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在東始世道内訪拜之時,焦堯這一路也是在易午護持之下來到了北未世道之中。
一入此間,他就感覺到了泊泊生機流淌全身,讓人舒暢無比。
這裏經過諸多真龍的改造,無疑是最适合龍類存續的地方,來到了這裏,他隻有一種如魚得水之感,好似回到了過往出生的洞府之中。這讓他的立場又有一瞬間的搖擺了,但也就是搖擺了那麽一下。
雖是真龍,可修爲到了他這個地步,更多的還是站在修道人的立場上了。他其實也更希望他人能以修道人的身份來看待自己,而不是一個異類。
天夏金舟在一處崖台上停泊下來,他下了金舟,就跟随着易午上了一駕由長翼蛟蛇拖動的飛天車駕。
進入此方世域之後,可以看到廣闊天域之下,有一座座兀立大地之上的寶塔狀高崖,這不禁讓他回憶起在古夏時的所居之地。哪怕是不同的兩個世域,真龍所居仍然是如此相似,倒是讓他感覺到了幾分親切。
随着車駕靠近,卻見天穹之中有一條條小龍圍繞了上來,這些小龍都是三尺長短,鱗甲光滑柔軟,都是清澈眸子看着兩人,發出稚嫩的聲音。
它們也是很快察覺到了焦堯身上真龍的氣息,既有些親近, 又不敢靠上來, 還有幾條扒在車沿上不肯離去,隻是偷偷看着他。
焦堯感受到了它們的情緒,盡管不是元夏修道人,可陡然看到這麽多同類後輩, 他倒是有些驚喜, 道:“易道友,貴方有如許多的族人?”
易午搖頭道:“它們的智慧有限, 隻有少數能能被用法儀啓發智慧, 多數也隻是比尋常靈獸稍好一些,成就也是不高。”頓了一下, 他又言:“你别看他們如此幼小, 但實際上個個都有三百年以上的歲壽了。”
焦堯有些意外,三百年以上的歲壽了?
真龍盡管壽長,可通常百年以上力量便就很是成熟了, 這些小龍外表看着也就是十幾二十齒齡的模樣。
其實真龍種與尋常人種的智慧大緻相等,像他那個交托給張禦的後輩,也就是十來歲的年齒,原身模樣比這些小龍還大上一些,且都能易化成人型了。
三百年以上,那勉強已可是算得上龍類中堅了。
他再是問詢了一下才知, 北未世道的真龍早年遭受過打壓和重創, 自此之後,數量一直太過稀少, 爲了存續族群,所以不得不大量繁衍,然後從廣大後輩中挑選出具備潛力啓迪智慧, 傳授道法。而且數目一多,總有一些會是出挑的。
這般做的确是緩解了真龍少有後繼之人尴尬局面, 但是同樣也多了出來一個問題, 因爲繁衍數目一多, 如此一代代下去, 他們的智慧是會不斷倒退的,所被挑選出來的優秀後輩數目并不是在增加, 反而是在縮減。
這就迫使他們不得不繼續擴大繁衍數目,可如此做又導緻了後代族群的智慧進一步下降,甚至出現了一些絲毫智慧也無,如同野獸一般隻剩下本能的龍類。
他們也知道這個方法隻是飲鸩止渴, 但這是目前唯一延續族群的辦法了, 隻要拖延下去, 或許還會有别的機會出現。
在這等事上,元夏諸世道根本不會來什麽幫忙。他們是知道真龍的潛力的, 所以并不願意見到真龍興盛,故是非但沒有幫襯的, 反而更樂意見到他們衰落下去。
焦堯道:“可是道友,似你我之輩,若無外劫來攻,則命元永固, 族群之事,大可徐徐緩圖, 手段何必要如此激進呢?”
易午并未瞞他, 直言道:“我們北未世道雖然不是以人身修道人爲主流, 但依舊是有人身修士存在的, 他們如今正在逐漸壓過我輩。他們有諸世道明裏暗裏的支持, 我們在權柄上怎麽也争不過他們,被他們侵奪的越來越多,而族人又是凋敝,若無後繼之人,長此以往,我們終将無力發聲,那麽下場可想而知。”
因爲諸世道都是靠着姻親血脈及道法牽連,但是龍類與人相合,哪怕有後代誕下,也不會再是真龍了,如此真龍必将逐漸消失。可易午這些人卻是不願意見到如此景象, 于是他們這些真龍在三十三世道内廣受排擠, 處境一直不好。
焦堯心中頓時明白了,難怪北未世道對自己這般重視,看來确實到了十分尴尬的境地了,多一個族人便多一個延續的方向,且他還是摘取上乘功果的真龍, 那就更是值得重視了。
隻是這個時候,他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念頭幾轉之後,他道:“易道友,貴方這裏不知可有與東始世道交通的方法麽?”
易午道:“道友是想與想貴方正使交談麽?”
焦堯道:“正是。”
易午搖頭道:“這恐怕很難。”
焦堯立時聽出來了,這不是不能辦到,隻是不願意,這就可以了。他立時面容一正,道:“我聯絡正使,并非是爲了自己之事,而正是爲了改變諸位同族眼下的局面啊。”
易午怔了一下,他對任何能改變族群現狀的事都很敏感,立刻道:“如何改變?”
焦堯道:“我天夏也自是有高明道法的,而我天夏這位正使,博見廣聞,道法高深,對我真龍也無敵意,我有一位後輩也拜在他的門下,說不定能爲貴方找尋一條出路。”
易午一聽,驚訝道:“果真如此麽?貴方正使竟有此本事?”
焦堯道:“試一試總比不試好,萬一真有辦法呢?”
易午對此非常上心,正如焦堯所言,試一試總是可以的,萬一就找到辦法了呢?他道:“焦道友請等片刻,此事我不好作主,我需先問過宗長。”
焦堯道:“道友請便。”
易午一禮之後,喚來随從爲焦堯安排駐地,自己匆匆離去。
焦堯則是在此間龍崖宮中住下,隻是隔了半日之後,易午便就尋了過來,他道:“焦道友,宗長已是同意焦道友與那位張正使聯絡,并且宗長說了,焦道友盡管與這位說話,保證不會有人聞聽到兩位交談。”
這件事畢竟涉及真龍繁衍的事機,是必然需要重視的,哪怕有一點可能他們也是要抓住的。
兩人就算借機說些什麽,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現在兩人能透露的消息,等使團回去之後一樣能透露,而且就算涉及洩密,洩的也是元夏的密,他們北未世道去操這個心做什麽?
焦堯道:“那便多謝了。”
易午搖頭道:“不用謝我,我完全是爲了族群後輩考慮,我倒是希望貴方正使當真有辦法。”
他帶着焦堯離開龍崖宮,乘舟來至一處平原之上,指着下方一處圓形圍壁之所在,道:“此是‘萬空井’,是我北未世道與各世道交流所用,此前各世道相有定約,若用此物交談,任何人,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可設阻,不可察觀。道友看用此物聯絡那位張正使。”
焦堯對他打一個稽首,就踏雲往下方而去。
東始世道之内,張禦外身正自定坐,嚴魚明疾步而來,到了台階之下,躬身道:“老師。蔡真人方才來說,有人自北未世道傳訊到此,說要與老師交通,老師,會不會是焦上尊?”
張禦睜開眼目,他心念一轉,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來,出了拱橋大殿,蔡行已是等在那裏,見禮過後,便帶着他來到了一處高原之上,他見面前是一個飄蕩着碧水的大井,望之差不多有五裏方圓,與其說是井,倒不若說是一方小湖。
蔡行道:“張正使,此‘萬空井’乃用于與諸世道與外世溝通,彼此言語外人無以可聞,你們以可以放心運使。”
張禦點了點頭,他踩動雲芝玉台,自上緩緩飄落而下,來到了萬空井的上方,稍稍一感,便知此物如何運使。
來元夏之後他就留意到了,這裏并沒有濁潮,所以修道人相互之間聯絡的手段也較天夏來得多。不過元夏上下不同,再好的東西也僅限于上層修道人之間的溝通,和下層幾乎無關。
在隋道人的記載上,也并沒有記載此物,因爲其書并不涉及任何上層陣器,這方面他下來會着重留意。
他心思一動,足踏至水面之上,而後身影緩緩沉陷下去,一切聲光氣色都是逐漸退去,周圍像是封閉了起來,除了他自己存在之外,隻剩下了一片寂黯。
隻是幾個呼吸後,一陣金光蕩開開來,在他對面彙聚成了焦堯的身影,後者一見到張禦,連忙打一個稽首,道:“見過廷執。”
張禦擡袖還有一禮,道:“焦道友,是爲何事尋我?”
焦堯道:“是有一事,覺得或許可爲我天夏所用。”
他當即叙述起了北未世道和真龍族群之事。他所用的言語全是之前他與張禦定下的暗語,哪怕說萬空井不爲外人所察聞,他也絲毫不敢放松,這些暗語是對照着天夏某部道法而來的,元夏聽了去,也沒法解讀出來。
在說完這些之後,他又道:“廷執,焦某以爲,我天夏比之元夏,在神異生靈這一道上的成就是少有勝過元夏的,故是焦某想着,若是我天夏能夠爲北未世道解決真龍族類延續之事,便不能使得此世道靠向我等,也能以此爲條件獲取更多元夏内部事機。”
頓了下,他又道:“便算此輩不願意,若能壯大真龍一族的力量,那無疑也能加大北未世道于諸世道之間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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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略欠狀态,就一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