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盛大的慶功宴,剛剛才結束,諸将各帶醉意,盡興而散。
陶商也是喝的盡興,正準備回内帳休息,擡頭卻忽然發現,張良并沒有退去。
看他表情,必然是有話要說。
“子房單獨留下來,必是有什麽話跟本王要說吧。”剛剛站起來的陶商,又坐了下來。
張良拱手一笑,“瞞不過大王的眼睛,良确實有幾句心理話,想要跟大王說一說。”
“說吧,本王聽着呢。”陶商拂了拂手。
張良便輕咳幾聲,說道:“今日我軍雖勝,滅了敵軍萬餘兵馬,卻是因爲神威弩炮之故,且這一戰,耗盡了所有的标槍弩箭,短時間内,想要重複這場勝利隻怕是沒有可能。”
頓了一頓,張良接着道:“而孫策和劉表二賊,經曆這一場失利後,必然會心存有忌憚,龜縮入南岸營,不敢再主動挑釁,我若想擊敗敵軍,就隻有強攻赤壁敵營,但以我軍水軍實力,現然又不太現實,而遼東方面的戰事,又由不得我們拖下去,這正是良所擔憂之事。”
“本王當然不會把這場戰事拖下去,本王正在等一個送上門來的機會。”陶商的鷹目中,透出一絲詭秘。
送上門來的機會?
張良微微一怔,一時猜不透陶商的内心深意。
正當這時,荊轲匆匆入帳,拱手道:“大王,南岸有人扮作漁夫入我大營聲稱是黃祖麾下将領甘甯的親信,有緊要之事求見大王。”
“甘甯,怎麽會是他,不應該是甘甯嗎?”
陶商的臉上掠過一絲異色,緊接着卻揚起一抹會意的冷笑,當即下令将那來人喚入。
“聽聞這甘甯,武力極高,統軍能力極點,卻因出身不佳,不被劉表所器重,這個時候,這甘甯派人前來密見大王,莫非是……”張良眼眸一亮,忽然間猜到了什麽。
片刻後,帳外響起了腳步聲,接着是親兵喝斥聲,顯然是在搜那信使的身,以防他是來行刺陶商。
不多時,那員甘甯的心腹信使,方才步入大帳,向陶商拱手下拜,“小人乃是興霸将軍的心腹親兵,奉我家将軍密令,前來面見大王。”
“甘甯乃劉表部下,眼下劉表正與本王交戰,他身爲本王敵人,卻派人來見本王,有什麽意圖?”陶商冷冷的質問道。
那信使便從懷中,取出一道蠟封的帛書,雙手奉上,鄭重道:“我家甘将軍對大王早已敬仰已久,決意歸順于大王,這是我家将軍親筆所寫的歸降之書。”
甘甯,果然是來歸降的……
張良微微點頭,眼神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表情,顯然方才已有所猜測。
陶商的眼中,卻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突然間臉上迸發出驚喜之色,也不等親兵轉呈,親自跳了出來,奪過那封甘甯的親筆降書,激動的就看了起來。
甘甯在信中聲稱,自己被不受劉表重視,又被黃祖壓制,懷才不遇,心懷怨氣,今日兵敗之後,還被周瑜把兵敗的責任,推在了他擅自先退上,逼着劉表對他實施的杖責,令他怨恨已極。
種種壓迫之下,他甘甯是忍無可忍,方才決意歸順陶商,且陶商擊破吳楚聯軍。
“甘興霸,當真要歸降本王?”陶商雖然激動,臉上卻仍存幾分懷疑。
“今日周瑜指揮不利,爲大王所敗,我家将軍奉黃祖之命,率楚軍提前撤退,事後周瑜向黃祖問責,那黃祖便把黑鍋推在了我家将軍身上,那劉表爲了平息吳國君臣的憤怒,便下令當衆杖責了我家将軍,兩營士卒都親眼所見,我家将軍不甘受此怨屈,才決心歸順大王,絕無他念。”
那信使的嘴巴倒也利索,帶着哭腔,把甘甯所受的苦楚,诿诿道了出來。
陶商聽罷,不禁唏噓感慨,忙是俯身将那信使親手扶起來,歎道:“劉表此賊,素來隻重視世族,興霸不受其重用也是意料之中,既然興霸願歸降于本王,此乃天助本王擊破劉孫二賊,本王自然是一萬個歡迎。”
眼見陶商這般态度,信使是感激涕零,拜伏于地道:“大王英明,我家将軍終于找到明主了。我家将軍被仗責後,便被發配往負責運送糧草,他會利用職務之便,截下吳楚兩軍的糧草,率本部兵馬前來北岸歸順,以作爲歸降的獻禮,到時還請大王開寨門接應。”
陶商頓時大喜,哈哈笑道:“吳楚兩國若失了糧草,必然軍心震怖,人心渙散,本王正好大舉進攻,一舉擊破劉孫二賊,這一戰若是能勝,你家将軍便是首功,本王絕不會虧待于他。”
陶商狂笑起來,俨然已信以爲真,且對甘甯大加許諾重賞。
那信使更是感激萬分,又再下拜,替甘甯跪謝陶商的恩賞。
陶商當下便厚賞了那信使,令他速回南岸,回去轉告甘甯,早日約定歸順之期。
信使得了賞賜,方才高高興興的拜謝而去。
信使一走,陶商臉上的興奮,還是那狂烈的笑意,頃刻間歸于平靜,嘴角反而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甘甯說要歸降于本王,子房你覺的是真是假?”陶商笑看向了張良。
“甘甯不受劉表重視,欲歸降大王,倒也合情合理。”張良也是一點頭,卻又道:“不過,大王還是不可輕信,得先派細作往南岸,探查一下,那甘甯是否真的被劉表仗責,方可判斷他是真降還是假降。”
張良乃是從客觀的角度來分析,甘甯歸降的機率,确實很大。
從正常情理來分析,甘甯本就對劉表懷有不滿,今又當了替罪羊,被打了棍子,當衆受到羞辱,一怒之下前來歸降自己,也是合情合理。
這一出計,若是騙曹操也就罷了,可惜,他們撞上了陶商。
陶商熟知曆史,自然記得,曆史上的赤壁之戰,甘甯就是挨了幾十軍棍,演了一出苦肉計,才騙過了曹操,騙過了曹操麾下那些絕頂的謀士。
如今曆史已經改變,赤壁之戰卻再次發生,劉表二賊在這種情況下,采取相同的手段,也算是一種曆史的巧合。
“可惜啊,孫策,周瑜,你們碰上的是我陶商……”陶商不禁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皆是諷刺。
張良神色一變,卻不知道自己哪裏判斷有誤,引起陶商這般大笑。
一片諷笑後,陶商收斂笑容,冷冷反問道:“我說子房,你憑什麽斷定,那甘甯不是爲了實施詐降計,才故意先用苦肉計,吃了這一頓闆子,來騙取我們的絕對信任呢?”
張良眉頭凝起,眼中是思緒流轉,以他的智謀,顯然已聽懂陶商的言外之意。
“大王所擔憂的也有道理,如果像大王所說,那甘甯詐降,應該隻是爲了混入我軍中,然後裏應外合,如果是這樣,他可以率部直接前來歸降就是,又何必冒着風險,非要劫了糧草前來歸降,就不怕節外生枝嗎?”
張良看出了其中疑點。
陶商卻冷冷一笑,“甘甯前來投降,可絕不是隻爲裏應外合那麽簡單,子房你想象一下,當甘甯以歸降爲名,帶着那幾十艘糧船,在我們全無防備的情況下,全速的向着我方水營駛來,倘若船中所裝,非是糧草,而是裝的是易燃之物,這大火一點,火船沖入我水營,結果會是如何?”
張良身形蓦然一震,仿佛陡然間省悟,驚道:“原來大王真正擔心的,是那甘甯以詐降爲名,趁機對我軍實施火攻計,想要一舉擊潰我們!”
陶商微微點頭,笑而不語。
“吳楚聯軍的實力,最多隻是跟我們對峙,想要一舉擊潰我們,就隻有用火攻之計,想要用火攻之計,就必須要讓火船,能夠順利的接近我大營……”
張良口中喃喃自語着,半晌後,笑了。
“是良失察了,沒想到竟然被大王看穿了他們的詭計,看來孫策和劉表二賊,确實是派了甘甯前來詐降,想要對我們實施火攻之計。”
信服的張良,對陶商是敬佩到無以複加。
他卻不知,陶商并非是真的看穿了甘甯詐降是假,隻是因爲他腦海裏的曆史先知,在這赤壁戰場上,甘甯的前來歸降,讓他不得不聯想起曆史上,甘甯的苦肉詐降之計。
雙方隔岸對峙,誰也沒有上遊之勢,陶商不知擔心敵軍會從上遊放火,吳楚聯軍若想用火攻擊,卻必須要讓他們的火船,可以順利的接近自己水營,而不被自己派出的戰船攔截。
這種情況下,吳楚聯軍除了和曆史上那樣,實施詐降計外,别無選擇。
曆史雖已發生了改變,但在這赤壁,同樣的條件,同樣的形勢下,曆史卻再度重演。
陶商當然就一眼看穿。
“大王洞察力簡直是不可思議,良佩服之至啊。”張良明白了一切,恍然大悟之下,忍不住對陶商又是一番驚歎。
陶商卻隻淡淡一笑,鷹目中燃起諷刺的冷笑,“咱們已識破了孫策和劉表的把戲,就等着看他們做跳梁小醜的表演吧。”
張良也笑了,王帳中,充斥着興奮諷刺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