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的臉上掠過一絲意外,緊接着又掠過幾分興奮,仿佛猜到了什麽。
“糜竺不是陶商那小子的人嗎,怎麽會大晚上的派人來見父帥?”呂靈姬卻茫然不解。
“叫那信使進來吧。”呂布拂手冷笑道。
片刻後,一名中年男子,略顯畏懼的步入了帳中,正是糜家大管家糜貴。
他一瞧見呂布,頓時就畏懼的兩腿發軟,連忙拜伏于地,“小的乃是糜家大管家,特奉我家主公之命,前來求見溫侯,有要事相告。”
呂布也不正眼看他,隻淡淡道:“糜竺不是被陶商封了治中麽,他派你來見本侯又是什麽意思?”
糜貴看了四周一眼,見有不少人在場,似有什麽密事不好叫外人知道,便遲遲不開口。
呂布瞪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帳中都是本侯的親信,沒什麽不好說的。”
糜貴遲疑了一下,隻得從懷中取出一封帛書,雙手奉上,鄭重其事道:“我家主人敬仰溫侯已久,如今想要歸順溫侯,這是我主人的親筆書信。”
呂布那刀鋒似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冷笑,好似早有所料一般。
左右陳宮等人,卻皆微微一震,彼此相視一眼,神色間皆顯得有些意外。
呂布示意一眼,親兵忙将書信接過,獻于了呂布。
呂布眼中已燃起絲絲興奮,一把将書信奪過,拆開來細看。
那果然是一封降書。
糜竺在信中稱,他當初迫不得已歸順了陶商,但陶商卻因退婚之事,表面對他器重利用,實際上卻一直都心存猜疑,陶商麾下那些文官武将們,對他也心存有敵意,處處的排擠于他,糜竺自感在陶商麾下難以立足,遂決意歸順溫侯。
呂布是越看越高興,不禁欣喜道:“你家主人真的要歸順本侯嗎?”
“數日前我主因爲擔心被溫侯劫糧,半路改變了運糧道路,緻使糧草晚送到郯城三天,那陶商卻在他夫人和部将的鼓動下,硬是當着衆人的面,打了我主三十軍棍,我主堂堂徐州名士,糜家家主,如何能忍受這等羞辱,盛怒之下才決心歸順溫侯,請溫侯務必要相信。”
呂布聽罷,不禁唏噓感慨,原本傲色的臉上,不覺已溫和親切許多,親自起身,将那糜貴扶起。
“這一定是那陶商心胸狹窄,記恨着你們糜家爲劉備效力的舊事,所以才借題發揮而已,糜子仲棄暗投明歸順本侯,當真乃明智之舉,本侯一定會重用他。”呂布信誓旦旦道。
糜貴大喜,忙道:“那小的就代我家主人,謝過溫侯的信任。我家主人說了,如果溫侯肯納降,他會将下一批三十萬斛糧草的運輸路線,透露給溫侯,到時候溫侯就可派兵劫了這批糧草,也算是我主給溫侯的一份歸降大禮,以報溫侯收納之恩。”
三十萬斛糧草!
不光是呂布,在場所有人聽到這個數字,精神無不爲之一振。
要知道他們現在最頭疼的就是糧草了,糜竺歸降也就罷了,竟然還送了三十萬斛糧草,簡直是雪中送炭。
呂布頓時大喜過望,欣然道:“糜子仲若能助本侯得到這批糧草,那他就是本侯全取徐州的首功,本侯絕不會忘記他的功勞。”
興奮之下,呂布更是哈哈大笑,仿佛勝利就在眼前。
旁邊的郝萌,呂靈姬等人,無不也是欣喜萬分,卻唯有陳宮和陳登二人,雖然也驚喜,但神色之中卻有暗藏着幾分隐憂。
“小的代主人謝過溫侯。”糜貴同樣是欣喜萬分,對呂布又是一番拜伏。
呂布遂是賞了糜貴一筆重金,令他速回郯城轉告糜竺,令其時機成熟,便将糧草運輸的路線報知,到時呂布将派一支精兵前去劫取糧草,一并迎接糜竺回來。
糜貴滿口應下,拱手一拜,懷揣着呂布賞賜喜滋滋的離去。
糜貴一走,呂布的臉上笑容頓時一收,目光看向了陳登,“陳元龍,這個糜竺說要歸降,你以爲是真是假?”
陳登沉思了片刻,方道:“糜竺在陶商麾下官任治中,地位顯赫,就算改投溫侯,官位也不過如此,況且陶商此人素來詭詐,登以爲還是小心謹慎爲妙。”
陳登的意思,自然是不怎麽相信糜竺歸降是真,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糜家和陳家,原爲徐州兩大家族,他自然不願意糜竺也歸順到呂布這裏來,跟他陳家平起平坐。
“元龍此言差矣。”話音方落,陳宮便反駁道:“我倒是聽說糜家當初爲了跟劉備聯姻,甚至不惜跟陶商退婚,卻被陶商所拒絕,雙方鬧的很僵,糜竺也幾次三番給劉備獻計,想要對付糜竺,如今糜竺不得已歸順陶商,被陶商猜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倒以爲,他的歸降七分是真。”
陳宮卻巴不得糜竺能夠加入進來,來制衡陳登,他才好漁翁得利,利用糜陳兩家的競争關系,來坐穩他謀主的位子。
“就算如此,你又怎麽能确信糜竺歸降是真,難道隻憑那一紙書信,和一個所謂親信家奴的幾句話嗎?”陳登立刻反問道。
陳宮一笑,捋着短須道:“這個也簡單,那信使既然說陶商當衆打了糜竺軍棍,咱們隻需從城中眼線那裏探明是真是假,自然就知道糜竺到底是真降假降。”
話說到這裏,呂布已多半傾向于了陳宮的判斷,當即吩咐下去,令城中眼線細作盡快回報。
很快,郯城中的細作發回消息,糜竺确實因運糧失期三日,在花木蘭和廉頗的鼓動下,被陶商下令打了三十軍棍。
這一頓的軍棍打完後,糜竺被打的是皮肉開肉綻,鮮血淋漓,不光是細作,城中的千餘軍民都同時目睹。
細作的回報,更加佐證了陳宮的判斷,令呂布深信糜竺歸降之心絕對是真的。
在探明了糜竺被打的事實之後,呂布便又派細聯姻糜竺,督促他盡快獻上糧草,并再三的許諾會重用糜竺。
糜竺也三番兩次的派糜貴前來大營,多番表明歸降的誠心,并讓呂布耐心等待,隻等自己傷勢稍愈,親自押解糧草之時,便是他獻糧歸順之日。
五日後,糜貴再次秘密的來到呂軍大營,早就等不急的呂布,當即将其召入帳中問話。
“溫侯,兩日後我家主公将親自押送三十萬斛糧草,由郯城東北小道而來,主人特命小的前來報知溫侯,請溫侯發兵劫糧,接應我主人歸順。”
呂布早等着這句話,頓時欣喜若狂之色,興奮得是拍案而起,大笑道:“本侯終于等到了這一天,陶商啊陶商,真是天要滅你,徐州注定是我呂布的,哈哈——”
狂笑之後,呂布欣然道:“你就速去轉告糜子仲,本将介時定當派精兵去劫了那批糧草,帶他前來大營,本侯将會在帳中備好美酒好肉,等着他前來喝個痛快。”
糜貴欣喜萬分,忙是拜謝了一番,便匆忙告辭。
糜貴一走,呂布當即下令,速召集心腹文武諸将前來議事。
号令傳下,不多時,張遼、郝萌,呂靈姬,陳宮、陳登等重要文武,盡皆前來。
呂布環視了一眼衆人,冷笑道:“本侯已得到糜竺的回複,兩日後他将率三十萬斛糧草來歸,隻要拿到這三十萬斛糧草,我們的糧草難題就将迎刃而解。”
衆将聽得要開戰,熱血轉眼就沸騰起來,無不摩拳擦掌,殺意獵獵而起。
呂布雖然對糜竺的歸降深信不疑,但還是沒有貿然派出兵馬,而是也派出一隊斥侯輕騎,前往糜竺所說的運糧小道偵察。
半天後,斥侯回歸,帶回了令呂布徹底安心的情報:
郯城東北的小道上,果然發動一支運糧隊伍,正在向郯城東門行進。
呂布臉上殺機已燃,興奮的喝問道:“有多少糧車,護送兵馬有多少?”
“糧車百餘輛,兵馬有千餘。”
百餘輛車,算算應該可裝三十萬斛糧草,才千餘護糧軍兵,根本不堪一擊。
呂布嘴角微揚,手撫着下巴,眉宇間揚起絲絲冷絕的笑意。
旁邊呂靈姬興奮道:“父親,既然情報準确無誤,這真是天要滅陶商那小子,女兒要親自領一隊兵馬,去劫了那小子的糧草,以報他先前傷了女兒的仇。”
呂布臉上掠起幾分得意,欣然笑道:“很好,爲父就撥你三千精兵,命你同文遠一起領兵,去給爲父劫了那批糧草。”
呂布當即下達了命令,卻又知道女兒性子太急,不能獨擋一面,便又令張遼與她同行領兵。
“父帥,你就等着靈姬的好消息吧。”呂靈姬興奮如火,得令而退。
呂布起身走到帳門處,負手而立,英武的臉上毫不掩飾着得意,“糜竺背叛,再失三十萬糧草,陶商啊陶商,縱然你詭計多端,受此雙重打擊,本侯看你還怎麽跟我鬥下去。”
……
入夜,郯城,州府内堂。
搖曳的燈火下,糜竺趴榻上,臉色蒼白,顯然還未從那天的一頓軍棍中恢複過來。
腳步聲響起,房門吱呀呀被推開,糜竺一擡頭,卻見陶商已走了進來。
見得州牧入内,糜竺慌忙想要起來,稍稍一動,卻牽扯得傷口,痛更他是直咧嘴。
“子仲你有傷在身,趴着别動就是。”陶商忙上前一步,将他輕輕扶下,滿臉關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