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還在等什麽,斬草除掉,殺了他幹脆。”張飛迫不及待的嚷道。
關羽卻向劉備暗使眼色,壓低聲音提醒道:“我軍中袁家舊部頗多,還請兄長三思。”
劉備神色微微一動,蓦然間省悟。
沮授等袁紹舊部投降于他,一方面是因爲對袁紹不滿,另一方面也是爲形勢所迫,他們内心中未必就想讓袁紹死,倘若他今天殺了袁紹,反而可能造在人心不穩。
再者,他嘴說雖說的什麽匡扶漢室,大義凜然,但到底袁紹是在危難之時收留了他,他背棄袁紹便罷,若還要殺掉袁紹,難免會遭人诽議。
“袁紹已是衆叛親離,殺了他也沒什麽意義,倒不如成全我的仁義之名……”
思緒飛轉,劉備已有了主意,一臉的殺氣頓斂,便高聲歎道:“袁紹,你雖不仁,我劉備卻不能不義,罷了,今天我就放你一條生路,你和呂布速速給我滾出幽州去吧,再敢踏上幽州一步,我必不會再手下留情!”
沮授暗松了一口氣,看向劉備的眼神中,暗添了幾分敬意。
城外袁紹卻不領情,已恨到咬牙切齒,恨不得憑着幾百人馬殺上易京去,跟劉備拼個你死我活。
“義父,事已至今,枉自沖動也沒用,我們隻有先從别處渡過易水,想辦法去往并州,去找三公子,或許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呂布卻出奇的冷靜,從旁勸道。
一個外甥已把自己害成這樣,袁紹對那三兒子,自然也沒抱多大希望,但到這個份上,除了前去投奔袁尚,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含恨半晌,袁紹隻有強咽下這口氣,憤然離去。
幾百号殘兵,便保着袁紹徇易水向西面逃去。
天色漸明,東方業已發明。
袁紹前腳剛逃走未遠,北面方向,狂塵再起,又一路兵馬飛奔而來。
高幹一馬當先,率領着幾千得勝之軍,一路狂奔,直抵易京城下。
眼見城頭已換上了“劉”字大旗,高幹知劉備已得手,不由勒馬城前,興奮的大叫道:“玄德速速開門,本公子到了,那老狗你可殺掉?”
劉備卻冷冷俯視着高幹,厲聲喝道:“高幹,你這滅絕人性的畜牲,袁紹乃你親舅舅,你竟然枉想害死你,我劉備奉行仁義之道,我豈能助你這等畜牲!”
高幹瞬間傻了眼。
兩天前,劉備信誓旦旦的表明效忠于他的那一幕,如今還曆曆在目,甚至,就連這擊滅袁紹的計策,都是他劉備一手包辦。
可現在,劉備卻站在城頭,大罵起了自己是畜牲,好像這整件事,壓根與他無關一般。
高幹也并非蠢到無藥可救,愣怔了片刻,蓦然間驚醒。
他明白了,劉備壓根就沒想到要助他,而是要借他之手,除掉袁紹,再把他也除掉,然後這整個幽州就是他劉備的了。
想明白了一切,高幹頓時氣到肺都要氣炸掉,刀指城頭,大罵道:“大耳賊,你這忘恩負義的奸賊,你竟敢叛我!”
劉備卻不屑一哼,冷笑道;“我劉備隻效忠于天子,效忠于大漢社稷,我從未效忠過你,何來背叛之說。”
高幹氣的是面紅耳赤,感覺自己如同被戲耍了一般,胸中無盡的怒火,似火山般噴發而出,瞬間沖昏了他的頭腦。
蓦然間,高幹大刀一指,怒喝道:“全軍進攻,給我攻破易京,取了大耳賊的首級。”
高幹以爲,自己麾下有一萬五千餘兵,占據着兵力優勢,而劉備隻有五千餘衆,強行攻打易京,未必能夠拿下。
号令傳下,卻隻有高幹自己嫡系的幾千兵馬,向着易京城開始推進,其餘一萬多大部分兵馬,皆按兵不動。
“本公子的命令,你們沒聽見嗎,給我進攻!”高士歇厮底裏的怒吼道。
左右那些兵馬,卻仍舊不動,一雙雙目光盯着他,就像是在盯着一個小醜一般。
高幹是又驚又氣,猛然清醒過來。
環顧四周,他這才發現,這些大多數的兵馬,皆乃公孫瓒舊部,這些人皆是劉備幫着他招攬而來。
先前劉備對他是百依百順,這些人看在劉備的面子上,自然也對他是無令無從,讓他産生了一種錯覺,以爲這些公孫瓒舊部已經誠心的歸順于他,聽他号令。
如今,劉備公開反了他,這些人便不再聽他号令,高幹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這些人,劉備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子。
城頭上,劉備欣慰的笑了,這些年的苦心經營,終于結出了他想要的果子。
“高幹,該是送你上路的時候了……”
劉備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蓦然間眸中殺機迸射,雙股劍向着高幹一指,厲喝道:“子龍何在,還不依計行事!”
喝聲響起,高幹蓦覺身後殺氣驟起,如狂風暴雨一般,向着自己撲卷而至。
高幹大駭,猛然回頭時,卻見一員白馬銀槍的武将,已如一道銀色的閃電,疾射而來。
手起槍落,鮮血飛濺。
高幹的那顆人頭,帶着一臉僵的硬驚怖,飛上了半空之中,滾落在了一衆士卒之間。
那些公孫瓒舊部們,個個無動于衷,看着高幹人頭落地。
而那些高幹的嫡系士卒們,卻瞬間陷入了惶恐之中,看着主子血淋淋的人頭,一個個吓的惶恐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城頭上的劉備,已收起了長劍,肅殺的臉上換上了一副仁慈的面孔,高聲道:“高幹滅絕人性,我劉備隻是替天行道,今這畜牲已經伏誅,爾等隻要肯安心歸順,我劉備就絕不再追究,還要待你們如自己的親卒,是生是死,你們自己選擇吧。”
高幹已死,群兵無首,那幾千号兵卒沒有猶豫太久,轉眼便紛紛跪伏在地上,向劉備磕頭投降。
“這孔明當真乃神人也,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咱們竟不費吹灰之力,就趕走了袁紹,誅殺了高幹,這個人真是神了。”素來的高傲的關羽,此刻也人不住欣喜,啧啧贊歎道。
張飛也興奮的嚷嚷道:“這下可好了,整個幽州都是咱哥哥的,袁紹和高幹的兵馬,也都被哥哥收編,咱還有孔明這樣的神算,該是咱跟陶賊算總賬的時候了。”
望着遍地伏跪的士卒,劉備灰白的臉上,漸漸浮起了絲絲傲色,嘴角,一抹得意的冷笑已揚起。
……
易京西南。
塵霧滾滾,戰旗遮天,近六萬梁軍步騎将士,正沿着易水南岸向東北方向而行,一路向着易京殺奔而去。
易水可以算是幽州與冀州的分界線,其水并不算寬,如果就地打造州船的話,綿延幾百裏的易水,其實處處可渡。
隻是礙于糧道遠近,道路的平坦程度,以及沿途的城池分布情況,先破易京,再由易京北上攻取薊城,才是最佳的選擇。
不然的話,當年的袁紹,也不會被迫在易京這個鬼地方,跟公孫瓒進行了長達一年的鏖戰。
根據情報,袁紹已提前數日進抵了易京,而易京乃幽州門戶,高幹必不會再坐視不顧,這次定然會率軍來援。
如果袁紹和高幹一旦和解,兩家至少能湊出近三萬的軍隊,再加上易京的要塞的堅固程度,陶商想再複制一次黎陽之圍,兵力上便不再占據着優勢。
況且,他的将士已進行了長達一年半的苦戰,體力與精神都快達到極限,若再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攻堅戰,就連陶商也沒有這個自信。
正行進間,前方一隊兵馬飛奔而來,正是前鋒開路的項羽所部。
項羽本該在大隊兵馬前二十裏開路,怎麽突然間折返而回了?
陶商頓時感覺到,必定是有什麽重要之事發生。
勒住戰馬,橫刀而立,片刻後,項羽飛馬而來,胳膊下面還挾着一人。
“梁公,你看這是誰。”項羽大笑着勒住戰馬,将胳膊夾的那人,扔在地上。
那身着金甲,卻披頭散發的俘虜,好似已暈了過去,被扔了個仰面朝天,卻一動也不動。
陶商和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朝着那人望去,蓦然間,一片驚喜嘩然。
地面上所躺那人,竟然是袁紹!
“是袁老狗啊,是袁老狗,怎麽落到你手裏啦。”樊哙更是激動興奮的哇哇叫道。
陶商也擡起頭,欣喜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項羽。
項羽方不緊不慢道:“羽本是率鐵騎沿着易水南岸前行,在離易京二十餘裏位置時,發現河對岸有一隊兵馬正在渡河,羽便不動聲色的容他們過河,然後突然殺了上去,誰知正撞上了袁紹在呂布的保護下渡河,我便一頓狂殺,呂布獨自逃走,丢下了袁紹這厮,正好被羽給綁了回來。”
陶商恍然大悟,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袁紹,他是感慨良多。
堂堂天下第一大諸侯,四世三公的名門之後,就在幾年之前,還差點把自己逼上絕路,眼下卻變成了孤家寡人一個,跟條死狗一般,癱在自己的腳下,當真是莫大的諷刺。
“袁紹好端端的,怎麽會又想渡回南岸,還隻帶了這點兵馬,莫非易京發生了劇變不成?”陶商的思緒很快收回,起了疑心。
“梁公所料不錯。”項羽點了點頭,“羽審問了幾名降卒才得知,劉備利用袁紹跟高幹的猜忌,令他們自相殘殺之際,趁機襲據了易京,如果估計無誤的話,想必此時高幹也已被劉備收拾,整個幽州已經姓劉。”
陶商眉頭一凝,目光不由看向了張良,眼神中有種“果然如此”的意味在内。
他先前就和張良懷疑,劉備不會那麽好心去輔佐高幹,隻是借高幹之手,脫離袁紹,前去經營幽州。
正當這時,一騎斥侯飛奔而來,拱手道:“禀梁公,易京急報,劉備已誅殺高幹,盡收其部衆,宣布奉天子密诏,自任爲幽州牧,率兩萬多步騎大軍,進據易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