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上殿,上殿的某一處偏僻駐殿之内,蘭司議正在和一名侍從弟子談話,不一會兒,他露出詫異之色。
“近來他和楚司議走得非常近?”
他心下略有不解。楚司議往常就是一個邊緣之人,勉強算是一個中立派,至于功行,放在一衆司議之中既不突出,也不算低。
他想不明白萬道人現在這個舉動,以往其人對這些中間派不假辭色,後來有一段時間試圖拉攏過,但沒有成功也就放棄了。
現在是改變主意了麽?
可自從放棄了原來的想法,實際上已經獲得了上殿所有的權柄,除了上面的大司議,沒有人能和他對抗,現在突兀的做這件事,肯定是有什麽目的的。
他以往一直是做爲萬道人的副手而存在的,所以他對萬道人算上的了解,立刻就看出這裏有問題,但是卻又想不到緣由。
他心思一轉,不過是什麽事情,也當是與自己無關。萬道人要對付他,不可能去找楚司議,再說幾位大司議爲了保持平衡,也不會讓其這麽做,而他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所以這隻能先放在一邊了。
他對那侍從弟子道:“近來我感覺功行有所長進,需得閉關一段時日,以圖上進。這是頭等大事,隻是在此期間恐怕不能理會外事,外間有什麽你們自去盯着,待我出關之後再是禀于我知曉。”
等到他功行高上一層,與段司議才好争鬥一下。他以在萬道人身邊時,他是靠着其人的威望維系地位的。現在萬道人與他不和,他的功行又不夠高,再加上沒有了大司議爲他站台,自沒幾個人會服他。
他現在已是感覺到,身邊那些原本靠攏他的司議,此刻的态度已經變得若即若離,所以提升修爲也是第一要務了,好在身爲司議,他的資質也是屬于最爲頂尖一批,今番摘取上乘功果,成功的機會還是極高的。
關照過後,他打發了弟子,就封上了殿門,進入了定坐。
而他閉關之際,轉眼又是兩載晃過,無名空域之内,窦缜定坐在那裏,他背脊挺得筆直,整個人恍若雕像一般端坐不動。
早早過了過了寄虛,如今隻剩下求全層次了。
在所有混沌弟子之中,他的成就無疑最高的,此前又沒有一個修到他這等境地。
李複緣聲音出現在他的身邊,道:“這是去往上境前最後一關,我需告知你,混沌道法不似真法、玄法那般需斬殺諸般之我,但你面對的,卻是那不斷變化的自身之沖突,能不能挺過去,能不能抵禦住大混沌的侵染,就看這一關,不管伱以往你取得多少成就,那都是沒有用處的。’
窦缜卻好似并不領情他的教誨,道:“前輩不用與我說這些,現在的我才是真實的我,至于變化之我,那與我無關。”
李複緣點頭,這樣倒也不錯,隻需專注當下,其實這樣更好,心思細膩之人喜歡多思考,喜歡去探究根本,有時候會陷入某種自我情理的糾纏之中,那樣反而沒有辦法過自己一關。
窦缜比起這些人更爲簡單純粹,從不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就是我,什麽過去之我,未見之我,我站在這裏,那麽這就是最現實的東西,其餘毫無意義。
他道:“那我就等着了。”
他不再說話,不過仍是關注着其人。
窦缜在他聲音退去後,就當他是離開了,或許别人對于走上求全之路會反複思量,慎之又慎,可他覺得,自己該做的準備已是做好了,沒有必須再浪費時間。
在他這等自信到近乎稱得上頑固的意志下,他立刻運轉起了功法,并引動了混沌之氣,在意念轉動之間,他全身上下立被一深沉氣光所包圍。
就在他看着即将被淹沒的時候,他忽然擡起頭,在他的目光裏,前面出現了無量光芒,那是似乎照耀着他的前路。
他毫不猶豫站起來往前,這一刻,他沒有去想其他,也沒有去想自己走錯了會如何,他隻知道往前而去,直至道法之盡頭。
李複緣看着他之行事果斷,露出極爲贊賞之色,誠于道,誠于己,誠于心,一往無回。若是做不到去到上境,那就是莽撞了,可是這個弟子将自身打磨的非常完滿,去往上境選擇時機也是剛剛好,而這一切全是出自于本能,這就更值得贊賞了。
有些道理是要思考的,但是混沌發
若能成道,有可能補齊他的不足。
就在窦缜向前走的時候,一個窦缜出現在面前,急切向他提醒道:“前方道阻,不可再向前去了。”
窦缜卻是腳步停也不停,面無表情的向前走,并将之甩在了後面,此時又一個窦缜出現,滿臉贊賞道:“不錯,就當如此,無需受得任何攪擾。”
窦缜依舊沒有理會,而在接下來的路上,一個又一個窦缜出現,或是怒斥,或是哀求,或是提醒,并且到了後面,一個個窦缜向他提出了道法上的疑問。
一時之間,無數問題向他湧了過來,好像以前不曾想過的事情一下子都出現在了面前,并等他做出解答。
可他沒有回答,心志一如舉步之前,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是否能過此關,他從不考慮,也從來沒去想過成敗得失,他隻知道向着自己的目标前進。
隻是前方的路似乎走不完,因爲那個光亮一直在前,似乎是拉近了,似乎又是沒有,他卻連哪怕一絲動搖都沒有。
李複緣點點頭,這與其說是堅定執着,還不如說是大無畏,在修道路上,其人從來不知道畏懼,害怕,他一旦确定目标,那就不會停下。
這時他看到了一抹光亮,眼神之中不禁露出了欣賞之色。
待得光亮散去,窦缜從裏現出身來,此時他已然踏入了求全層次,可是他沒有欣喜、後怕、激動的任何情緒,隻是面無表情站在那裏,仿佛僅是平常的一場持坐結束罷了。
李複緣不禁笑了一聲,這幾年來,諸多弟子來到了這裏,有的留下了,也有的出去的,也有待在此間一直未見結果的。
可是窦缜卻是真正第一個有所成就的,并且算得上是真正承繼了混沌道法的,隻是不曾去到上境的話,那麽一切都是虛幻,但好在從這弟子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種可能。
他把意識傳遞到其人心神之内,道:“這已至求全層次,這非常好,現在你單純的修行已經難以上進,作爲指點你的回報,作爲天夏弟子,你現在所要的做的就是去支援天夏對抗元夏之戰。”
說到這裏,他語聲嚴肅了些,道:“期間你與天夏之人可以簡單交流下,但不可有太多的交集,你要做什麽隻管自己去做,也不必對任何人有所交代。”
窦缜道:“也包括前輩麽?”
李複緣道:“等你什麽時候功行有過一般高了,那麽自是可以,但是現在,你必須聽着。我要告訴你,你若是失陷在了元夏陣中,也沒有人會來救你,或許天夏會設法幫襯一下,但不要指望太多,因爲他們力量不足。”
窦缜道:“這些都無所謂。天夏于我有恩義,我也當還報,承負一去,我就當尋探下一步道法了。”
李複緣看了看他,窦缜将自己看的很清楚,不過這也好,在沒有完成此事前,他是不會偏移自身的道路的。
他帶着一絲嚴肅道:“去到上境固然是好,不過你不要以爲成就了上境,就當真能夠完超脫了,若你有機會去到那裏你自會明白。”
說着,他一揮袖,“且去吧,我便在此等着,看你能走到哪一步。”随着話音落下,窦缜也是從原處消失不見。
元夏空域之中,這數年下來,元夏的陣勢向前推進了不少距離,即便在天夏這裏努力抵抗之下,每過一段時間,依舊會向外擴張一圈。
從這個規模看,或許需二十到三十載之後才能推進到天夏陣前。
可事情不能這麽看,陣勢每擴張一分就可占據一分的主動,這樣下去,不出十年,就能壓的天夏這邊動彈不得了。
天夏這邊能做得,也同樣是擴大自己陣勢,哪怕引得對面來攻,也是對面的擾亂了布置,硬實力上不允許,那就隻能以更多的消耗來替代。
窦缜恰是在這個時候乘坐飛舟來到了陣勢前沿,見到了林廷執後,他遞上了自己随身攜帶的書信,但是他自身卻一言不發。
林廷執接過書信,心下感慨,總算又得一名混沌修士,他們終于是等到了,至于這個弟子沉默寡言,他也不在乎,修煉混沌道法出現任何情況都不用奇怪,而若是此人不合适,那一位也不會将此人送過來。
他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将窦缜送到了原本羅鍾、李複緣等人所在禁陣之地,随後就從此間離去了。混沌修士如何行事,用不着他們來關照。
窦缜站在禁陣之内,看着前方的天夏陣勢。他此刻與過往混沌修士的區别就是并沒有黑鏡傍身,但是李複緣直接取了一道黑鏡之力賦予他,雖然久與其餘鎮道之寶對抗會逐漸消失,可眼下足堪一用了。
窦缜隻是看了一會兒,竟是半分準備也不做,化遁光出了禁陣,直接往元夏方面沖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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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