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人震驚錯愕之時,營門處,彎弓開箭的養由基,卻在嘲諷的冷笑。
“不愧是大王啊,一切皆如他所料,今日這場大功,我養由基就收下了……”
就在養由基冷笑之時,正前方處,七千受驚的吳軍士卒,來不及停下沖鋒的腳步,在三十步前的距離,彼此擁擠成了一團。
“破軍弩手,給我往死裏射吳狗!”養由基一聲厲嘯,手指一松,一道寒光破空而去。
噗!
箭去如流星,正中三十步外,一名吳卒腦門,當場射翻于地。
嗵嗵嗵!
開箭的戰鼓聲,一時大作,壕溝一線,近五千名破軍重弩士,手中的弩弦,應聲而響。
嗚嗚嗚——
鬼泣般的破空嗡響聲中,五千道寒光撕破夜的黑暗,鋪天蓋地,如漫空的光網一般,向着吳卒轟去。
刹那間,五千利箭射出,這突然間的打擊,令吳軍防無可防。
下一秒鍾時,血光取代了寒光,震天的慘叫聲,響徹了夜空,如以百計的吳卒,如紙紮的草人一般,一波波的被釘倒于地。
一波箭雨掃射之下,竟有四百多敵卒,當場被射死,漫空血霧飛濺。
陸遜雖乃儒将,卻也有幾分武道,況且他也并未沖在隊伍的最前邊,故魏軍利箭雖密,他勉強還能舞劍擋住。
他的前後左右,他的士卒們卻成片成片的被射倒于地,瞬息間,被射的人仰馬翻,血流成河,慘怖之極。
“破軍弩營,竟然強到這等地步!?”
陸遜驚恐之時,進攻的号角聲,已在魏營之中,高亢激昂的響起。
轉眼間,原本緊閉的魏軍大營,營門陡然大開,等候已久的大将後羿,縱馬舞槍,狂殺而出。
追随後羿的,乃是近兩萬多魏軍步騎将士,如決堤的潮水一般,湧出大營,鋪天蓋地的向着吳軍洶湧卷去。
後羿一馬當先,沖鋒在前,絕頂的武道施展開來,将數不清的敵卒人頭,斬飛上空,一路所向無敵,将長長的血路留在身後。
兩萬魏軍士卒,更是如狼似慮,刀鋒無情的斬向驚慌的敵。
無論是人數,還是士氣,乃至于戰鬥力,魏軍都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吳軍豈堪一擊。
隻片刻間,吳軍便被殺到崩潰的地步。
“那陶商,當真如傳說中的用兵如神,怪不得吳王會敗到這般地步……”眼見己軍崩潰,陸遜對陶商愈加敬畏,一時卻又陷入了兩難境地。
他知道,自己乃是吳國生死存亡的關鍵,若今敗潰而去,吳國就要喪失最後翻盤的希望。
在此考量之下,盡管陸遜知道魏軍早有準備,卻仍沒有下令撤退,想要做最後一拼。
可惜,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片刻之後,陸遜就看出,自己自恃精銳之師,平時看起來訓練有素,但到底沒有經過多少大仗的考驗,無論信心還是戰力,都大大遜色于那些魏軍的百戰精銳之士。
況且,他的軍隊,人數上還處于絕對的劣勢。
“罷了罷了,吳王啊,非是我陸遜不盡力,實在是那陶商太強,看破了你的計策,我也無能爲力了……”
念及于此,陸遜信心喪盡,不敢再戰,急是撥馬而走,下令全軍撤退。
于是,陸遜便率領着他的敗卒,一路向着覆舟山方向逃去,希望走山道逃還吳郡。
後羿和養由基二将,則率領着數萬魏軍将士,一路窮追不舍。
吳軍一路被殺,七千兵馬死傷過半,陸遜也鬥志全無,一路縱馬狂奔。
一路逃出不足五裏,眼看覆舟山就在眼前,就在陸遜方松一口氣的時候,蓦聽耳邊殺聲沖天而起,前方道路兩側,數不清的魏軍士卒,突然殺了出來。
那一面“魏”字将旗,狂舞如風,乃是大将魏延,奉了陶商之命,先前已埋伏于此,就等着斷了陸遜的歸路。
陸遜神色大變,急是勒住戰馬,口中驚叫道:“伏兵!又是伏兵,那陶商,竟然早料到我會由覆舟山方向撤退!?”
後面有追兵,前面又有伏兵四起,陸遜無可奈何,隻得撥馬向着東面而去,企圖翻越建業東面的鍾山逃跑。
遲了一步。
就在陸遜遲疑的這片刻間,後面方向,後羿的大軍便已追至,又是一頓狂輾狂殺。
魏軍數量實在是太多,兩路近四萬餘人,四面八方的圍裹而來,陸遜幾番沖殺不出血路,無可奈何之下,隻得帶着七八百的殘兵,逃上了覆舟山腳處的一座小山包上。
養由基,魏延和後羿三員大将,先後圍追而來,将整個山包都圍成了鐵桶之陣,一名吳卒都休想逃出去。
此時天光已亮,黎明之輝,照亮了整個血腥的戰場。
就在後羿諸将們,準備大舉攻山之時,大魏王旗出現在了南面,卻是陶商率領着數萬大軍也趕到。
兩軍會合,近六萬大軍,将小山包圍成水洩不通。
衆将前來參見,魏延興奮叫道:“大王,殘存的幾百敵軍都被圍在了山包上,請大王下令攻山,延必将頑抗之敵,殺到一個不留!”
陶商望了一眼那小山包,卻沒有當場下令,隻笑問道:“山包上所困之敵,可是陸遜?”
“據我們活捉的敵卒交待,敵将确實是陸遜,不過一黃口小兒罷了。”後羿顯然對陸遜有所輕視。
“果然是這個陸伯言……”陶商微微點頭,神情中卻流露着幾分欣賞,不似後羿那般輕視。
此時的陸遜尚還年輕,還沒有嶄露鋒芒,後羿等将自然會小瞧于他,可熟知曆史的陶商,卻很清楚,曆史上的陸遜有多曆害。
夷陵一戰,老練的劉備率蜀國大軍,傾國之兵前來奪還荊州,威勢不可畏不盛,令孫吳舉國上下爲之震驚。
當時呂蒙已然病死,年輕的陸遜卻臨危受命,率吳軍火燒赤壁,将劉備殺到大敗而歸,一舉奠定了三分天下的局面。
其後多年,陸遜又受孫權信任,常年鎮守荊州,保得吳國西疆安如磐石。
身爲吳國西大都督,陸遜的才華,甚至是超越了呂蒙,可以與周瑜相提并論。
這樣一員帥才,且家族跟孫策還有舊仇在身,未必就是孫策的死忠,如今被圍,陶商焉能不生收降之心。
思緒那麽一轉,陶商便令将諸葛瑾傳來相見。
不多時,諸葛瑾飛馬趕來,拜倒在陶商馬上,拱手道:“瑾見過大王,不知大王有何差遣。”
“諸葛子瑜,被困在山包上的陸遜,你可相識?”陶商戰刀向着山坡上輕輕揚了揚。
“陸伯言?”諸葛瑾遲疑一下,拱手道:“回大王,那陸伯言乃江東年輕一代的翹楚,瑾在吳國爲官之時,倒也曾與他有過幾次接觸。”
陶商點了點頭,便又道:“那陸遜眼下已被本王所圍,本王原可将他輕易輾殺,不過本王聽說他有些才華,便有收降爲己用,你就上山一趟,替本王去說降了那陸遜吧。”
諸葛瑾這才恍然大悟,忙道:“瑾遵命,那瑾這就去了,必盡全力說服陸遜歸降。”
諸葛瑾前番說降魯肅不成,心中有愧,正巴望着能有什麽機會,爲陶商再立功勳,以确立自己在魏國的地位,今見有此機會,當然是興奮不已。
于是他便拜别了陶商,換上一身便服,直奔山包而去。
山包之上,陸遜正在眉頭深皺,臉色陰沉的盯着山包之下,那黑壓壓茫茫無邊無際的魏軍兵潮。
他知道,到了這個地步,縱然自己身負才華,也将無力回天,魏軍隻消一個沖鋒,就能輕松的淹沒他所在的這座山包,将他和他殘存的幾百士卒,殺個幹幹淨淨。
圍山有近半個時辰,陸遜那張凝重的臉上,卻漸漸浮現出了奇怪之色。
因爲他發現,魏軍本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可以輕輕松松将他輾殺,但魏軍圍山許久,卻偏偏沒有發動攻勢。
“魏軍在搞什麽鬼呢……”陸遜眼神變化不定,心中思緒翻飛。
就在他困惑思緒之時,耳邊響起了士卒的叫聲,聲稱有一員魏将,正單槍匹馬,向着山上而來。
“莫非是那陶商想要……”陸遜也是聰明之人,聯想到魏軍圍而不攻,眼下又派一人單槍匹馬前來,眼珠子那麽一轉,便猜到了七八分。
當下,陸遜便叫士卒不可放箭,放那人山上馬,靜觀其變。
片刻間,諸葛瑾已驅馬而至,他不知陸遜的心思,生恐陸遜會下令放箭,人還沒有到,大老遠便叫道:“陸伯言,故人諸葛瑾前來一會。”
陸遜眼神一動,靠近山邊,俯視下去,很快就認了出來,來将果然是諸葛瑾。
想想諸葛瑾降臣的身份,再想想他前番說降魯肅的先例,陸遜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看來,那陶商果然是想說降我啊……”
心中暗自感慨,陸遜那張臉上,卻掠起了一絲陰冷,以肅殺冷峻的目光,冷視着諸葛瑾上山。
諸葛瑾老遠處就看到了陸遜,卻沒有看清他的表情,便笑呵呵的打召喚:“伯言賢弟了,吳縣一别,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裏……”
他話未說完,陸遜便眼眸一凝,厲聲喝道:“諸葛瑾,你這個大吳的叛賊,竟然還敢隻身前來,你就不怕我爲國除賊,殺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