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這個劉備還真是夠陰的,把高幹和袁紹玩的團團轉,老子以前隻知道他是個僞君子,沒想到他還藏着這樣陰險的手段。”樊哙一面啧啧稱奇,一面又鄙視的大罵。
陶商卻隻冷笑道:“劉備的野心,乃是做第二個光武帝,中興他的大漢朝,袁紹和高幹早應該知道,劉備是不會真心歸順他們,可惜,他們都被劉備逼真的演技給騙了,落得今天下場,也算他們活該。”
張良等人皆是點頭,認同陶商的判斷。
這時,地面上原本不省人事的袁紹,扭動起了身體,竟是緩緩的蘇醒了。
片刻之後,袁紹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陶商那刺寫滿“諷刺”二字的臉。
“陶賊——”
袁紹一聲尖叫,從地上掙紮着強行爬起,想要抄起家夥砍陶商,卻發現腰間佩劍已經卸下,想要拔腿開溜,才發現四周全都是陶商的人馬,一雙雙兇目,正向盯着一隻烤熟了的肥羊般,齊刷刷的盯着他,瞬間把他盯的是如芒在背。
“袁紹,不用想着開溜了,這次你已無路可逃,注定要死在我陶商的手裏。”陶商冷冷道。
袁紹蓦然一震,思緒飛轉如潮,這才猛然間想起了自己暈死過去之前,所發生的那些事。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被劉備玩弄,是如何迫不得已,帶着可憐巴巴的幾百兵馬,想要渡過易水,潛入并州。
接着他又想起,自己是如何的倒黴,剛剛過河就中了項羽的埋伏,呂布又是如何不得已抛下了他,獨自逃去,他又是如何悲憤絕望之下,氣暈過去。
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這一切,也立時讓他重新陷入到了悲憤絕望之中。
袁紹轉過身來,眼珠中布滿了血絲,幾乎就要迸裂一般,緊緊咬着的牙齒咯咯的作響,牙縫中已浸出了絲絲的鮮血。
此時此刻,他的臉上隻寫着兩個字:
仇恨。
對陶商所有的仇恨。
他從天下第一大諸侯,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皆是被陶商一步步所逼,眼前這個可憎的年輕人,就是他身陷絕境的根源。
“怎麽,看見我就這麽不開心麽?”陶商很享受這份諷刺的快感。
畢竟,當初袁紹幾乎将自己逼入絕境,現在這老東西落在了自己手裏,怎麽可能不好好痛快一番。
袁紹恨不得即刻撲上去,憑着一雙爪子,拼個你死我活,把陶商給撕了。
恨了半晌,咬牙半晌,袁紹最終卻冷靜了下來,沒有敢撲去。
就憑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就算是他撲上去,也隻能是自取其辱而已,袁紹到底還保持着幾分冷靜。
他隻死死盯着陶商,深吸一口氣,咬牙歎道:“我隻恨當初你隻是個小小的琅邪相時,沒有發兵滅了你,才會養虎爲患,釀成今日的苦果,我後悔啊……”
袁紹想起了當年。
他想起當初,自己的長子袁譚,頭一次被俘之時,他爲了救兒子,也爲了顧全跟公孫瓒争奪河北的大局,被迫跟陶商單騎會面,達成停戰協議。
如果他早知道今日,早知道陶商才是他真正的敵人,早知道自己那個兒子廢物到極點的話,當年他無論如何,也非得先滅了陶商不可。
可惜,一切已晚。
“袁紹,就算你當初滅了我,你以爲你就能奪了天下嗎?”陶商冷冷的反問道。
袁紹先是一愣,旋即狂傲道:“我袁本初據四州之地,十幾萬鐵騎将士,若是沒有你,誰能擋我橫掃天下!”
“四州之地,十幾萬兵馬,你以爲你就很強嗎?”陶商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袁紹又是一怔,一時聽不明白陶商什麽意思。
“你爲了玩平衡,故意放縱你的幾個兒子内鬥,放任汝颍河北文武相互相攻诘,把你看似雄厚的家底,統統都消磨在了内鬥之中,當年官渡之戰,若非你内部不團結,又豈能被我屢屢抓到取勝的機會,最後一擊緻勝。”
陶商俯視着那個自以爲是的失敗者,冷冷的曆數着他的得失,道破了他敗落的真正原因。
袁紹身形劇烈一震,眼中神色翻轉如潮,種種往事浮現于腦海中,一時間竟被陶商斥到啞口無言。
輕吸過一口氣,陶商鷹目冷視着他,大聲道:“袁紹,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不是我陶商擊敗了你,是你自己擊敗了你自己。”
自己擊敗了自己?
袁紹蒼老的身軀,如被九天驚雷驚中,跌跌撞撞的連退數步,臉色驚魂落魄,蓦然間仿佛被陶商一語喝醒般。
他終于明悟了。
信任的兒子,器重的外甥,接連的背叛自己,就連忠心耿耿的沮授和文醜,在關鍵時刻,也背棄了自己。
所有的一切,皆是他自釀的苦果,到最後,隻能自己來品嘗苦澀。
他顫巍巍的擡起頭,隻見陶商那表情,那不屑的冷笑,就像是一個成年人,正在給不懂事的小孩,講述大道理一般。
他堂堂四世三公的袁紹,在陶商的眼裏,竟然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袁紹彷徨後悔的表情,轉眼間瓦解,重新又被肅厲猙獰的仇恨所取代,指着陶商咆哮怒罵道:“陶賊,你個出身卑微的奸賊,你算什麽東西,竟然也配給老夫講大道理,就算老天無眼,讓你僥幸勝了,高貴依然是高貴,卑賤依然是卑賤,你永遠是那個出身卑賤,被天下人不屑的奸賊!”
左右樊哙等衆将,眼前袁紹死到臨頭,竟然還被般狂妄,如此歇厮底裏,跟瘋子似的大罵他們的主公,衆人無不恨到眼珠爆珠,怒火熊熊。
“翻來覆去,無非就是出身而已,你不煩麽。”
陶商又是一聲不以爲然的冷笑,繼續用教育小孩子的口吻道:“袁紹,難道你沒聽說過,王侯将相,甯有種乎這句話麽?”
袁紹滿嘴的怒罵,瞬間給陶商這一句話,輕描淡寫的給嗆了回去。
看着語塞的袁紹,陶商傲然自信道:“當年漢高祖劉邦,不過一小小亭長,你袁家也并非生來就四世三公,再往上數個幾千年,說不定你的祖先,還是一個山洞裏茹毛飲血的野人,在這個拳頭就是王道的大時代,你還炫耀什麽出身,不覺的很可笑嗎。”
“陶賊——你——你——”袁紹已被嗆到聲音沙啞,滿臉憋紅,除了咬牙切齒之外,再也憋不出一個字來。
“把他先押解下去,待班師許都之後,再斬首示衆吧。”陶商已不屑跟袁紹多言,拂手喝道。
荊轲一使眼色,幾名親兵便洶洶上前,将袁紹如死狗一般拖走。
陶商策馬向前,下令大軍繼續趕往易京。
劉備依靠毒計竊取易京,未必就人心盡附,陶商要趁此時機,一舉攻下易京,滅掉劉備,奪取幽州。
大軍星夜疾行,不出一日,已逼近易京附近二十裏。
正當這時,霍去病率領着先行的騎兵隊,飛馬而至,大叫道:“梁公,速速下令全軍停止前進,不能再前進了。”
“怎麽回事,前方發生了何事?”陶商狐疑道。
霍去病勒馬于前,皺着眉頭道:“禀梁公,那劉備剛剛掘開易水河堤,洪水已将南岸大片平原淹成了澤國,範圍還在擴大,我們不能再前進了。”
劉備竟然掘了易水?
陶商神色一動,蓦然間省悟,眼眸中不由迸射出厭惡之火。
“易水流域有良田數萬頃,村莊遍布,劉備掘了這易水河,雖然可以阻擋我軍北上,豈不是連那些數以萬計的平民百姓,也一并淹了不成。”身邊的張合,不禁震驚道。
樊哙也回過神來,忍不住罵道:“他奶奶的,這個劉備真是陰毒到極點了,不光害死了他的兩個舊主,現在還掘了易水,靠淹死那多平民來阻擋咱們攻他,這大耳賊也太不要臉了吧。”
衆将不憤慨,一時間皆大罵起了劉備。
陶商卻冷笑一聲,慨歎道:“大耳賊若是要臉,就不會投靠那麽多主子,又一次次的背叛他們了。”
“劉備此人,當真也是個奇人,先後投靠公孫瓒、曹操、袁紹和高幹,又接連背棄這些人,到現在卻仍能保持着仁義之名,這位劉皇叔蠱惑人心的本事,還真是不一般呢……”張良也奇歎道。
陶商遂也不敢遲疑,當即下令全軍停止前擇,擇高處地勢安營紮寨。
六萬大軍遂就地止步,尋土丘山包等高地,連下十餘營,以防被大水波及。
半日之後,茫茫大水終于是蔓延而來,鋪天蓋地的一眼望不到盡頭,方圓幾十裏的範圍,盡被淹成了一片澤國。
不過易水到底比不得長江黃河這等大水系,水量有限,淹到梁軍營營盤之時,水位連腳面也不到。
雖說這水勢不大,但通往易京之路,卻盡被淹成了一片泥濘,車馬難以再通行。
“掘易水,借自然之利來做爲屏障,以阻擋我軍北上,這倒真還是一條實用的妙計。”土丘上,張良望着茫茫的水澤,微微點頭贊賞道。
“劉備這大耳賊,之前被咱們的玩的團團轉,他什麽時候變這麽聰明了?”樊哙嘟囔着罵道。
聽得二人的議論,陶商的腦海中,蓦然間閃過一個名字。
莫非是他?
以劉備的智計,絕對想不出如此精妙的布局,能将袁紹和高幹玩弄于股掌之中,不廢吹灰之力就竊取幽州,還想出這掘易水的妙計,必有謀士從旁出謀劃策。
以簡雍的智謀,必然做不到這種程度,而幽州境内,陶商也想不出還有什麽奇謀之士。
想來想去,似乎也隻有那個人。
“如果真是他的話,那就越來越有意思了……”陶商年輕的臉上,悄然浮現出幾分玩味的笑容。
神思之際,張良卻拱手道:“梁公,照目前的形勢,我們想在短時間内北攻幽州已經不現實,況且将士們皆是疲憊之極,不利于再鏖戰下去,今冀州青州已得,袁紹也已擒獲,北伐主要目标已實現,差不多也該是收兵的時候了。”
望着眼前茫茫大水,陶商沉思許久,輕吸一口報,拂手道:“罷了,傳令下去,班師南歸,來年再收拾大耳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