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庭玄府,星台之上,萬明道人默默注視着伏州方向。
身爲東庭玄首,治下每一個修道人沖境破關,他都是會有所關注的,特别是如班岚這等有極大潛力之人,投注的目光更多。
班岚雖然曾經是上宸天的潛間,可老實說,以往立過的功勞可當真不少。
爲了證明自身,爲了獲得足夠多的地位,其人可謂非常之努力,這些年所來做下的樁樁件件的功績,着實令人爲之驚歎。
他檢點過東庭的人才,不說其人功行同輩之中數一數二,便隻談做實事的功績,班岚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之前伊洛上洲的那些功勞就不說了,單單伏州這裏,從有至無開創出來,其人從頭到尾都是參與了。
而且生活清貧,善于教導後輩,從無享樂之舉,隻比苦修士稍好一些,并在衆多玄修後輩之中有着廣泛的影響力,各洲都擁有數目不菲的擁趸。
其人僞裝了一輩子,卻把自己也變成了自己所僞裝的樣子。
他會盯着此人,對于尋常人來說,論迹不論心即可。可是修道人重要的是自身的道,此人不成就也便罷了,若是成就之後此人之道與天夏道念相悖,那麽他是會上前逼迫其立下誓言,以防萬一的。
虛空之中,一駕金舟往元夏新近立成的駐使者墩台而來,并在此停了下來,艙門打開,裘少郎從上走了下來。
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人迎上來,躬身道:“少郎來了。”
裘少郎道:“我的駐閣可是收拾好了麽?”
那管事道:“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又拍馬道:“如今也就隻是少郎敢來這裏了,那些人哪裏比得上少郎的膽氣。”
裘少郎心中暗罵,你以爲我想來麽?這破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裂了去,要不是要和老祖傳訊,他甯願待在壁壘之中不出來。
那管事見他面色不虞,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話,讪讪收口。
裘少郎不耐煩道:“帶路。”
要是換作以前,他心情不好時可沒這麽好說話,有違心意的,直接打殺了事,可是在天夏待的久了,有許多規矩也要遵守,不知不覺間也是有了一些變化。
那管事沒敢再多說什麽,帶着裘少郎來至一間駐閣之前。
裘少郎揮手讓其離開,随後走入其中,拿出一枚玉佩一照,駐閣之中有光芒升起,他踏步進去,裏面有一個供案,走上前将玉佩擺在上面。
等了一會兒,案台之上光芒四溢,有一個堪稱巨大的道人虛影顯現出來,他急忙一禮,道:“十五郎拜見老祖。”
裘道人道:“我喚你來,是讓你設法告知天夏一聲,兩家約議将近,元夏正準備大舉侵攻天夏,你設法傳告一聲。”
裘少郎心中一震,這是第一次老祖明确說是幫助天夏,不過他有些奇怪,兩家交戰,元夏準備攻勢,天夏肯定也知道的,這用得着再去特意說上一遍麽?
裘道人道:“讓你做你便做,不用想太多。”
裘少郎忙是應下。
等他回到了墩台之後,卻是發現諸世道弟子吵鬧一片,詢問了一下,卻是因爲兩殿方才傳訊,要求他們即刻回去。
有人認爲需得回去,有人不以爲然,況且他們憑什麽聽兩殿的?諸世道都還沒說話呢。
裘少郎卻是知道,諸世道沒有反應,這是因爲各家世道内的同輩巴不得他們回不去,自然不會主動說此事。
而兩殿則是怕天夏利用他們做些什麽,若是出了點什麽變故,諸世道極可能此爲借口指摘兩殿。
他搖了搖頭,這算什麽事,同族之人巴不得他們出事,而向來不對付的兩殿卻想方設法想保全他們。
他沒摻和進去,回到自己駐閣,就将老祖之言映照入一枚玉佩之中,并擺到了前兩回擺放的位置之上。
這裏一直是有人看着的,沒多久玉佩上的映照内容就被送去了天夏上層。
元夏虛空,某處墩台之上中,重岸所化的無面道人正盤坐于此。
這幾日來,他按照無面道人的習慣,再一次将各個分身派遣了出去,并且他還順帶檢查了下,确認沒有在外遺漏任何分身,先前的擔心可以排除了。
做完這些事情,就他坐在此間不動。
這是最符合無面道人平日行徑的,也不會讓人看出破綻,雖然無面道人的道友近乎于無,可也難說會否遇上熟識之人,隻需盡量減少出外的次數,那就不會露出破綻。
他現在已經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雖然不是在兩殿所處的元墩之上,但卻是屬于圍繞元墩的附屬墩台。
這等墩台多如繁星,數不勝數。而每一座墩台之上,都有數名玄尊負責鎮守,其下修士更是無法估量。
而這隻是元夏勢力的一小部分,還僅僅隻是兩殿附屬,并不包括上面呈現星雲之相的三十三世道。
隻有真正到了元夏,才是知道元夏的強大,以前的了解實在太過片面了。
他心中難免有一瞬間的懷疑,這樣的敵人,真的能夠戰勝麽?
據說先前天夏曾時挫敗了元夏數次攻擊,并且斬殺了不少上層修士,甚至連司議都有擒殺的,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這個時候,他忽然到周圍有一陣陣震蕩傳來。
他感覺有異,不由得從閉關之處出來,站在平台之上往外一看,卻見自這處墩台之上飄起成千上萬的金舟,向着虛空之中某一個方向行去。
且不止是這裏,更遠處的那些墩台之上,亦也是同樣有着密密麻麻的金舟飛起,一時之間,無數金舟像凝成了一道道星光長河,分别往着不同的方向彙聚而去。
他看着這無法計數的金舟,這等場景令他感覺無比震撼,心中也是無比凝重,明白這是元夏正在準備對于天夏下一輪的攻勢。
不過這事無需他裏說,天夏駐使也應該是能看到的。他應該關注更爲重要的東西,比如利用兩殿這條線,弄清楚兩殿這回将是派遣出多少司議,運用多少鎮道之寶。
憑着他與黃司議的牽扯,說不定他還可能參與随行。
他想而來想,決定不能等,自己可以主動給黃司議提議,這樣這等事就可能做成。
同一時刻,天夏駐殿這裏,常旸也是看到了虛空之中那無邊無盡的金舟,道:“元夏方面這是一點也不遮掩啊,
俞瑞卿正立在他的身邊,道:“也遮掩不住,還不如大大方方展示給我們看。”
常旸道:“說得是,這是能給我們看的,還有不能給我們看的,所以他們下一步想來就要對付我們了。若是他們把我們拔除出去,那當是一氣清除,而不會留下任何餘地了。
俞瑞卿點頭,要是換一個對手,說不定會故意留下他們,設法讓天夏錯判他們的意圖。可是這具假身來元夏這麽久,他已經十分清楚元夏的行事風格了,此輩做事,有時候是根本不屑于掩飾的。
特别是勢大的時候,更是給元夏上下無比的信心,沒心思或是沒工夫去玩弄一些小手段。
有下面的修士聽了他們二人的對話,不禁緊張問道:“兩位玄尊,我們怎麽辦?”
常旸道:“怕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用急嘛,何況就算元夏對我們動手,也要先……”話至此間,他似想了什麽,與俞瑞卿對視一眼,後者點了點頭,他不覺道:“還真有可能,不得不防啊。”
他的想法是,要是元夏兩殿這邊要是有人趁着戰起之際,找個借口将天夏駐殿破毀,那麽在這些人想來,天夏或可能也會報複性針對那些世道弟子,這樣能順帶挑動更多世道之人下場。
雖然這個可能不大,因爲兩殿這麽做,擺明利用諸世道之人,諸世道又豈會幹休?
可但凡有這個可能,他這裏就要有所防備了,他與俞瑞卿商量了幾句之後,便即轉回殿内,來到了一間駐殿密室之中。
他對着端坐此間的長孫廷執一禮,道:“廷執,元夏正在抽調力量,謀劃再一次侵攻天夏了,而駐殿這裏已不安全,随時可能出現變故。我等乃是假身到此,不怕損折,可是廷執卻是真身落定此間,爲免波折,還是早些回去爲好。”
他又笑了笑,道:“廷執早些回去,我們這裏也能更爲輕松一些不是?”
長孫廷執平靜道:“我立刻就走。”
他也知道的,越晚走就越難走,他也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他要做的事情雖然沒有能夠完全成功,但是也找到了一些思路了,可以此後再找機會精研。
常旸見他利索的答應,卻是真的輕松下來,一個廷執若是陷落在元夏手中,他這小身闆可是承擔不了啊。
而且說實話,長孫廷執壓在頭上,他做事起來也總感覺被人盯着,不太爽利。他馬上道:“載承廷執的飛舟已然準備好了,就在外面。”
長孫廷執伸手一拿,一道靈光從四面聚來,閃了閃來,落至他手心之上,他站起身來,擺了擺袖,就走了出去。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