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英世道深處,榮道人身軀微微一震。
他感覺到那假身覆滅之前,最後傳來的一縷意念便是那無窮無盡的清光,他驚異之餘也是不由慶幸,道:“幸好乃是假身。”
可他仍舊感到不安,那假身一個照面就被破除了,幾乎沒有做出什麽像樣的阻擋,并且那個人似乎通過什麽察覺到了自己所在,直接在往這裏飛速過來了。
他本來隐藏的很好,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察準确找到自己的,猜測應該是道法之故。
鹿上真對氣機極爲敏感,他不知道外面什麽情況,但知道一定是榮道人吃虧了。故是道:“讓世道之中的修士上去阻礙就是。盡管沒有什麽用,但多多少少能擾亂些許,而且恕我直言,你還要帶上那麽多低輩修士做什麽?還不如多帶些元神真人。”
榮道人卻是搖頭,他們可不是上三世,他們就這麽點家底,那是怎麽也要盡量保留下來一些骨血的。
世道内的元神真人固然是現存的戰力,可是在他看來,許多人的道途已然走到盡頭了,将來也沒什麽成就了。
而這些低輩弟子看着尋常,都是族門之中資質上流,每一個都可說是百裏挑一,有這些人在,哪怕他們俱都身亡,世道算是保全下去了。
實在不成,也可以挑選合适之人用法儀強行推上去。總之隻要道法傳繼未滅,那麽世道就還有崛起的希望,就不會缺少戰力。
這個時候,鹿道人忽然察覺到,有一股強橫力量即将過來,他驚異道:“這麽快?”便催促道:“榮上真,我帶你走,其餘人就不用管了。”
榮道人搖頭道:“你帶别人走吧,我不走了,這般你帶走更多人。”他懇請道:“鹿上真,請你盡力而爲,能帶多少帶多少,拜托了。”說着,他鄭重一禮。
鹿道人不解道:“榮上真,你一人比此間億萬之衆都重要的,你要弄清楚,哪怕他們都亡了,隻要有你在,常英世道就依然可得保全。”
榮道人搖了搖頭,道:“我走不了。我之道法也讓我無法一走了之。”
鹿道人看了看他,頓時明白了,這位應該擅長的是強攻道法,這等道法講究有進無退,要是明知道敵人在前,卻又避敵不戰,那麽就會對自身道法有所懷疑,進而動搖根基,今後也沒可能發揮出應有的力量了。
或許有的人不在乎,但這位顯然是個在乎的。
他道:“既如此,榮上真自己保重吧。我會将人帶走的。”這是榮道人自己選擇,他也懶得多勸。
榮道人再是一禮,道:“那便拜托上真了。”
鹿道人氣息一展,将所需要帶走之人盡數圈入到了自身氣機之中,他此刻也不敢多留,因爲這氣機是能夠被打散的,故是收攏了所有人後,也不看結果,直接就帶人離去了。
榮道人則是卸脫了一件心事般,他轉過身來,從袖中之中拿出一枚白玉丹丸吞服了下去,身上氣機如同沸騰一般往上暴漲。
适才一戰,他自認已是大緻清楚那清光的威能,的确是在自己之上,雖然正身和假身不同,道法運轉起來并無遲滞,實力是能有增進的,但這仍是無法彌補實力上的根本差距,
不過這枚丹丸乃是常英世道秘煉,服下之後,短時間内實力能暴增三成,他這個層次的修士,若能在原有基礎上暴增三成,那已經是相當的增長了,再加上他還是正身出戰,卻有一定自信能夠壓過對面。
就算不如他所料,也不會再出現方才一般一邊倒的情況了,說不定他還能堅持到更多援手的到來。
他凝視着那道清光,身上根本道法運轉,到了極緻之時,便有一團團流光溢彩自原地綻放,恍若氤氲霞虹,分外絢爛,這堪稱極緻華麗的氣光撐起了整個常英世道的半個穹宇,便帶着摧空裂天之勢正面迎向了那正無邊無際湧來的清光。
雙方氣光相互對沖,在經過一個萬物寂靜的短暫瞬間後,便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然而那想象中驚天動地的碰撞并沒有發生。
榮道人驚疑無比的看到,自己道法與之一撞,居然盡數轉化了那清光,好似被對面道法給吞化了一般,如此還不算,他見一股清光居然從自己的體内冒了出來,身軀宛然成了一個盛放着清光的火炬。
他心中浮現出了一陣明悟,自己的道法,在這接觸的一刹那間,竟是被同合成了其人之道法?
而他意識也隻是持續了片刻,随着一聲不甘長歎,便徹底化融在了這片宏盛清光之中。
正清道人平靜看着下方。
他的道法表面看着是強攻,實則是兼顧了變化的,隻是他的道法清正澄澈,到了一種極緻,所以裏面的變化反而被就此掩蓋了。
凡是與他根本道法碰撞過的,隻要被他壓過一次,那麽再出現在他面前時,與他法力一沾,若沒有第一時間敗他下去,那麽就會與吞融入氣,化歸一同。
他之清正,非隻自身之清正,亦要讓天地清正。而清濁相對,故能正清者,則必能理濁。
其實他能感覺到,方才某一瞬間,對方法力氣機上已然高過了一線。可沒有用處,因爲沒有辦法扭轉根本。
其實此人即便知道了他的道法根底,也沒有用處,因爲強攻道法向來純粹而無變化的,不管對敵的對手怎麽樣,其也隻能用這等方法去迎戰。
據他以往所知,擅長強攻之人通常卻是被壓制的一方。
但這也不能說強攻道法不成了,要是強攻之能到了一定境地,那真是沒什麽道法可以阻攔,那才是真正的不講道理。
确認榮道人徹底消亡後,他移開目光,看向更遠處,見是這裏還有不少修道人存在,于是身上清光倏然一亮,瞬間将整個常英世道都是囊括在内!
雙方既然展開鬥戰,他對于諸世道底下的修道人自也不會手下留情,對于任何一個世道都要盡可能的造成殺傷,現在也沒這麽多時間去做甄别了,現在隻要是身上有修爲并參與對抗鬥戰之人,盡數都在清光消殺之下!
這宏盛光華持續有了一會兒後,這才落下,所有目标已然化了個幹幹淨淨。
師司議二人金舟此刻已然靠近常英世道,他們忽然見到世道之中的絢爛星雲變成了一片清澄之色,好似除此之外,任何濁穢都是容納不下。
兩人都是意識到,常英世道恐怕已是守不住了,不過這個世道隻要還有道法傳承,還有構築世道根基存在,那就不算滅亡,這裏動用鎮道之寶也是不成,因爲這就是元夏天序本身的一部分。
但這也不是說對天序無有影響了,随着失去了相應的道法血脈定壓此世道,鎮守天序的柱石實際上已然被撼動了。
駱道人見師司議凝視着常英世道,道:“那裏自有人援助,與我們無關,我們要做的隻是找到那張道人。”
師司議道:“但是隻有去到那裏,那張道人才會出來找上我們。”
常英世道之外,一駕巨舟泊于虛空之中,張禦站在此間看着外面變化,這時他有所察覺般看向一個方向。他能感應到,有兩撥人正朝着這裏過來,一隊朝着正清道人等人而去,另一隊則在虛空之中遊移不定。
他明白了,對方應該也是猜出了天夏設圍擊援的想法,所以将計就計,特意派人來尋他。
照理說,對方來尋他,應該有自忖有克制他之法,這個時候或應該避免與對方直接接觸。可是他若不出現,對方也可以去圍攻正清等人。
而對方果有克制他的能爲,那他遲早是要面對的,而他此回既爲天夏征伐,也爲印證道法。若對方果有奇招,那他倒是要見識一下了。
他伸手一拿劍,把袖一振,腳下雲芝玉台升起,便從巨舟之中飄然遁出,周身上下有一股燦爛星光彌散虛空。
由于他根本沒有蟄藏身形的意思,所以他這一動,無論天夏、元夏,兩邊諸般目光立時都被吸引了過來。
師司議猛地看向那一處星芒璀璨之地,沉聲道:“此人出現了。”
駱道人凝重點頭。哪怕隻是隔遠觀望,他也能察覺到那星光之中蘊藏着一股玄深莫測的高渺氣機。那等法力功行,幾讓人懷疑随時能踏出那一步了。
兩人沒再說話,金舟化一道金色疾虹,向着張禦所在迎頭而來!
上三世外的一座廣台之上,雍道人本來正坐在廬舍之中,可這個時候咦了一聲,忍不住自座上站起,看着遠空那一似能映徹虛空的強盛星光。
兩殿元墩之上,諸司議看着這一幕。
全司議道:“以過司議之見,師司議可能赢麽?”
過司議緩緩道:“師司議道法精深,我亦難言定能勝之,隻是這張道人……委實有些看不透。”
張禦身上的氣機讓他隐約感覺到好像不止面對一個人,故他頓了下,又言:“便不能勝,也能拖延得了些許時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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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