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城大堂之中,獵獵如火的戰意,正在大堂中瘋狂的燃燒,狂烈的叫戰之聲,充斥着整個大堂。
陶商高坐于王座之上,正看着手中那道錦衣衛剛剛送到的情報,内中聲稱,曹操大軍已出斜谷口,進入到漢中平原,并與劉璋兩軍會合。
正是這一道情報,挑動了大魏衆将的神經,亢奮的群起叫戰。
就在一天前,東面已傳回捷報,項羽已率三萬前鋒大軍,攻破了南鄭,宣告了蜀國的覆滅。
這滅蜀最後一功,已被項羽所得,至于東面的上庸等東三郡,估計可以傳檄而定,也沒什麽功勞可撈。
功勞意味着食邑的增加,官職的上升,這些虎狼之将們,自然是“貪得無厭”的,不會嫌夠。
今聽聞曹操又率大軍入川,這送上門來的戰報,如何能不令衆将再度興奮起來,亢奮叫戰,想要再立新功。
陶商放下手中情報,目光瞟向了張良和韓信,那二人卻保持着冷靜,皆向陶商暗暗搖頭,顯然都不太贊成強行再戰。
陶商微微一笑,這兩員智士的意見,顯然正暗合自己的想法。
陶商現在手握十幾萬大軍,兵馬數量上勝于曹操,要是他想跟曹操一戰,一早就先派兵去斜谷口據守,阻止曹操的大軍進入平地了。
他卻沒有。
這是因爲,張良和韓信二人已經給他分析過了形勢,秦軍兵力雖少,體力精力卻旺盛,己軍雖經一場大勝,卻已是強弩之末,就算跟曹操要戰,也至少得經過個把月的休整才行。
所以,陶商才沒有派兵去據守斜谷口,決定隻守住南鄭、城固以及陽平關等主要城池據點便是,堅守不戰,任由曹操率軍進入到漢中平原。
因爲陶商知道,對于曹操來說,此戰最關鍵的因素,就在于糧草供給。
從關中往漢中運糧草,有兩條道最爲便捷平坦,一條是由隴西經由祁山,走隴西右大道,另一條則是從關中,經由陳倉,走陳倉道。
這兩條道雖然平坦,利于糧草轉運,但無論走哪一條道,最後都必須要經過陽平關,自西向東才能運入漢中。
而陽平關卻在陶商手中,這就意味着,曹操無法經由這兩條平坦大道,往漢中運輸糧草,隻能從陽平關以東的斜谷道、駱谷道和子午道往漢中前線運糧草。
此三條道離關中最近,路途雖少,但卻極爲崎岖難走,若再遇上連雨天氣,更是寸步難行。
所以,自古以來,關中跟漢中間的運輸線,都很少經由這三條谷道。
按照曹操原先的計劃,他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率大軍先從東面三條谷道中,相對來說最好走的斜谷道趕往漢中,那時陽平關還在劉璋手中,他的糧草就可以走關西兩條平坦大道,順利的運往漢中前線。
曹操卻萬沒有想到,劉璋這般無用,還沒等他大軍趕到,就丢了陽平關咽喉。
這就意味着,他八萬大軍每日巨大消耗的糧草,就隻能經由東面三條崎岖難走的谷道,運往漢中。
爲八萬大軍轉運糧草,至少得需要五六萬的丁夫,從東面三條谷道運輸糧草,必然要花費更長的時間,這就意味着,更多的糧草要被消耗在路上,隻有少部分糧草,能夠運往前線。
這樣難以想象的糧草消耗,對于人口衆多,國力強大的陶商來說,自然是不在話下,但對曹操來說,便成了巨大的負擔。
所以,陶商的戰略也再簡單不過,老子壓根就不跟你交手,就坐守城池跟你耗着,看你能耗多久。
既然能不損将士性命,光靠比拼國力,就能耗死你,我又何必硬碰硬呢。
當下,陶商便以大魏之王的權威,屏壓下了衆将如狂的戰意,傳令下去,諸軍隻嚴守城池,無論面對秦軍任何挑戰,統統都視而不見。
僵持開始。
在接下來的十幾天時間裏,十幾萬魏軍嚴格貫徹陶商的避戰政策,堅守陽平關和南鄭等諸處城池要害,任憑秦軍如何叫戰,就是不出戰。
而爲了盡可的不讓曹操就地取糧,陶商還下令,将漢中諸城外的野谷,能夠搬走的統統搬入城中,來不及搬走的,就算是一把火燒掉,連一粒米也堅決不留給曹操。
曹操的苦頭,才剛剛開始。
按照曹操事先預料,陶商連戰連勝,今又連漢中也拿下,必然已被接連的勝利驕縱,聽聞他秦軍到來之後,必會率大軍盡出陽平關,狂妄的跟他一戰。
蒌操對自己的實力很了解,他自知自己的兵力雖然不及陶商,但他的優勢在于士卒的體力充沛,而且自他收降了羌兵之後,騎兵數量要在陶商之上。
所以,曹操對擊敗陶商,拿下漢中,十分有把握。
而曹操也知道自己的軟肋所在,乃是糧草運輸不利,不可進行持久戰,必須要速戰速決。
曹操的想法是美好,不過,他卻再次小看了陶商這個老對手,沒有想到,陶商把他的軟肋看的清清楚楚。
他更沒有想到,陶商雖然連勝連捷,卻并未被勝利沖昏頭腦,并沒有驕狂到急于跟他一戰,連他八萬秦軍也一并擊敗。
魏軍開始堅守不戰,從南鄭到城固,再從城固到陽平關,任憑曹操如何狂妄的叫戰,始終不見半個士卒出戰。
更何氣的是,當日曹操親往陽平關下叫戰,陶商高挂免戰牌也就罷了,竟然還在關城之上,當着他的面喝起了小酒,聽起了小曲,俨然把他當作是空氣般的存在。
曹操很惱火,卻又很無奈,除了徒自生悶氣之外,所能做的,就隻有無所不用其極,繼續用惡毒的罵聲,以向陶商叫戰。
轉眼間,這種對峙已過一個多月。
曹操的苦日子,終于徹底到了。
時值夏末之時,秦嶺一帶的降雨開始增多,有時一下就是連着三王日的連陰雨。
陽平關東的三條谷道,要就崎岖難行,眼下大雨一下,道路更加泥濘不堪,艱險難走,秦軍運輸糧草的難度,更加倍增。
很快,三條谷道就都被泥石所阻,秦軍能夠運入漢中的糧草,更是遞減了三成左右。
八萬秦軍所需的糧草何其巨大,曹操花了近一個月的功夫,才屯集了不到一月的糧草,大部分的糧草,還需源源不斷的從關中運來。
眼下谷道難行,每日運往前線的糧草,遠遠少于消耗的糧草,曹操好不容易屯集起來的糧草,正飛快的日益減少。
爲了防止斷糧,曹操無奈之下,隻能下令削減士卒們每日的口糧。
口糧一減,秦軍士卒們自然是士氣遭受打擊,軍心怨聲漸起,本是旺盛的鬥志,開始迅速低落。
至于所謂的體力,吃飽了才有體力,口糧一減,那些軍漢們每天都要餓那麽幾個時辰,體力自然也跟着大幅下降。
反觀陶商這邊,因爲有益州這個大糧倉做後盾,再加上陽平關在自己手裏,從南面往漢中運糧的大道暢通無阻,數以萬斛計的糧草,可以源源不斷的被運往前線,根本不需要爲糧草所擔憂。
所以,當曹操在爲糧草犯愁,不得不大幅度削減士卒口糧之時,陶商卻反而給将士們增加了口糧,隔三岔五的還要給士卒們喝上一頓肉湯,算作是額外的犒勞。
所以,十幾萬魏軍将士們每天所要做的,就是在高高的城牆後邊吃吃喝喝,睡覺聊天,盡情的放松休息。
此消彼漲之下,魏軍将士的士氣和體力,都在漸漸恢複,而秦軍這邊,則爲糧草困擾,降入低潮之中。
“前日,一千運糧隊在駱谷中遭遇泥石流,兩萬斛糧草盡毀……”
“斜谷又降大雨,運糧隊被堵在半路,預計要推遲五日才能運抵前線。”
……
看着那一道道雪片般的壞消息,曹操眉頭緊鎖,焦黃的臉上,彌漫着愁怒之色。
帳前,衆文武們也一個個搖頭歎氣,鬥志顯然的頗爲低迷。
啪!
曹操将那幾道煩人的奏報,狠狠的拍在了案幾之上,深吸一口氣,極力的平伏下了惱火的情緒。
冷靜了片刻,曹操才環掃一眼衆臣,問道:“我軍糧道被堵,将士們口糧日減,軍心已動,可那陶賊就是不肯出戰,分明是想拖到本王糧盡而退,你們有什麽法子可誘那陶賊出戰?”
帳前,衆人默然不語,都低下了頭。
曹操的目光射向了田豐,田豐把頭偏向一邊,捋着胡須,緊皺着眉頭,做冥思苦想之狀。
他又看向了郭嘉,郭嘉卻正在咳個不停,也沒辦法面對他。
這兩位謀臣,皆是力主曹操繼續跟陶商一戰,但面對眼前困境,似乎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應對之策。
曹操皺頭一凝,眉宇間迸射出一絲惱火,拳頭緊緊握起,卻又不好發作。
深吸過一口氣後,曹操的目光又射向了角落中的賈诩,便問道:“賈文和,對眼前的局勢,你有何看法?”
“這個嘛……”賈诩幹咳了幾聲,方才不慢不慢道:“臣是以爲,陶賊正是看出了我軍糧草轉運不利的軟脅,才故意避而不戰。眼下陽平關,南鄭等城池要隘,皆爲陶賊所據,而我糧道也時斷時續,将士們士氣已挫,繼續拖下去似乎也非明智之舉,依臣之見,不如先退回關中,再做打算。”
賈诩建議撤兵!
左右文臣武将們,多是暗暗點頭,就連郭嘉和田豐二人,看那表情,雖不說話,似乎也贊成賈诩的看法。
曹操眼神微動,似乎也有些動搖。
眼見秦國君臣動了撤兵之心,奉劉璋之命,前來充當兩國聯絡人的法正,當場就急了,忙拱手正色道:“大王,萬萬不可撤啊,此時若大王撤兵而去,就等于把益州拱手讓給陶賊,我大蜀滅國不說,正所謂唇亡齒寒,将來陶賊從四州同時向大秦用兵,大王又當如何抵擋?”
法正一番急迫之言,瞬間又把曹操已經動搖的心思,又敲打的堅定下來。
一想到陶商得到益州的猖狂,想到将來陶商從四州向他大秦同時進兵的可怕,曹操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法孝直你既然反對本王撤兵,你可有什麽良策,能夠解決本王眼前的困境嗎?”曹操正視着法正道。
法正一時語塞,遲疑了一下,卻道:“下官目前是想不出什麽妙計,但下官卻知道,現在還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大王若不咬緊牙關再堅持一下,隻怕将來會後悔莫及。”
曹操再次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法正阻止自己撤兵,固然首先是爲了他蜀國,爲了劉璋着想,但法正所說的,涉及到他秦國的那些分析,自也十分在理。
将來的威脅且不說,如今他氣勢洶洶率軍入川,最終卻一仗不打,灰溜溜的又撤回關中,這對他這個秦王的聲威,也是一種變相打擊。
“容本王再想想,再想想吧……”曹操沒能做出決定,隻能無力的揮了揮手,屏退衆臣。
這場軍議,以沒有結果而結束,衆臣退盡,王帳之中,隻餘下了曹操一人。
“陶商啊陶商,你不是一向很狂麽,這一次,你怎麽就怕了本王了呢,你這個狡猾的小子……”
曹操以手托額,眉頭緊鎖,嘴裏念念暗罵着,惱火和無奈,統統都寫在了蒼老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