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晉軍士卒,無不大吃一驚,愕然的看向司馬懿,那眼神顯然是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射殺自己的親兄長。
“司馬懿啊司馬懿,你果然跟袁尚是臭味相投呢,怪不得你會去投奔他……”城下,陶商看到這一幕,嘴角揚起諷刺的冷笑。
城頭晉軍士卒們卻沒有動手,一雙雙目光,皆望向了袁尚,隻有他下命令才會聽從。
“仲達,你真要射殺他?”袁尚問這話時,埋怨的表情已緩和不少。
司馬懿忙道:“國家爲重,懿豈敢以私廢公,何況司馬朗已被我逐出家門,算不上我司馬家的子弟,此等叛國逆賊,死不足惜。”
一番慷慨之言,掃清了袁尚對的埋怨,袁尚甚至還微微點頭,臉上浮現出欣賞之色。
想當初,爲了大局,他袁尚可是親手射死了兄長袁譚,顯然司馬懿現在的所作所爲,讓他找到了幾分“志同道合”的感覺。
“很好,不枉本公對你的信任。”袁尚嘴上贊許,卻已高高的擡起了手,做出了手令。
城頭,近七百名弓弩手,這才彎弓搭箭,瞄準了城下的司馬朗,也瞄準了百步外的陶商所在。
城下,司馬朗已是大駭,愣到失神,顯然不敢相信,自己這弟弟竟絕情到要射殺自己。
荊轲卻早有準備,急是喝令左右,将随身所攜大盾高高舉起,護住上方。
袁尚向司馬懿做了個手勢,意思是由你來下令。
司馬懿心中怒火熊熊,确實有種沖動,想要射死他那不争氣,丢盡他顔面的哥哥,猶豫再三,卻還是硬給忍了住。
他想到了袁尚射殺袁譚的舊事。
袁尚所爲,最終也沒能阻擋住陶商進攻邺城的腳步,反而還寒了許多将士文武之心,背負上了一個殺兄的冷酷絕情之名。
司馬懿表面雖怒,心中卻如明鏡般冷靜,他可不想步袁尚的後塵。
“陶賊,你想逼我殺兄,壞我司馬懿的名聲,我可沒袁尚那麽蠢,豈會上你的當……”
心中掠過一絲冷笑,司馬懿便拔劍在手,向着城下狠狠一指,“司馬朗,你滾回去告訴陶賊,晉公是何等高貴的存在,豈會臣服于他這等殘**賊,他有種就盡管來攻,晉公必叫他折戟于晉陽城下。”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司馬朗知道,無論如何是勸降不成了,隻得回頭看向荊轲,巴巴的哀求道:“我能說的都說了,不是我不盡力,而是他二人太不識時務啊,讓我回去跟魏王好好解釋解釋吧。”
“魏王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還用得着再解釋麽。”荊轲手中長劍徹底出鞘,“魏王有令,若你勸不了袁尚歸降,就地斬首正法!”
話音方落,手中長劍已橫掃而過,一道血光飛濺,司馬朗的項上人頭,在衆目睽睽之下,飛上了半空。
司馬氏一族,代表的是整個世族的利益,曾經的曆史中,也正是司馬氏的晉朝,八王之亂使得華夏衰敗,胡虜趁機入侵,最終五胡亂華,造就了華夏曆史上最黑暗的時代。
陶商銘記曆史,這樣一個危險的世族,豈會放過他們。
如果說最初陶商還嘗試着想啓用司馬懿的話,那後來司馬懿舉族投奔袁尚,讓袁尚勾結匈奴,種種所爲已讓陶商深厭痛絕,決心将他們滅族。
當然,陶商說了給司馬朗機會,必然言出必行。
可惜,正如陶商所料,袁尚和司馬懿,絕不會因爲顧惜司馬朗的性命,就開城投降。
陶商讓司馬朗招降,最終的目的,其實不過是想離間司馬懿和袁尚的關系,讓袁尚猜忌他罷了。
不過,司馬懿也跟陶商猜測的一樣,冷血無情,甚至不惜要威脅射殺司馬朗。
陶商也料到,司馬懿沒袁尚那麽蠢,必不會了背負上殺兄之名,既然如此,不如由自己一刀宰了司馬朗幹脆。
晉陽城頭,當那些晉軍士卒,見得司馬朗被斬時,無不心中爲之悚然。
司馬懿更是身形一震,顯然沒有想到,陶商手段這麽狠辣,自己兄長一旦勸降不成,立刻就斬首,一點都手下不留情。
骨肉兄長被殺,司馬懿本該悲痛才是,誰料他臉上看不到半點難過之色,相反,還有幾分如釋重負。
一想到這個不争氣的哥哥,就此被殺,不用再成爲自己的忌憚,司馬懿心中焉能不長松一口氣。
百步之外,陶商卻已在衆軍的擁簇之下,徐徐上前,傲視着城頭,冷冷道:“袁尚,司馬懿,本王已經給了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我陶商在此起發誓,晉陽城破之時,就是你袁家和司馬家族滅之時,司馬朗,就是你們的下場。”
陶商聲如天雷,震動人心,把城上晉軍震的無不膽戰心驚,面露懼色。
司馬懿此時才算是明白過來,陶商壓根就沒指望司馬朗能勸降成功,從開始,陶商就打算要殺司馬朗,用自己兄長的項上人頭,來威脅震懾他們。
“陶賊,有我袁尚在,你休想踏上晉陽城一步!”
面對陶商的公然威脅,袁尚已勃然大怒,拔劍在手,狠狠一指,“弓弩手,給本公放箭,射死這殘**賊!”
晉軍弓弩手們,這才從袁尚吵啞的怒吼聲中驚醒,慌忙舉起弓弩,向着陶商所在放箭。
荊轲等衆親衛們早有準備,急是高舉大盾,結成盾陣,将陶商跟前護成密不透風。
城上雖箭如雨下,卻盡皆被盾陣彈落,根本傷不得陶商半分。
“袁尚,司馬懿,洗幹淨脖子,等着本王親手來取你們的項上人頭吧,哈哈——”
陶商豪烈的放聲狂笑,撥馬揚長而去,從容不迫的退出了敵箭範圍,卻無一人傷亡。
看着耀武揚威而去的陶商,袁尚臉上盡是恨怒,卻隻能拳頭狠狠一擊城牆,轉身憤然下城而去。
城前,隻餘下了司馬朗人首分離的屍體。
“司馬仲達,令兄的屍體就在城外,要不要我派人出去收回來,也好讓你安葬。”審配冷笑着問道,語氣中顯然透着幾分諷刺。
司馬懿臉色鐵青,盯着城下那具屍首,半晌後,卻竟又恢複了淡然從容的氣勢,不以爲然的冷哼一聲:“那叛賊早已被我驅逐出了家門,跟我司馬懿再無半點關系,我爲什麽要給他收屍安葬,審大人若是想給叛賊收屍,請自便就是了。”
說罷,司馬懿收了佩劍,轉身也揚長下城而去。
審配立在那裏,望着司馬懿遠去的身影,眼中卻悄然閃過幾分忌憚,口中喃喃道:“年紀輕輕,城府便這麽深,還能做到這般鐵石心腸,以晉公的魄力,隻怕将來鎮不住此人啊……”
搖頭感慨了半晌,審配也隻能輕聲一歎,下城而去。
魏營方向。
陶商已經步入轅門,撥馬轉身,再次遠望晉陽城頭。
“看來這個司馬懿果然是出其的冷靜,遠比袁尚要看的遠,果然沒有真正做到‘大義滅親’。”迎上前來的張良,已知曉了城前發生的一切,便不由感慨道。
“若是沒有一顆這麽冷靜的頭腦,他又怎麽能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呢……”陶商心中暗道。
“魏王,袁尚和司馬懿那厮不識相,不肯投降,那咱們現在該咋辦啊?”樊哙叫嚷道。
“還用本王說麽。”陶商鷹目中,殺機凜烈而起,“既然他們決心頑抗到底,那咱們就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來,把晉陽城給本王圍成鐵桶陣,把晉陽給我變成黎陽!”
左右諸将,皆爲陶商的肅殺氣感染,無不抱定不破晉陽,誓不罷休的決心。
當下,陶商便傳下王令,一面令後方的蕭何,将糧草通過井陉道,源源不斷的運往前線。
另一方面,陶商又令諸将分兵,去攻取晉陽周圍諸城,将晉陽變成一座孤城。
同時,陶商又令魯班率軍開始沿着晉陽周圍挖壕溝,立土牆,設箭樓,準備徹底隔絕晉陽與外界的聯系。
你袁尚和司馬懿不是嘴硬,鐵了心的要跟我耗下去麽,我有的耐心,我就圍死你。
晉陽城中,失敗主義的情緒,卻在飛速的彌漫。
手中隻有七八千的兵馬,袁尚空有一腔的怒火,卻隻能幹瞪眼,眼睜睜的看着陶商攻取晉陽周圍諸城,四面肆意的挖溝,把晉陽城慢慢的變成一座死城,一座孤城。
袁尚心急如焚,司馬懿又何嘗不是坐卧不安,自那天之事後,他一連三天閉門不出,苦思着破解困局之計。
“仲達,喝口熱湯驅驅寒吧。”
正自踱步的司馬懿,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回頭一看,卻見張春華已笑盈盈的步入房中,手中端着一碗熱湯,滿臉關懷之意。
“你來啦。”司馬懿隻淡淡的應了聲,接過碗來,坐下來默默的飲起來。
張春華輕咬朱唇,幾番欲言又止,最後才下決心道:“仲達,聽說大哥的屍首,尚還曝屍于城外,不如入夜之後,就派人出城收了回來下葬了吧。”
“不行。”司馬懿變色一沉,喝到一半的湯也放了下來,“我早已将他逐入司馬家,他葬與不葬,關我何事。”
見司馬懿如此冷絕,張春華嬌軀微微一顫,眼中掠過一絲失望,咬了咬朱唇,忍不住再勸道:“大哥投降陶賊,做出這等事來,确實是不該,但他到底也是被陶賊所迫,說到底,他身上還流着司馬家的血,眼下他既然已死,仲達你又何必還生他的氣呢。”
“你不懂。”司馬懿搖了搖頭,沉聲道:“袁尚此人與其父一樣,性情多疑,我已當着他的面宣布斷絕與司馬朗的關系,現在若又爲其收屍,要是傳到袁尚耳朵裏,隻怕會讓他懷疑我當時隻是迫不得已糊弄他而已,所以這屍體誰都能收,就我不行,你也不行。”
“話雖如此,可他……可他終究是你大哥啊……”張春華默默歎道,以她的聰明,自然想得通其中利害關系,但情感上卻始終無法如自己這未婚夫這般,做到鐵血無情。
“大哥又如何,當年漢高祖爲逃命,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能踢下車。”司馬懿卻冷冷道:“自古以來,要想成就大事,就必須要有所犧牲,春華你也是聰明女子,這個道理豈會不懂。”
張春華身兒又是一抖,沉默了下來,秀眉下的那雙明眸,變化不定。
沉默片刻,她忽然擡起頭,直視着司馬懿的雙眼,問道:“仲達,那你告訴我,如果有一天,爲了你眼中的大事,你必須要犧牲我時,你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