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乾拱手告辭,扭頭策馬狂奔,回望着陶營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線下,神經一直處于緊繃的孫乾,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幸虧上天保佑,讓我誤打誤撞,探聽到了那小賊和糜竺的陰謀,我得速速趕回大營,将這十萬火急之事,報與主公才……”
思緒飛轉,孫乾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譏諷的冷笑,策馬狂奔數裏,劉軍大營隐約已在前方。
中軍大帳中,劉備正皺着眉頭幹坐,灰白的臉上神情變幻不定。
素來沉穩的劉備,此刻内心中的焦慮不安,也不免顯露在了自己的臉上。
下邳已被圍十日之久,形勢無法預料,也不知陳登還能支撐幾天。
淮南方向,原本歸敗壽春的袁術,在聞知了徐州變亂之後,又再度起兵,沿淮水向廣陵郡進發。
仗打到這個份上,劉備隻能集中全力平定陶商和呂布的聯手叛亂,已無瑕分兵南下,也隻能忍痛割肉,眼睜睜的看到廣陵郡落入袁術的手裏了。
正當這時,帳外親兵來報,言是孫乾歸來了。
“公祐歸來!”劉備吃了一驚。
當初孫乾出使袁譚,奉他之命結好袁大公子,并協助袁譚攻打琅邪,以除掉陶商,卻因袁譚兵敗爲陶商所捉,生死一直沒有音詢。
數月過去,劉備都以爲孫乾已被陶商所殺,卻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劉備原本焦慮的思緒,頓起驚奇,忙是令将孫乾傳入相見。
過不多時,但見一人風塵仆仆的步入了帳中,劉備舉目看去,不是孫乾又會是誰。
他一見劉備,不由百感交集,上前拜于跟前,愧然道:“乾無能,爲賊所擒,今日才來見主公,請主公恕罪。”
孫乾乃奉劉備之命,出使袁譚,充當其進攻陶商的向導,謀劃不成,卻反被陶商活捉,自然覺得有愧于劉備。
劉備忙是起身上前,将孫乾扶起,“公祐你是奉我之命才會留在袁譚身邊,之所以爲陶商小賊擒,也皆是因爲袁譚無能,連累了你而已,今如今能活着回來,我已經很欣慰,又豈會怪罪于你。”
劉備的大度,讓孫乾甚爲感動,當他擡起頭來時,已經是感動的眼淚汪汪。
劉備又好生寬慰了他一番,方才詢問他是如何從陶商那裏逃出,孫乾不敢隐瞞,隻能如實回答,說是陶商主動放歸于他。
“主動放歸?那小賊會有這麽好心,會主動放了你?”未等劉備開口,關羽便反問道。
事實上,自從孫乾入帳那一刻起,關羽就對他的歸來懷有疑心,不光是關羽,張飛和簡雍等文武,皆懷有同樣的心思。
孫乾忙解釋道:“那陶商是想借乾之口向主公傳話,隻要主公答應令他兼領東海兩郡國,他就主動退兵回郯城,放主公去救下邳,事後他還會繼續奉主公爲州牧,所以才會放我回來,以轉達他的意思。”
陶商這是忌憚于呂布,不想自損實力,讓呂布撿便宜。
劉備很快就“看破”了陶商的用意,對孫乾的歸來,疑心便解。
“主公,屬下回來之前,還無意中刺探到一件至關重要之事,必須要報與主公知曉。”孫乾的神情蓦然凝重起來。
至關重要之事?
劉備狐疑的看向孫乾,向他點頭示意,令他繼續說下去。
孫乾不敢直言,卻向劉備示意屏退左右閑雜人等。
他這麽神神秘秘,劉備疑心更重,便将左右親兵都屏退,帳中隻留下關羽和張飛,還有簡雍三個親信的部下。
閑人已被屏退,孫乾這才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主公,其實陶商求和退兵之事,隻是他掩人耳目的詭計而已,事實是糜竺已經暗中勾結了他,準備反叛主公。”
此言一出,劉備駭然變色。
糜竺也要反!
這震驚的消息,令在場關羽等人,也無不爲之一震。
劉備卻隻駭然一瞬,卻轉眼已強行壓制,恢得平靜,一張臉陰沉如鐵。
倘若在幾天之前,孫乾跟他說糜竺要反,他絕對不會相信,但現在呂布和陶商相繼造反,徐州人心動蕩,形勢複雜不明,他這個州牧的位子不穩,這個時候除了他最信任的兩個義兄弟,誰要跟着造他的反都不是沒有可能
即使糜竺反叛,也在情理之中。
“繼續說下去。”劉備鐵青着臉,向着孫乾示意。
孫乾遂将當日在陶商帳中時,如何的佯裝酒醉,又如何暗中偷聽到陶商跟糜家信使的對話,糜家如何故意拖延糧草,陶商又如何約定糜竺兩日後于蒼亭會面之事,不敢有一絲的遺漏,統統一五一十的報知了劉備。
孫乾的話,劉備一字一句,聽的清清楚楚,一張臉越來越難看。
“媽了個巴子的,怪不得糜竺那厮左拖右拖,糧草遲了數日就是不送到,原來他已經暗中投靠了陶商那小賊,俺早知道無商不奸,糜竺這奸商靠不住。”未等劉備開口,張飛就惱火的破口大罵。
關羽也捋着美髯,冷哼了一聲,“商人畢竟是商人,唯利是圖,投機取巧才是他們的本性,如今那糜竺見陶商羽翼已豐,兄長又形勢不利,倒向那小子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何況他糜家跟姓陶的還早有婚約,愚弟現在倒是開始懷疑,那陶商屢屢能以弱勝強,說不定就有糜家暗中相助。”
臉色鐵青的劉備,聽了義弟這番話,不由身形又是一震,起身踱起步來,臉上的表情是狐疑叢叢,隐隐已有怒色。
“聽關将軍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一樁傳聞,聽說當初那糜家兄妹親自往海西退婚,這婚沒有退成,卻反送了陶商三百萬錢,這些錢正好成了那小子招兵買馬起家的本錢。”簡雍也從旁添油加醋。
反正到了這個時候,先前糜家所做的任何有關于陶商的事,都有可能成爲糜家早有反意的佐證。
“唉……”
本是一臉陰怒的劉備,忽然間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那一聲歎聲中,充滿了無奈和委屈的滋味。
“我劉備向來是待人以誠,對糜竺肝膽相照,萬分信任,卻沒想到他竟然會背叛我,這叫我情何以堪,當真是心痛欲碎啊……”
劉備說着還雙手捶胸,一副心缢痛的樣子,眼角還浸起幾抹委屈的淚光。
“主公心慈仁厚,是那糜竺奸滑,眼中隻有一個利字,這樣的臣子不要也罷,省得以後造成更大的禍患,如今他既然已露出真面目,正好将他和陶商一并除掉便是。”孫乾從旁寬慰道。
劉備又歎了一聲,“眼下糜竺叛亂,糧草被斷,軍中隻餘三日之糧,撐不了幾天就會軍心變亂,莫說是除掉叛賊,隻怕是奪回徐州也……”
劉備連連搖頭,不忍再說下去。
關張二将,雖也個個憤慨,卻又都無計可施。
孫乾的嘴角,卻鈎起一抹冷絕的詭笑,“主公莫要擔心,陶商兩日後不是要去蒼亭跟糜竺會面嗎,咱們便抓住這個時機,派一路輕兵直奔蒼亭,一舉将陶商擊殺,來他個殺賊先殺王。”
此言一出,劉備無奈的臉一震,深陷的眼眶中,立時閃過一絲精光。
關羽也丹鳳眼一睜,“公祐言之有理,這正是天賜給咱們除賊的良機,隻要陶賊一死,其軍必潰,咱們就可以揮師下邳,内外合擊滅了呂布,到時候叛亂便可輕易平定,徐州還是大哥的。”
劉備這時已直起了腰,臉上的委屈之色煙銷雲散,恢複了枭雄氣度。
嘴角微微上揚,劉備猛一拍案,殺機凜凜的喝道:“雲長,我就命你率五百精兵,繞過敵軍防線,徑征蒼亭,務必要一舉擊殺陶商那叛賊,提他的人頭前來見我!”
“愚弟遵命!”關羽慨然接令,一身複仇的殺機頓燃。
孫乾也一拱手,憤然道:“主公,那陶商殘暴,沒少對乾用刑,我在他手底下可以說是受盡了折磨。乾請跟關将軍一同去擊殺那叛賊,也算讓乾出一口惡氣,還請主公恩準。”
“好,我就準你所請,你與雲長一道去擊殺陶商奸賊。”劉備欣然答應。
當天晚上,關羽和孫乾二人,便趁着夜色的掩護,率五百精銳之兵離開大營,直奔幾十裏外的蒼亭而去。
……
入夜,陶軍大營。
就在數裏之外,關羽率軍悄悄出動之時,陶軍大營的偏門也緩緩的被打了開來。
陶商驅馬扶劍,緩緩的步出了營門,身邊跟随着樊哙和廉頗兩員大将,再往後便是三百鐵騎。
“夫君,此去千萬小心。”花木蘭立于營門邊,神色中盡是關懷。
陶商淡然一笑,“放心吧,有廉老将軍,還有樊哙跟随,不會有事的,安心在營中等我回來。”
說着陶商已撥馬出了營門。
身後緊跟而過的樊哙,則邊啃羊腿,邊拍着胸脯道:“主母盡管放一百顆心,有我老樊在,管叫主公少不了一根毛。”
“你最好說到做到,若是他有半點差池,回來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花木蘭一臉兇光的瞪着他。
樊哙打了個寒戰,一臉懼色,哪裏敢再多說,趕緊撥馬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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