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負手而立,凝視着地圖,一語不發。
“陶商應該知道,我大軍一旦渡河,進入一馬平川的中原,憑着他那點兵力,根本抵擋不住我們的兵鋒,他唯一的機會,就是把我河擋在黃河以北,所以白馬被圍,他勢必會來救。”身後的逢紀,信心滿滿的分析道。
“隻要陶商前來救白馬,我們就可以大軍即刻渡河,跟他在白馬一線決戰,一戰功成,天下可定。”
袁紹目光中殺機吐露,仿佛已經看到,陶商全軍覆沒的情景,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冷笑。
“元圖此計雖妙,隻是那陶商甚是詭詐,隻怕他未必會中計前來。”田豐卻表示了擔憂。
逢紀瞟了田豐一眼,目光中掠過一絲不悅。
他二人雖同屬河北一派,但這個田豐性情剛耿,每每進言雖也維護河北一派,維護袁尚的利益,但整體卻以袁紹的大局爲重。
逢紀正不爽之時,斥侯飛奔而入,拱手叫道:“禀主公,南面細作急報,陶商昨晚率軍離開封丘,走西北大道,直奔延津而去。”
大帳中,包括袁紹在内,所有人都被這情報一震。
“白馬被圍,陶商不來救,卻去延津做什麽?”袁紹猛然轉身,臉上盡是驚疑。
白馬與延建,乃黃河南岸離許都最近的兩個渡口,彼此相距兩百餘裏。
袁紹因爲白馬距黎陽較近,才選擇了大軍由白馬過河,放棄了延津。
他原以爲陶商會被誘往白馬,卻不想到,陶商竟會率主力大軍,直奔延津而去。
“這個陶商果然是了不得,他這是看出了我們的意圖,故意不來救白馬,反想由延津渡河,反抄我們側後啊。”田豐第一個看出了陶商的意圖。
衆人恍然大悟。
袁紹也猛然省悟,拳頭一擊案幾,深陷的眼眶中,迸發出怒意。
他焉能不怒。
以他十五萬大軍輾壓南下,處于弱勢的陶商,理應隻有招架抵抗的份才對,誰料到,這小子非但沒有按他的意圖用兵,反而是反守爲攻,還妄圖攻入冀州,去抄襲他的側後。
這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裏啊。
許攸眼珠子溜溜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麽,忙拱手道:“主公,若延津有失,我側後糧道就有可能被襲,請主公速率主力西進,趕赴延津北岸,待陶賊渡河後,正好殺他個措手不及,将他主力聚殲于北岸一線。”
聽得許攸之計,袁紹怒意稍息,當場就想采納他之計策。
田豐卻急道:“陶賊兵少,就算他大軍渡河也無用武之地,豐以爲這是他圍魏救趙之計,我軍主力當即刻渡河進攻白馬,一旦拿下白馬,陶賊必然就不敢再攻延津,必會撤兵而退。”
袁紹眼神一變,似乎覺得田豐的話,也不無道理。
許攸的卻凝重道:“主公率十五萬大軍南下,尚未攻陶賊一城,若是叫陶賊反是先攻下我河北城池,豈非損了主公聲威?況且,若能聚殲陶賊主力于延津,難道不比拿下一個白馬更有價值嗎?”
許攸一席話,徹底的打消了袁紹的疑慮,他便不待田豐再言,揮手喝道:“我意已決,即刻起黎陽主力沿河西進,往延津聚殲陶賊。”
袁紹決意已下,誰人能擋。
當天,袁紹便率十餘萬主力,由黎陽而發,向西面而去,又傳令于南岸的顔良,令他繼續率大軍圍攻白馬。
……
白馬城,鼓聲隆隆,震天動地。
一萬河北軍,把座白馬城圍成水洩不通,成千上萬的士卒,正蜂擁攻城。
中軍陣處,那面“顔”字巨旗下,顔良身披黑甲,坐胯迎東大黑駒,手提一柄黝黑的大刀,猙獰冷峻的臉上,燃燒着狂烈的自信。
遠遠望去,白馬城就在眼前,搖搖欲墜,似乎攻克隻在眼前。
“陶商,你不來救白馬,那本将就攻下它,成就我的首功……”顔良冷笑一聲,嘴角揚起絲絲冷笑。
斥候回報,白馬城中隻有李廣的兩千兵馬,顔良深信,以他一萬步騎,硬要拿下,絕不在話下。
“隻要我拿下了白馬,這首功非我河北一派莫屬,大公子那一派的氣焰,又要被我們壓下一籌了……”顔良嘴角又冷笑起來。
正當這時,斥候飛奔而來,大叫道:“禀将軍,西南七裏發現兩萬多敵軍,正向着白馬方向急進。”
兩萬敵軍!
顔良濃眉一沉,喝道:“胡說八道,陶賊大軍已去襲延津,白馬怎麽會出現兩萬敵軍?”
“禀主将,确有兩萬多敵軍逼近,還打着‘陶’字旗号。”
陶字旗号,還有兩萬馬,這意味着,陶商親率主力前來救白馬了。
顔良先是茫然,眼珠子轉了幾轉,蓦然間省悟,咬牙道:“這個陶商,果然是奸詐無比,原來他隻是佯攻延津,想把主公的大軍調走,真正目的,還是想救白馬。”
“顔将軍,陶商親率大軍前來,我們是不是暫撤白馬之圍,退至渡口處列陣,待援主公的援軍趕到。”部将蔣奇提醒道。
依常理,顔良失去了北岸袁紹主力的支援,面對突然間殺到的陶商優勢兵力,理應暫退才是。
顔良卻沒有。
他的鷹目中,反而掠起了一絲興奮,喝問道:“陶賊軍中,可帶有騎兵?”
顔良這先鋒軍,有騎兵五千,步兵五千,陶商再多的步兵他都不怕,唯有些忌憚的就是陶商的五千騎兵。
“禀将軍,斥候未在敵軍中發現騎兵,殺來之敵全爲步兵。”
沒有騎兵,那就好辦了。
顔良臉上猙獰再起,一聲豪烈狂笑,大刀一揚,“蔣奇,你率五千步兵繼續圍白馬,本将率騎兵去擊破陶賊,再添一件大功。”
顔良不但是河北第一猛将,更是河北第一騎将,他麾下統領的這五千鐵騎中,近有一千多重騎。
他得知陶商沒有帶騎兵來,這是要仗着五千鐵騎,一舉摧垮陶商的兩萬多步軍。
五千鐵騎将士,熱血沸騰,勢着立功之心,随着将顔良一路向着西南方向殺去。
不到半個時候,前方陶軍映入眼簾,兩軍于白馬城南七裏相遇。
烏雲沉沉,天地間,充斥着滾滾殺氣。
巨大的“陶”字戰旗下,陶商立馬橫刀,如鐵塔般傲立。
近兩萬步軍将士,肅然而立,最前方處的一千精兵,乃是由養由基所率領的奇兵。
陶商的計策,就是佯攻延津,把位于黎陽的袁紹主力,盡皆誘往西面,使位于白馬的顔良所部,失去了後盾。
然後,陶商則以輕軍,星夜兼程向白馬急進,前來擊破顔良的先鋒軍。
他的目的已達到,顔良的鐵騎之兵,果然洶洶殺至。
而養由基所率的那支奇兵,皆乃善射之士,與李廣的神箭營不同,這支軍團皆裝備着魯班所造,最新型的重弩。
陶商将這支重弩軍團,命名爲“破軍”營。
此刻,一千破軍弩士,先将半人高的大盾,皆鋪放于身前地上,重弩全都藏在了身後,與普通的步卒相差無幾。
“夫君,敵軍皆爲鐵騎,以大盾手和槍戟手列陣于前才合兵法,把弩兵放在最前邊,似乎有點違背兵法。”身邊的呂靈姬,皺着秀眉道。
陶商的嘴角,卻揚起一抹詭秘的冷笑,“放心吧,這支破軍營是爲夫老早就讓養由基秘密訓練,就爲了今日之用,今天,就是他們大展雄威的時候。”
呂靈姬眼見自家夫君如此自信,秀眉間雖仍存狐疑,卻不再多說,隻握緊畫戟,緊緊立于陶商身邊。
幾百步外,袁軍已停止前進
顔良勒馬橫刀,如殺神一般立于袁軍鐵騎叢中,遠遠掃望陶軍陣容,猙獰的臉上,不覺又燃起了不屑的冷笑。
“陶商這奸賊,當真是沒有帶騎兵,你以爲,面對我河北鐵騎,光憑兵多,就能擋得住嗎,笑話!”
不屑的嘲諷過後,顔良手中的戰刀,緩緩的擡了起來,向着陶軍狠狠劃下,“河北的鐵騎勇士們,随本将輾殺敵寇,誅滅陶賊,揚我河北勇士之威,爲主公立下不世奇功,給我殺——”
嗚嗚嗚~~
肅殺的号角聲吹響,袁軍陣中,五千鐵騎之士,齊聲喊殺,令天地變色。
顔良一夾馬腹,如黑色的閃電般,當先殺出。
身後五千鐵騎,如決堤的洪流,沒有一絲遲疑,狂湧而出。
五千鐵騎,奔行中組成了錐形沖擊陣形,巨大的軍陣,踏着碎亂的馬蹄,向着陶軍狂湧輾至。
哒哒哒!
隆隆的鐵蹄聲,如上千萬戰鼓,同時在敲響。
馬蹄揚起的塵土,霎時間布滿半空,沖勢已起的騎兵,所震出的動靜,仿佛整個大地都要被撕裂。
五千鐵騎中,竟還有一千重甲鐵騎,沖鋒在最前端,幾如無堅不摧的鋒刃,又似無懈可擊的銅牆鐵壁。
敵騎聲勢如此浩蕩,兩萬多身經百戰的陶軍士卒們,也皆神色爲之一變,手心中已捏了一把汗。
在沒有騎兵掩護之下,純步兵面對敵騎沖擊,仿佛天生會産生恐懼,哪怕是久經沙場的精銳也不例外。
呂靈姬的腦海中,不覺浮現起,當年他的父親呂布,率領并州鐵騎,摧枯拉朽時的情景。
身爲騎将出身,她深知這種重騎輕騎聯合沖擊之時的威力,心中焉能不忌憚,她甚至已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回眸望了一眼自己的夫君,那張讓自己曾經最恨,如今卻又最愛的臉,始終是沉靜如水,不起一絲波瀾。
仿佛,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陶商輕輕吸一口氣,目光落在了陣前,那獨眼弓神的身上。
“養由基,這一戰就看你的了,讓河北騎兵,從此爲你的破軍營聞風喪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