻間交織在一起,吞噬掉了天地間一切的聲音。
血霧飛濺,轉眼将頭頂的天空,籠罩在了腥紅之下。
六千魏軍和七千秦軍,在這陝縣以北,黃河以南的曠野之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厮殺。
……
黃河之上,魏軍艦隊。
那一艘旗艦車船上,年輕的陸遜正立于船首,環視着左右徐徐退卻的艦船,儒雅的臉龐上,湧動着幾分深遂。
站在他身邊,手執銀槍的那小将,是同樣年輕的丁奉。
他二人皆是陶商在征吳之時,所收降的江東年輕一輩的英傑,此番伐秦之戰,陶商便令陸遜爲水軍都督,令丁奉爲水軍前鋒,統帥着近兩萬水軍進入黃河。
此時,善于指揮水軍的伍子胥,已被陶商派往了漢中,統帥漢中諸軍。
至于大将甘甯,則被派往了冀北,卻輔佐樂毅抵禦劉備的入侵。
另一員精通水陸作戰的大将馬援,陶商還要用他在陸上對付曹操,故而也沒有用他去統領水軍。
還有員大将徐盛,陸戰能力差了一點,本是可以統領水軍的,但陶商考慮到劉備得到了太史慈這樣精通水戰的大将,很有可能也會組建水軍,從海上襲擾大魏青徐沿海。
爲了防範劉備會出這一招,陶商便将徐盛調回徐州老将,令他兼領徐州都督,率海軍七千,駐守于沿海一線。
除此之外,陶商還收到了一些傳聞,說是孫策并沒有死在海上的大風暴中,而是漂浮到了海外之國,所以陶商調徐盛往徐州,也是想利用他熟悉海外的能力,讓他去調查一下。
于是,陶商在權衡再三之後,便決定啓用陸遜和同樣年輕的丁奉,來統領水軍參加這次伐秦之戰。
“伯言将軍,陝縣方面這麽久沒有消息,會不會那個什麽白起失敗了,根本找不出翻越熊耳山的路?”丁奉擔憂的問道。
陸遜沉吟片刻,卻搖了搖頭,“應該不會的,陛下的識人之能,當今世上無人能及,既然他敢用白起這個無名之輩,就證明此人确實有過人之處,我們要相信陛下。”
丁奉這才寬心了幾分,點點頭道:“說的也有道理,你當年在孫策麾下,不過一裨将,而我不過一校尉,陛下卻敢用我們參加這樣重大的戰役,可見陛下在用人方面,确實有不同常人的膽量。”
“是啊,我确實沒想到,我陸遜以一降将身份,竟能統領大魏水軍,與衆豪傑一起,追随陛下參與這滅秦的偉大戰争中來……”
陸遜在心中這樣感慨着,表面上卻沒有說出來,不想表露太多對陶商的感激,畢竟他身出名門,心中還有幾分自恃,認爲自己的才華絕豔,雖然被陶商越級提拔,卻也足以擔此重任。
表面上,陸遜卻隻淡淡一笑,“是啊,所以你我更要全力以赴,向天下人,向陛下證明我們的實力。”
“我當然想了。”丁奉卻搖頭苦笑,“隻是陝縣方面遲遲沒有動靜,嚴顔那老匹夫在岸邊屯了九千多兵馬,光憑我們手頭的兩萬水軍,根本無法攻上岸去,又怎麽能……”
就在丁奉還在絮絮叨叨的抱怨之時,陸遜神色忽然一振,明亮的眼眸之中,陡然間湧起了一絲興奮。
“誰說沒有動靜,你要的動靜,這不是就來了麽。”陸遜興奮的笑着,擡手向着北面方向指去。
丁奉停止了絮叨,也擡頭望北面看去,先是一怔,旋即臉上湧起無盡的狂喜。
黃河北岸,陝縣方面,赫然已升起了三柱狼煙,直沖雲空!
“三柱狼煙,是三柱狼煙信号,白起那小子成功了,陛下真是神了,他用的這個白起真的成功了!”丁奉是驚喜萬分,激動的大叫。
戰船之上,兩萬水軍将士們,此刻也皆看到了那沖天而起的狼煙,個個興奮無比,揮舞着刀槍大叫起來。
“陸都督,狼煙已起,我們還等什麽!”丁奉握緊了手中銀槍,一身殺氣已升騰而起。
陸遜本是儒雅的臉上,早已也燃起了獵獵殺機,恨不得即刻率軍殺上岸去,跟白起水陸夾擊,一舉擊潰嚴顔。
不過,他卻壓制住了沖動,并沒有急着發動登陸進攻,而是令全軍不動聲色,繼續向北岸退去。
陸遜是不想打草驚蛇,想佯裝出他并不知道陝縣發生了什麽,好讓嚴顔放心大膽的盡調水軍之兵,前去跟白起争奪陝縣。
那個時候,才是他趁虛進攻的時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覺半個時辰已過,河上的艦隊已慢慢吞吞的駛往了北岸,眼看着就要靠岸。
左右戰船上,三軍将士皆已憋足了勁,就等着殺向南岸。
陸遜瞟了眼天邊殘陽,估摸着嚴顔已率主力離開水營,便再無猶豫,長劍憤然拔出,向着南岸一指,大喝道:“水軍将士們,我們爲大魏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給本督擂鼓向前,一鼓作氣殺上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