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卻沉默不語,眉頭緊皺,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所有人都沉寂了下來,一雙雙的目光,望向了曹操,等着他做決斷。
“社稷爲重,大局爲重啊……”一片沉寂中,荀彧卻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
他這番歎息,雖未明言,但言外之意卻已明顯,自然暗示曹操不要沖動,爲了救人盲目回去,反把自己陷入了絕境。
沉默許久,曹操深吸過一口氣,目光中已盡是決然,顯然已下定了某種決心。
“曹真何在!”他突然一喝。
“侄兒在。”另一員年輕的小将,撥馬而出。
曹操沒有一絲的遲疑,決然喝道:“你速速折返回戰場,若你大哥還有的救,就令他立刻撤退,若是他已沒有希望突圍,你就即刻前來會合。”
曹真一個愣怔,遲疑了一下,暗自一咬牙,還是撥馬而去。
荀彧暗松了一口氣,典韋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馬車上的丁氏,雖然沒說話,卻也跟着暗松了口氣。
曹操這命令,自然是在明示,若曹昂還有救,就令其不要再拼死保護卞氏母女突圍,自己先逃爲上。
荀彧滿腦子都是漢室社稷,在他的眼中,隻有曹操能匡漢家天下,在他看來,隻要曹操不爲了老婆兒子就不顧全大局,自然就長松了一口氣。
至于丁氏,則另有原因。
曹昂本乃曹操妾室所生,其生母早死,自幼被丁氏養在身邊,視爲己出。
而卞氏則是曹操後來所娶,其所生的曹丕、曹植、曹彰諸子,在丁氏眼中,皆爲庶子。
在丁氏這個做母親的眼裏,當然最挂念的就是兒子的安危,她當然不希望曹昂爲了他二娘的生死,就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曹操這麽一下令,丁氏和荀彧二人,自然是皆松了口氣。
曹真策馬而去,曹操則臉色陰沉,目光遠望着北面,繼續焦慮的等候消息。
……
數裏外,陶商已與曹昂戰了七十餘合,依舊難分高下。
陶商鐵騎的沖勢,卻就此被擋住,原本的一場沖擊戰,正漸漸的演變成一場步騎之間的近身肉搏厮殺戰。
曹昂所保護的一輛馬車,已經逃遠,另一輛馬車雖被包圍,也漸有沖出之勢。
“不愧是曹操的兒子,有幾分能耐,比袁氏兄弟的兒子強多了……”
激戰之際,陶商對曹昂暗生幾分贊賞,手中刀式威力卻絲毫不減,反而越戰越強。
“陶賊,今日我曹昂必取你狗頭。”激戰中的曹昂,亢奮的大叫。
他以爲,自己擋住了陶商鐵騎的沖勢,爲自己的兩位母親,争取到了出逃的機會,也争取到了手刃陶商的機會。
陶商卻絲毫不以爲然,反而狂笑道:“在我陶商面前口出狂言的,沒有一個好下場,曹昂,你也不例外。”
曹昂被陶商反唇相譏,登時又激起惱怒,正欲反擊之時,突然間,耳邊響起了震天的鐵蹄聲。
舉目向北瞟去,曹昂驚見北面方向,數千陶軍士卒,狂殺而至。
一面“花”字戰旗,傲然飛舞,來勢洶洶。
是夫人花木蘭,率領着後續追兵殺到了。
激戰中的曹昂,眼見陶商新的追兵又到,不禁臉色驚變。
裏許外,正等着自己兒子歸來的曹操,這一刻,也看到了北面漫空而起的塵霧。
方才平伏下去的驚色,再度浮現于那焦黃的臉龐。
那漫天的塵霧,分明是陶商的追兵,大舉殺到的迹象。
不僅是曹操,縱然是荀彧,也是面露驚色,眼眸中閃爍着無可奈何之色。
“司空,陶賊的追兵已經大舉殺到,走吧,再不走,連我們都走不了了。”荀彧無奈的搖頭歎息道。
縱然如他這樣的王佐之士,在這個時候,面對陶商的兵鋒,也感覺到自己是何等的無力。
曹操仍極力的保持着鎮定,但再怎麽僞裝,那眼眸中流露出的焦慮,卻無法逃過衆臣下的眼睛。
“陶賊……陶賊……”曹操腦海裏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來形容他此時的感受,左右衆人也無不黯然。
長歎一聲後,曹操一擺手,無力的說道:“社稷爲重,大局爲重,不必再等下去了,我們撤吧。”
說罷,曹操撥馬先走,與此同時,土坡上也搖動起了撤兵的信旗。
正按兵不動,不知是進是退的千餘曹軍将士,皆暗松了一口氣,哪敢有半分遲疑,紛紛向南疾速退去。
裏許之外,陶商還在跟曹昂激戰,雙方已過招一九餘合,卻依舊難分伯仲。
曹昂就像是個瘋子一樣,拿出玩命的招式,跟陶商拼死狂戰。
而陶商卻沉穩如山,也不跟他計較一時的先後手,刀勢如長河般綿綿不絕,穩穩的化解了曹昂的攻勢。
曹昂的武力值,本是略高于陶商幾點,兩人若交手個幾百會合,曹昂必可擊敗陶商。
可惜,局勢如此,曹昂已沒有這個機會。
震天的喊殺聲中,花木蘭率領的大股步軍,已狂殺而至。
頃刻間,正在苦戰的幾百曹軍士卒,便陷入了全面崩潰的境地之中。
花木蘭槍出如風,無人能擋,更是一路向着戰團殺來,要助陶商一臂之力,取了曹昂的性命。
曹昂猙獰的臉上,湧上無盡的震驚,他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如今之勢,他是絕對殺不了陶商,再纏鬥下去,非死不可,隻有即刻撤退,才有一線生機。
但他若就此而走,豈非把卞氏和自己的妹妹,拱手送給了陶商,該怎麽向父親曹操交待。
陶商嘴角掠起了一絲冷笑,在覺察到曹昂分神之時,刀上攻勢陡然間開始加強。
“曹昂,有種就别跑,咱們看看誰能宰了誰。”陶商狂攻之際,不忘以言語刺激着曹昂。
曹昂怒到咬牙欲碎,真恨不得跟陶商決一生死。
身邊的士卒,卻一個個倒在血泊中,越戰越少,不是死在陶軍刀下,就是紛紛潰散。
很快,他就要被殺成光杆司令,等待他的,隻有死亡的命運。
曹昂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刷刷的往下滾,内心糾結到了極點。
正當這時,曹真殺入亂軍中,尋到了曹昂所在,大叫道:“大哥,叔父有令,命你不可戀戰,即刻撤退。”
曹真來的可真是及時,他這一喝,如同令曹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所謂軍令如山,父親的命令,豈能不從。
曹昂知道,這回他是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内心深處,他卻又暗松了一口氣,仿佛解脫了一般,不用再糾結是否該拼死保護二娘卞氏。
曹昂暗歎一聲,狠狠一咬牙,撥馬便跳出了戰團,頭也不回的望南逃去。
“昂兒,你要去哪裏,你不管二娘和你妹妹了嗎?”
當曹昂策馬飛奔,從馬車邊掠過時,馬車中,傳來一聲婦人顫抖悲涼的聲音。
曹昂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羞愧,卻一咬牙,假裝沒有聽見,隻顧策馬狂奔,很快就從馬車抛在了身後。
曹昂武力值跟自己相當,且圍陣未合,他要強行逃走,陶商自知留是留不住。
陶商也不去追擊,隻橫刀立馬,傲然道:“曹昂,回去告訴曹操,讓他在南陽等着我,我的大軍很快就會殺到。”
陶商的叫聲中充滿了嘲諷,令曹昂怒不可遏,恨不得當即回頭再戰。
“陶商狗賊,你等着,我和我父親,早晚會殺回……”
曹昂本想回一句狠話,以挽回些顔面,但話未說完,卻猛聽得身後有弓弦響動之聲。
陶商放冷箭!
曹昂吃了一驚,來不及再吐半個字,急把的身軀往馬背上一伏,意圖躲避襲來之箭。
趴伏下的曹昂,卻沒有聽到預想中,箭矢貼着身邊劃過的聲響。
他頓時狐疑,微微直起身子,想要扭頭瞅上一眼。
嘣——
又是一聲弦響。
曹昂吓了一跳,哪怕再回頭,又是急往馬悲上一趴。
依然沒有箭矢劃過。
“這小子的射術也太差了,竟然兩箭都射偏到不知哪裏去……”
曹昂心中暗生鄙夷,回頭看去,猛聽得第三聲弦響起。
這一次,曹昂沒有被吓到,依舊把頭回了過去。
這下他才終于看清,陶商壓根就沒有放箭,而是一直在拉一張空弓。
陶商此舉,分明是在戲耍他!
明白了陶商的意圖,曹昂頓時惱羞成怒,咬牙欲碎,真恨不得撥轉戰馬,跟陶商再次生死。
他卻終究沒有這個膽量,隻能含着一腔的怒火,撥馬狂奔而已。
身後的陶商,見他識破了自己的手段,就放棄了再射第四箭,向着回頭怒瞪的曹昂,揚了揚手中的空弓,年輕的臉上,盡是諷刺的冷笑。
曹昂卻隻能艱難的将怒火咽下,懷着一腔的恨意,越逃越遠。
陶商橫刀立馬,傲然目送着曹昂退去,卻并沒有下令追擊。
花木蘭一路兵馬雖已趕到,但英布霍去病等大将,所率領的主力部隊,卻仍沒有趕到。
而前面方向,地形已開始變的複雜起來,陶商忌憚于曹操詭詐,怕自己追擊的太猛,反中了曹操伏兵之計,到時候反爲不美。
曹操雖然逃了,但許都已被拿下,此戰的戰略目标已經達成。
至于天子,雖然被曹操強行帶走,接下來他還要繼續追擊,仍有可能把天子給奪回來。
穩妥爲重,對付曹操這樣的對手,切不可太過自信。
何況,陶商已劫下了曹昂拼死想要保護的那輛馬車,現在,他已是滿腹的好奇,想要看看,馬車中坐的,到底是哪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