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世域,明覺世道之中。
某處隐蔽殿宇之内,裘氏老祖正一臉沉肅的對着一個供案膜拜,隻是那案上的供牌卻是空白一片。
另外,在大殿周圍,則是圍坐着十餘名弟子。表面看着像是在做着什麽法儀。
裘道人自那日見到張禦的形影在元夏穹宇顯身之後,心中就有了一個十分冒險的想法。
他在自己的宮宇之中擺了這一副供案,每過一段時日便就來此伏拜,卻是試圖溝通自己所見到的那位天夏上境大能。
隻是數載以來,他始終不得成功。
他猜測這可能是因爲元夏天序遮擋之故,還有可能是因爲沒有明确的指向。但他也沒有因此放棄,因爲現在元夏天序不穩,正是可以有漏洞可鑽的時候,隻要不放棄,說不定什麽時候便就成功了。
而要是元夏天序恢複了,那就再無此等機會了。
這場鬥戰,他自我判斷元夏方面極可能落敗,要是如此,那麽早一日聯絡上天夏,早一日跳反過去,那就還有的機會。
不過長久沒有結果,他也不是死闆之人,也是試圖改進方法,比如這回,他卻是将身上侵染有魔神的弟子喚了過來,并安排在了四周,試圖通過魔神來幫助溝通天夏那邊。
而他敢于這麽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明覺世道内的鎮道之寶早就被三上世借去了,如今沒有鎮道之寶鎮守,那正好方便他行事。
而在他無所察覺的時候,張禦的目光已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裘道人之前他打過交道,知其有些謀算,這番聯絡也是真心誠意。
不過他并不能直接幹涉下層,不說在元夏投落形影,就是主動與某個下層修道人攀談,都可能被元夏方面察覺,那麽接下來五位執攝就會過來加以阻止。
隻是裘道人這回安排了心駐魔神的弟子在旁,這卻是提供了一個方便,這些魔神是牽連到訓天道章的,他自己無需直接出面,正可利用那些魔神與之溝通。于是他心意一轉,當下就有一縷微不可察的氣意落了下去。
裘道人此刻仍在伏拜,不過這個時候,他若有所覺,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居然弟子十分冒失的走了進來。他眼神一厲,本待呵斥,可當他看到那弟子十分空洞的目光時,卻是心中一動。
他想了想,沒有吭聲,反而是一擡手,默默利用禁陣将周圍封閉了起來。
那弟子徑直來到他面前,用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語聲問道:“你尋我何事?”
裘道人心中一跳,随即露出驚喜之意,知道不枉自己一番辛苦,終是等到了。他吸了口氣,對着那名弟子深深一拜,畢恭畢敬道:“弟子冒失聯絡上聖,是那日見得上聖之形影,深感大能之偉力,故欲與上聖溝通,請教上境之路。”
他并沒有懷疑對方的身份,要是元夏察覺到了他的作派,除非不作理睬,否則一定直接拿下他了,根本不用費這個功夫。
那弟子道:“你是元夏修道人,要求上境,自去求元夏大能,何必來向天夏這裏求取。”
裘道人憤然道:“元夏之道,非弟子之道也,元夏用我,與用諸器無疑,縱然門下親傳,也不放開上境門關。故是裘某唯有轉向天夏一途可走了。”
他毫不隐瞞自己的用意,一直以來他就是如此。唯有上境才得出路,才得超脫,才不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那弟子看了他一會兒,才道:“如今元夏座次已滿,你便有決心毅力,也無可能在此有所成就,至于去到天夏,憑伱身份也無可能做到,就算到了,天夏又豈容許你這外來之人往上成就。”
裘道人恭敬道:“上聖既至。還請上聖指一條明路。”他心中有數,要是全然沒有辦法,這位大能何必來與他說這些呢?
那弟子語聲毫無起伏的言道:“你既然問我,那隻能告訴你,除非你元夏上層大能少去一二人,缺出上境之位,不然你難有此望。不過天機變化劇烈,誰也不知會變化到哪一步,你等待下去就是了。”
裘道人心中重重一震。
這番話裏透露出來的東西讓他心神顫栗,頭皮爲之發麻,這些話是他能聽的麽?
但是偏偏這正是他所期待的。這個時候感覺自己想說什麽,但好像又什麽都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兒,才是定下神來,對着那弟子再是一禮,道:“求問上聖,不知能做些什麽?”
“哦?”那弟子看向他,“知道這個,你還敢嘗試麽?”
裘道人咬牙道:“還請上聖指點!”說着,他俯身重重一拜!都到了這一步了,又哪有退縮的道理?
那弟子看着他,道:“我見到你的決心了,你如今什麽都不用做,在此等着便好,你若能把握住,那便你是自己的造化。”
裘道人本還等待着下文,可是問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他擡起頭來一看,卻見弟子已是不見身影了。再是感應,卻見其已然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似乎對方才之事一無所覺。
他吸了口氣,眼中透出一絲期冀,雖然這位大能沒有給出确切的答案,可是無疑給了他一個希望。他已經等了這麽多年,若真的有機會,不介意繼續等下去。
清玄道宮之中,張禦收回目光,方才乃是令魔神借體說話,也未有任何上境力量傳遞出來,所以并不會引起元夏方面的注意。
這也是元夏天序缺失,再加上明覺世道之内并無鎮道之寶鎮壓的緣故,不然他沒可能這麽容易做到此事。
方才他對裘道人說讓其等待上位空缺,的确是他有這方面的想法。
雖然如今元夏、天夏敵對但如今細看,天夏下層之道非是上層之道,那麽元夏上層之道就是下層之道了麽?
元夏下層之道完全是被上層所裹挾的,天夏這裏好歹和上層有些道念是重合的,元夏下層根本不存在自己的意願,這也是難怪那些求全修道人不怎麽積極了,到了這地步,誰沒有自己的道呢?隻是沒有辦法反抗罷了。
而此後有故意坐視天序崩亂的舉動,也就可以理解了。
其實從更廣大的方向上看,其實這一場道争,應該是下層與上層的對抗,而非是單純元夏與天夏的對抗,雙方的下層修道人當是站在同一陣中的。
這個思路打開之後,他一時間有了許多想法。
他此刻又留意一下兩家對抗的局勢,依舊之前不溫不火的僵持,元夏能夠守禦,但無法驅逐天夏。天夏能夠維持,但是攻不破元夏此刻的守禦。
要打破局面,除非如陳首執所想的那樣,天夏這裏有一個能夠打開兩界通道的寶器,照理說天道偏向他們這一邊,應該能夠有極大可能。可是兩家道争分出勝負,那是直指上層大道的,這樣的承負重壓之下,便連天道也可自救。
如今在他看來,這般對峙也好,沒那麽容易輕易分出勝負,因爲無論哪一家勝,勝得是上層大能,與下層修士幾乎沒有什麽關系。
這局棋明明是下層修士在努力拼殺,可最後與他們都沒有關系,任誰也不甘心,元夏那些求全主事者正是看穿了這一點,才不下力氣死拼。
倒是天夏這裏,并不清楚五位執攝實則與他們所求并非一道,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未意識到,至少陳首執肯定已然是感覺到什麽了,不然不會在奉界那件事上做了那番安排。
元夏那邊想要打開缺口,最好是讓人身修道人進入或者有望進入上層。
但要如何做到這等事呢?
有時候想要達到目的,必須迂回行事,在他想來,有一個地方正是可以加以利用的,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需要等待機會。
思定下來,他收回諸般念頭,繼續問對大混沌,默默等待天時。
時日一晃,天夏世域之中,又是三載時間過去。
元夏陣中,青朔道人在等着元夏這裏又是一年輪轉之期過去之後,見前方半覺仙依舊守禦穩固,便是來至主持大局的武廷這裏,道:“元夏又過一年輪轉之時,近來當隻顧得上自身,無暇攻我來了,下來之事自有白朢道友代勞,貧道便先行告退了。”
武廷執道:“這一載也是有勞道友了。”
青朔道人與他辭别之後,假身由兩界通道回轉了天夏,歸回到了正身之上,随後在虛空之中尋到白朢道人彙合。
兩人見面之後,他道:“數年修持,功果漸成,可近來有清玄道友催我上境,我回去之後,當會尋機攀渡上境,下來之事,就要拜托道友了。”
白朢道人微微一笑,道:“好,道友可行一步,天夏陣前之事,自有我來照拂。”
青朔道人感歎道:“本以爲還能再耐心沉澱數載,隻是天機變化,實是出人意料。”
白朢道人道:“當行則行,當斷則斷。清玄道友既然催促,那當是上層有異,若是此刻不去得,怕是今後之道更是難行。”
青朔道人點頭稱是,他将一些瑣碎事機交代過後,便回了駐地閉關持坐,這一回若不得上境,他是不會出關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