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殿幾位大司議對于下面諸司議的想法都是心知肚明,可他們卻是放任自流,沒有絲毫壓制的意思。
當初上面對于蘭司議的處置下來,他們本是可以阻攔,可是他們卻是順水推舟,這麽一來,下面之人心中生出郁氣,自然而然沒法再盡心盡力爲元夏效命了。上面的計劃固然能推動,可能否順利實行,這就不是上面能控制得了的。
畢竟任何方略都需要人來推動,若是所有人都是各懷私心,那結果可想而知。
茫虛那些人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或會起到一些負面作用,可現在他們必須保持自身的強勢,這主要是做給那些求全道人看的。
到了求全之境,所需要的無非就是上進了,上進之路他們給不了,那麽除了武力威迫也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們指望以此震懾底下之人,雖然諸多求全道人吃不準他們的手段,無法明着進行反抗,卻可以暗地裏不停推動消極一面,不停在那裏試探上面的底限。
此刻茫虛之中會面的那幾人根本顧不上下面的小動作的,計劃是定下來了,可是給他們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他們認爲,天夏肯定會在一年輪轉之期前發動,這樣不但能讓元夏一部分力量被天道牽制,無法運用出來,而當戰局推動到了後期,也能利用這一點保持戰陣上的優勢。
他們這裏爲了盡快解脫寶器,反複催逼那些推算修道人加快推算,并且不計後果的提供各種功效霸道靈丹,還用陣法佐以配合。
隻是短短數天之後,諸多推算道人肉眼可見的衰老了許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般下去,就算事情成功,這批擅算之人定也是難有活路了。
外圍有一名負責有看守的修士歎息道:“這也是可惜了。”
另外一名修士嗤聲道:“有什麽可惜的?我看這些人的本事也不怎麽樣。”
那修士詫異道:“哦?爲何這麽說?”
另一人理所當然道:“你想啊,若是他們真個有本事,那當能算到自己有此一劫,又怎麽會來到這裏呢?”
同伴恍然道:“有理,有理。”
此時場中,那一對擅長推算的師兄弟也在其中,隻是兩人都是氣息衰敗,那師兄有氣無力道:“唉,這下可吃足了苦頭啰。”
師弟心中不甘道:“師兄,莫非我們道途就到這裏了麽?”
那師兄卻道:“不急不急,這才到哪裏,我和你說,推算之時不要太快,也不能太緩。太緩那上面可能再要上什麽霸道手段,我們師兄弟可頂不住,太快也是自尋死路。爲兄算來,我們隻要撐到月末,則自能赢來轉機。”
那師弟歎道:“師兄,小弟恐怕連十天都撐不到。”
師兄推算了一下,搖頭道:“師弟,你算錯了,伱能撐十一天。”
師弟頓時無言,道:“師兄,都到這個時候,一天兩天的有差别麽?”
師兄正色道:“有差别,萬一天夏恰好是在十一天的時候發動攻勢,那我們挺一挺,不就過去了麽?”
那師弟将信将疑,道:“師兄,你算到了天夏将在那時候動手?當真?”
師兄道:“爲兄怎麽知道天夏什麽時候動手,天夏那裏當也有推算之士,便能探查,其也能遮蔽了去,可既然爲兄在此前算到一線生機,那就不應該放棄。”
師弟心内糾結,不過眼下除了相信這個,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他道:“我聽師兄的,隻是……”他道:“我等即便能躲得過這一次,可也未必躲過下一次。”
師兄鄭重道:“師弟,此番到此,我等對元夏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便連壽數削減,本元受損都是不計較了,能還報的都是還報了,若有機會,師弟千萬不要猶豫,該當如何就如何!”
師弟知道他說得是什麽意思,他吸了一口氣,道:“師兄,要是能挺過這一關,我會好好想想的。”
那師兄嗯了一聲,很欣慰的點了下頭,不過就這麽片刻工夫,他見頭發上就多了幾絲白霜,他收斂了笑容,心下暗歎道:“隻望真能挺過去吧。”
随着距離兩家約言之期結束的時日一點點逼近,雙方都是不約而同緊張了起來,元夏域内,除卻上三世外的諸多世道,哪怕是擁有鎮道之寶守禦的世道也是感到了不安。
上三世讓他們堅守,可他們知道,天夏此刻所掌握的寶器是在元夏之上了,若是突入進來,己方世道當真守得住?
不過上三世也沒把事情做絕,承諾如果損失過大,實在抵擋不住,那可将一部分人手撤去上三世,這也不是元夏上層好心,就是爲了保全諸世道的血脈,好方便穩固天序。
要說對于此事,較爲放松就是明覺和萊原世道了,這兩家都是自覺世道之中有人去到了上層,成爲上境大能,多少比其餘世道好上一些。
上境大能可未必會管下層之事,天夏也未必會賣元夏大能的面子,可是元夏上層卻一定會對他們加以照拂的。
事實也是這樣,他們沒有受到其餘世道一般嚴厲的要求和刁難,且還告訴他們随時可以撤走,可以不用堅守。
其實這事若是傳了出去,那對于其餘世道的士氣定是一個打擊,認爲此舉不公。
可元夏頂層最在意維護天序的那批人,其等根基就是在于自身與上境大能的牽連,那麽他們肯定是要維護與大能有關的人或物的,就算因此引發了一些不滿,他們也不在乎,莫非這些人還敢違命不成?
東始世道之中,蔡離送走了上三世的使者,因爲前一位宗長已然去了兩殿當司議了,而他也是得了求全之境,故他現在俨然已是宗長了。
隻是他承繼的這個時段不太好,方才上台未久,便是一副内憂外患的局面。
那一衆宗老目前還不認可他的權威,權柄自然也沒有完全收攏。要是平常也沒什麽,哪怕什麽都不需要做,等到這些宗老任職時日一到,不是去位,就是去往兩殿,就算慢慢磨,他也能将權柄磨出來。
可現在不成了,天夏的威脅近在眼前,他想要順利整合内部,就不得不倚仗這些宗老。而一個應對不巧,說不定他就成了最後一任東始世道的宗長了。
他在轉回來後,便有十餘名宗老圍了上來,其中一名宗老不客氣的發問道:“宗長,方才使者臨走時和你說什麽了?”
蔡離語氣随意道:“還能有什麽?無非就是讓我們堅守罷了。不過麽,使者說守不住的話可以先行撤離。”
那位宗老愕然道:“撤離,那豈不是放棄我東始世道的根基了麽?”
蔡離漫不經心道:“是啊,可那又能怎麽樣?天夏若來,定然是以諸多鎮道之寶傾壓而至,求全道人随後跟進攻伐,世道的守禦再完備難道還能比得過外面的半覺仙麽?”
諸宗老一時都是無言。
蔡離嘿了一聲,道:“而今之勢,連上三世自己都是不樂觀,沒有餘力來協防我輩,我們又哪有那個能耐去對抗天夏,不過我知曉諸位宗老不忍棄東始世道而去。若是諸位想留下來堅守,那也自是可以的,我自當成全。”
那名宗老立刻義正辭嚴道:“我等自是尊奉上三世的安排,怎能因爲東始一家世道而壞了大局呢?”
“正是正是!”
有宗老附和道:“沒了這片根基固然可惜,可是人總比世道重要的多,隻要我等人還在,世道終究是可以重建的麽。”
“對對對。”
諸多宗老一起贊同稱是。
蔡離看了諸人幾眼,都到這個時候了,他也懶得和這些宗老鬥法,正如他所言,天夏到來,一切都有可能傾覆,那還費個什麽勁?
他感歎道:“重建世道啊。上三世若能守住,我們自能重建世道。”
一衆宗老對此倒很有信心,皆道:“上三世是一定能守住的。”
蔡離對此不置可否,他知道,上三世或許能守住,可天序多半是回不到從前了,不是元夏做不到,而是元夏有些人不想做。
說實話,諸世道雖然以宗族爲枝幹,可修道人歸根到底還是看自身的修爲道行。若有機緣,他自也是不想錯過上進機會。
不同的是,世道之人有宗族的負累,不可能說你之前受了宗族的培養,等成道之後就可甩開宗族了,除了有諸世道規矩在那裏固束着,也還有承負牽系。
可若是天夏攻了過來,那麽這一切可能就煙消雲散了,他或許也能就此解脫了,不過前提是自己長存下去,而怎麽長存,他也有自己的算盤。
他正色道:“諸位宗老,我亦不希望世道被攻破,去到了上三世,終究也是寄人籬下,前面幾處被攻破的世道是何樣子,諸位也是看到了。諸位,且盡一切努力守禦吧,實在不成,我會全力将諸位保全下來的,此也是我對諸位之承諾。”
他心中同時暗暗道:“救了你們,也算是我還了承負了。”
宗老見他說得鄭重,也是動容,互相看了看,都是肅聲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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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