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道人心中不由重重一跳,意識到了這東西可能沒有自己想旳那麽簡單,可是現在明顯他已經拒絕不了。而且那丹符也确實是自己想要的。
他向姚駐使又問了一些細節之後,就與其人别過,從這裏退出,回到了位于墩台中的自家駐閣内。
然後他封閉了門戶,拿出那一枚丹符反複摩挲着,這東西就是自己的上進之階,有了這東西,自己的道途就有一線可能。
他從此就有了跳脫出棋盤的機會,隻是當棋子的話,他是絕不甘心的。
至于黃司議那裏麽……黃司議的許諾比起他手中的東西就不算什麽了。自己又不是其人附從,就有什麽問題,也可讓姚駐使去處置,要是這點事都遮擋不了,那事機不成就不是他的錯了,正好白拿一顆丹藥。
此時此刻,他明确知道自己心欲這般旺盛是不正常的,極可能就是受了那欲毒的影響,可就算知道,他也沒有去抗拒,因爲這些念頭就是他長久以來所想的,眼前機會出現在了眼前,那他爲什麽要放棄?
那麽現在,該是把重岸再喚來一見了。
雖然那算得上是自己, 可既然早早分離出去了, 那算得上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要把此事推動下去,也必須要得到這一個自己的同意,此事必須當面談才可。
半月之後, 重岸再度巡查虛空, 正接近元夏墩台的時候,卻是又見到了一駕金舟正與他們交錯而過, 不用任何動靜出現, 他就知道一定是又來找尋自己的了,果然, 在兩家舟船交錯那一瞬間, 他感應到了熟悉光氣照來。
于是順此将意念投了過去,見他無面道人的身影已在那裏,便是道:“尋我來又有什麽交代?”
無面道人道:“這次有一樁事要你去做。”
重岸感覺他這次态度與過去有些微的不同, 以往這位總是帶着一點漫不經心,好像就是完成任務,好壞無礙,這一次,态度上卻是顯得十分上心。
他不動聲色道:“什麽事?”
無面道人沒有隐瞞他,把欲毒的事情說了下, 因爲按照姚駐使的說法, 這東西必須要傳遞之人自己答應下來,才能由此散播出去。
不過在叙述過程中, 他故意把此事說的輕描淡寫,仿佛這僅隻是一個稍微能引發天夏内亂的布置。
重岸心下一轉念,露出了不怎麽情願的樣子, 道:“這東西很重要麽?我這麽做雖然縱然一開始沒人察覺到什麽不對,可是天夏若是追查源頭, 可不難追查到莪的頭上。”
無面道人道:“這你盡管放心, 元夏這次是内外一起動手, 不止是你這裏, 你隻要小心些,就不怕露出破綻。”
重岸看了他一眼, 怎麽可能沒事?天夏要查,那是很容易查到的,此人不可能不清楚,這明顯隻是敷衍之詞。這個時候, 他忽然意識到, 對方這是做好了放棄自己這具“分身”的準備了。
這件事, 還有這所謂“欲毒”恐怕遠沒有對方說得那麽簡單。
他顯得有些遲疑的問道:“這是兩殿的意思麽?”
“對,這就是兩殿的意思!”
無面道人根本不被怕揭穿, 這個神魂分身隻是和他單獨聯絡,大可借元夏的名頭壓下去。
重岸愈發覺得此事有問題了, 要真是兩殿的意思,那應該上來就對他這般說,而不是等到他問起才這麽回答。
這樣一來,此回這大約是涉及到元夏内部的派系紛争了。
不過這東西肯定不簡單。他不能就這麽拿回天夏。
可是這個時候若是不肯接受, 那麽很可能引發此人的懷疑,不如先假意應承……
可他方才冒出這個想法得時候, 心中卻是升起一陣不安之感。
修道人的這等情緒不會毫無來由, 他立時覺得, 沒有這麽輕易答應。
正在他思來轉去之時, 察覺到那無面道人似是像在緊緊盯着他, 心下一凜,意識到需得快些給出答複了。
他吸了口氣,道:“這事我若是暴露了……”
無面道人飛快言道:“那樣你的神魂也是回歸本體,我們終究是同一人,我又豈會坑害你?我若真要如此,你又豈能在天夏待得下去?”
重岸聽得他這隐隐威脅之意,擡頭道:“我需要慎重考慮一下,而且近來我負責巡遊,一直在虛空之中,一時半刻也接觸不了其餘人。”
無面道人知道不能過分相逼,此人身軀之中盡管附着自己的分魂, 可到底有自己的思考,事情還要依靠其人去完成,他道:“可以,盡快給我答複。”
重岸道:“你放心, 在巡遊結束之前, 我會給你準确回答的。”說完之後, 他這一縷意識也是化散而去了。
待意識回到身軀之内,他站了起來,在舟内來回走動。
他過去曾經有一個設想,他既然侵吞了那無面道人的神魂,兩者合一,從中獲利,後者也認定兩者是一體,遲早會歸還爲一,那豈不是說,無面道人能夠吞化他,那麽他也能反過來那吞化無面道人?
這等事若做好了,那麽說不定也能朝元夏之中埋一個釘子。
以前他是想着慢慢來,盡量做好這條暗線,了解更多元夏的謀算,同時等待機會。可是現在看來,情況有了一定變化。
他必須做出決定了。
但是這個事情,他沒法和任何人言說,也不能去主動尋求他人幫助。因爲下次與無面道人再見,對方一定會設法讓他立誓以證明自己。
到底該是如何做呢……
他尋思良久,忽然到了近來一事,心中一動,暗道:“或許可能。”他當即來到案前,提前寫了一封呈書,卻是求問戴廷執,自己想要轉修玄法,不知可能同意?
他讓一名弟子把書信送了過去,很快,那弟子轉了回來,道:“戴廷執說了,若要用相天之印,隻需要吩咐弟子便是。”
他精神一振,戴廷執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點指,顯現出一道氣光之影,道:“你将此照入相天之印呢。”
那弟子看了看,上面除了五顔六色的光影,什麽東西都看不清楚,但他也無需明白是什麽,将之照入了相天之印内。
這裏面其實他拟化出了一個簡單的場景,全程沒有任何對話,隻有兩個道人對談,其中一個對另一個做出重重威吓之貌。
另一個人則是努力退讓,但還是受逼不過,最後不得不進行反擊,将對面道人的形影吞化入内,最後自身往一處星雲之中走入了進去。
雖然他沒有明說什麽,可諸多意思都是表達出來了,戴廷執也應該清楚内裏的兩個人分别代指何人,他相信戴廷執應當能懂他的意思,這樣或許能給他以支援。
但是也有可能戴廷執出于别的考慮,不給任何回應,沒有人來告訴他到底該怎麽做,若是遇到了這等情況,那麽他就要自己來想辦法了。
不過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把那氣光之影演示給那弟子看到時候,清玄道宮之中,張禦卻是若有所感,往他這裏看了一眼。
訓天道章之中大多數變動都是瞞不過他的,但是一般來說,他是不會主動去窺看什麽的。
可是與自己關系較近的一些人,若是遇到危兆,或是遇到什麽變故,他自是會生出某種感應的。
特别是重岸,乃是他着重關注之人,因爲其算得上是元夏暗線了,若是因爲某些緣由無法及時向天夏傳遞消息,那麽可能就錯過了機會了。
此時他目光投落的時候,不但看到了重岸的舉動,也同時看到了訓天道章中的景象。
這個弟子在虛空之中内急着傳遞消息,應該是與那具備同一神魂之人見過面了,且遇到了一個困難選擇,故想要反過來吞化對方,由此便能反客爲主。
此舉有一定風險,作爲師長,他是不贊同此舉的,但作爲玄廷廷執,他卻是認爲值得一試。
他略作思索,便一點指,也是映照了一場景進入相天之印中。
在這個場景之中,那被逼迫的道人無意中得了一篇功法,此後與那無面道人照面,輕易将之吞化入身。并且以一縷分身代替了原來之人,自己則往一團那星雲而去。
飛舟之内,那玄修弟子見相天之印内有光影照出,他看不懂是什麽,但是不礙他将之描摹了出來,且好像如有神助一般,将此景與自己所見拓照的一般無二。
重岸見到這氣光,凝神看去,心中激動起來,這場景分明這是上面同意了他的做法了。
隻是要做到這事很難,尤其是那功法……
想到這裏,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凝視着那道人所持的功法,隻是看了一會兒,就見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迹浮現出來。
他定神細觀,感覺此法與自身無一處不契合,不但很快記下,且竟是與不知不覺間修煉了一遍。
待回過神來,他神情略顯激動,道:“老師?”
傳他功法,隻需功行足夠高就可,可要如此契合,唯有是對他功法極爲了解之人才能做到,這個人便隻有他的老師了。
他壓住翻騰心緒,對着上空拜有一禮,鄭重道:“老師,弟子定不定辜負老師期望!”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