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頂層上的馬援,見到程普被射死,隻是稍稍感慨而一下而已,目光立刻又集中向前方。
隻見他手中那柄大槍,舞動如風,一面撥當着飛蝗而至的箭矢,一面指揮着麾下将士,頑強的迎擊敵人的進攻。
前方處,敵方艦隊洶洶而至,已逼近有一百五十步的距離。
時機已到,馬援毫不遲疑,當即下達命令,命沿江兩岸,甘甯率領埋伏已久艨沖艦,即刻出動,從左右夾攻逼上來的吳軍艦隊。
“錦帆賊,又是你,你以爲,區區幾艘艨沖,就能夠阻擋本将嗎!”太史慈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太史慈對此早有防備,當即下令,分出百餘艘艨沖,向兩翼駛去,以阻擋魏軍的艨沖艦隊。
箭雨互攻中,吳軍的戰船越逼越近,當先那一艘高懸着“賀”字大旗的鬥艦,劈波斬浪,沖破箭雨,沖破魏軍艨沖的阻擋,直撞向馬援所在的樓船旗艦。
那一艘樓船,不僅是馬援的旗艦所在,正是整個鐵鎖橫江之陣的鎖鑰所在,隻要破了這艘船,就可以輕易的撕破整條鐵鎖陣。
太史慈善統水軍,自然一眼看穿,隻要擊破那艘江心的魏軍旗艦,這鐵鎖陣的樞紐一斷,整個鐵鎖陣就将土崩瓦解。
前鋒賀齊便奉太史慈之命,一路狂沖,直奔馬援所在。
柴桑城上,觀戰的魏軍将士,臉上的表情已越來越焦慮,就連樊哙,也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江上進攻的吳人幾倍于己軍,形勢明顯不利于自家水軍,隻要吳人的艦船成功的接近,雙方開始登城肉搏,吳人就算用人海戰術拼也能拼光自家水軍。
“我說大王,敵軍太猛,人數又那麽多,我看那馬援要頂不住啊,到時可咋辦啊!”樊哙撓着頭,焦急的嚷嚷道。
陶商卻笑而不語,那沉靜自信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焦慮,鷹目之中,隻有無盡的狂烈自信。
身邊的張良,卻詭秘一笑,“樊大胃,别擔心,咱們的大王,早給吳人安排下了一份驚喜。”
陶商的自信表情,張良的詭秘之語,令樊哙安心了不少,左右的諸将,也皆壓制下不安,繼續向江上戰事看去。
片刻間,大江上,賀齊所指揮的那艘鬥艦,已穿破了魏軍微弱的阻擋,狂撞向了馬援所在的旗艦。
轟——
一聲轟天巨響,強勁的沖擊之下,兩艘船均是劇烈的晃動,雙方有不少士卒站不穩,嚎叫着墜入江中。
賀齊一躍跳上船頭,揮舞着手中大刀,大叫道:“鈎竿,挂住敵船!”
敵艦上,準備好的十幾名長鈎手,迅速的将手中的長鈎伸出,用鈎子抓住魏船,奮力猛拉,将兩艘船緊緊的拉近在了一起。
眼見兩船徹底靠上,賀齊大吼一聲:“殺上敵船,爲程将軍報仇,殺到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怒吼聲中,賀齊揮舞着環首刀,縱身一躍跳上樓船,身後成百的吳軍士卒,跟随在他身後,一窩蜂的殺上了船去。
望着吳人蜂擁而至,馬援非但沒有一絲忌憚,嘴角反而揚起了一抹冷笑。
眼見敵軍已擁上船來,馬援大喝一聲:“破軍弩士,現身吧!”
号令傳下,最下一層的甲闆上,船艙之壁被轟然推翻,内中立刻現出了五十餘名蓄勢已久的弩手。
獨眼弓神養由基,就駐立其中,兩道冷絕肅殺的目光,冷視着擁上來的敵卒。
陶商早已料到,吳軍的攻擊重點目标,會是馬援所以的樓船旗艦,所以星夜兼程,令養由基率一隊破軍弩營,趕到了柴桑。
陶商先令養由基率衆藏于船艙之中,先不露面,就要放松吳人的警惕,叫他們放心大膽的來攻,卻在這個時候,令養由基突然露面,殺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他的目的,自然是達到了。
“給我放箭,往死裏射吳狗!”養由基一聲低喝,手中弓弦一松,一箭破空而出。
隻聽噗的一聲,迎面最先沖上來的一名敵卒,便被釘中了腦門,翻滾于地。
嗖嗖嗖!
嗡鳴聲中,五十名破軍弩士,分爲三排,開始無人無止,沒有空隙的向着湧上來的敵群射去。
三丈寬的區域裏,五十名破軍弩士,無休止的輪射,密度與速率,皆已達到了恐怖的地步。
“糟了!”
狂沖上來的賀齊,眼見魏軍艙壁破碎,亮出了藏于其中的破軍弩士,神色立時驚變,幾乎是憑着武者的本能,急将身體向地面上伏去。
下一個瞬間,利箭破空而至。
刺耳的嗡鳴聲,幾乎将賀齊耳膜刺破,凜烈的利箭,呼嘯着密集的從頭頂射過,那強勁的刃風,甚至掃的賀齊頭皮發麻。
賀齊武力強悍,閃避及時,但他身後那些普通士卒,卻就沒那麽幸運了,就在他低頭瞬間,身後便響起慘烈之極的慘叫聲,成片成片的吳卒,如脆弱的草人,被掃射倒地。
賀齊急是回頭一掃,身形駭然一震,隻見隻幾個呼吸間,身後的近七十餘名士卒,就被射倒在地,竟無一個活口。
破軍營的弩箭,力道之強,準頭之精,強悍如斯!
“破軍營,這就是陶賊破軍營的威力,他竟早有準備……”賀齊震撼之際,背上不由又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在慶幸自己反應快,若稍慢一步,隻怕此刻已被射成了馬蜂窩。
撞上鐵闆,可不隻賀齊這一隊人馬,其餘攻上魏艦的吳軍,也遭遇到了破軍弩士毀滅性的打擊。
血霧升騰,慘叫聲在回響,整個鐵鎖橫江之陣,變成了吳軍的生死線,數以千計的吳軍士卒,頃刻間被射死。
柴桑城頭,看到這一幕的陶商,嘴角揚起了一抹冷笑。
樊哙更是驚喜萬分,叫道:“他奶奶的,原本大王你竟暗中調那獨眼弓神和他的破軍營啊,你咋不早說啊,害老樊我瞎**擔心了半天。”
樊哙這番話,引的城頭上諸将們,一陣的哄笑,所有人的心情,此刻都興奮到極點,痛快到了極點。
如果陶商提前告訴了他們,就怕走漏了風聲,讓吳人提早有防備,攻擊軍團會提前配備堅厚的大盾。
所以,陶商便令養由基和他的破軍營,暗藏于各船船艙中,等到吳軍登艦之時,才突然發動,好殺敵一個措手不及。
他的目的确到了,猝不及防之下,吳人遭受沉重的打擊,高漲的士氣瞬間跌落了谷底。
血霧橫飛中,賀齊戰意已是全無,拼命揮動着戰刀,撥馬射來的密雨,幾乎是趴着退了下去,逃回了自己的戰船。
一跳上船,賀齊便長出了一口氣,大叫道:“魏軍有破軍營,我們上當了,速速撤退!”
号令傳下,一衆幸存的士卒,急是放開鈎竿,拼命掉轉船頭逃竄。
後方旗艦之上,太史慈目睹了這驚人一幕,方知陶商早有準備,心知無法再戰,急是下令撤兵。
铛铛铛——
大江之上,鳴金撤兵之聲響起,近四十餘艘敵艦,紛紛放棄進攻,狼狽的順流而撤。
這時,上千破軍營則徹底亮相,立于船首,肆意的用索命的利箭,歡送狂逃的敵人。
箭雨狂掃之下,吳軍在付出了一千七百餘人的代價,近三十艘戰船的損失,方才狼狽不堪的逃離。
更遠處,那艘飛揚着“吳”字大旗的樓船旗艦上,鬥志昂揚,信心百倍的孫策,目睹己軍被狼狽射退這一幕,那張英俊的臉,也凝固成了駭然的一瞬間。
“陶賊,竟然把破軍營給調來了,可恨……”孫策的拳頭,狠狠的捶擊在了船邦上,眼中盡是驚惱之色。
他着實沒有想到,陶商竟然暗中調來了威震天下的破軍營,更沒料到,陶商這麽沉得住氣,把破軍營還藏的這麽深,隻爲射他個措手不及。
舉目遠望,看着倉皇退下來太史慈和賀齊,孫策眉頭深急皺,臉都有些漲紅,顯然這一場敗仗,除了讓他驚惱之外,更讓他尊嚴受到了沉重打擊。
這一場仗,他可是不惜背上射殺老臣之命,抱着必勝的決心,不顧程普生死發動進攻,誰料想到,非但沒有取勝,反是損兵折将,灰溜溜的吃了敗仗。
大吳之王,親自指揮作戰,強大的水軍,卻再次敗給了陶商,這位江東小霸王,如何能不感到自尊受到了陶商深深的羞辱。
惱羞成怒的孫策,自尊心受到刺激,一時沖動,就想下令繼續進攻。
這時,龐統卻輕歎一聲,拱手勸道:“大王,此番是我軍偵察有誤,沒有偵察到陶賊暗中調來了破軍營,眼下我軍士氣已挫,不宜再戰,不若暫且退歸大營,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陶賊破軍營威力強大,我軍并沒有配備有堅盾,強行再戰隻能是徒損将士性命,請大王息怒。”魯肅也趕緊勸說道。
這一番及時的勸說,終于讓孫策心情平靜下來,咬牙切齒了半晌,最終還是恨恨道:“你們說的對,本王不能再中陶賊的詭計,徒損士卒,傳令下去,全軍先撤回大營。”
号令傳下,所有人都長松了一口氣。
旗艦上,撤退的令旗搖動如風,近千艘戰艦,近五萬多的吳國水軍,這才黯然的向東退去。
歡送他們的,則是身後魏軍震天動地的嘲笑聲。
孫策卻隻能強忍着這口氣,率軍撤往下遊二十裏處,在那裏,他已提前安下了水營。
白天時鬥志昂揚,挾着必勝的信念出營,卻帶着老将程普被自己人射死,損兵折将的敗績而歸,吳軍士卒的精神都受到不小的打擊,個個都士氣消沉。
孫策也是火氣大,一進大帳,就将頭盔狠狠的砸在了案幾上。
左右諸将們,都吓了一跳,皆默默低頭,不敢作聲,生恐撞在孫策的氣頭上。
孫策在那裏氣了半天,情緒方才平伏下來,意識到自己身爲王者,爲一場小小的敗仗都亂了情緒,實在有失王者之風。
深吸過幾口氣,當孫策再次擡起頭時,英武的臉上已恢複了冷傲,環掃衆人,冷哼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的失利,不過是因爲我們的偵察疏忽而已,并非陶賊水戰真的強于我們,爾等休要洩氣。”
一見孫策恢複了鬥志,龐統忙道:“大王言之有理,如今陶賊的主力正受疫病困擾,無法前來柴桑參戰,這正是天賜我們的良機,我們正當鼓舞士氣,他日再戰,一鼓作氣攻破敵軍的鐵鎖之陣,奪回柴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