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在得悉算演結果之後,手中的陶罐忽然一下碎裂了,并化爲了一堆細碎無比的沙土。
他思考片刻,自座上站了起來,踱有兩步。
按照傅長老的說法,這個結果未必是完全準确的,但大緻是可以信任的。因爲常生派至今爲止,還沒有推算出錯的例子過。哪怕被人幹涉,最後達成的結果與推算大差不差,這就很是玄妙了。
雖然他還有一次大演機會,但重複推算也是無必要的,因爲他所求的不是什麽直接的結果,隻是爲了确定一件事。
确定這件事并不助他找到“上我”,而是爲能有利于他接下來的行事。
但是同樣,他仍是會準備一定的後手,以确保推算有偏差,也還能夠再度糾正回來。
那一座布置在外平原上的陣法如今已是排到第三重了,他預想之中至少要構築到六重之上,再把鎮壓陣機的法器也是備妥,那便就可以與那位“聖人”的神氣試着接觸了,若是順利,到時候一切都當見得分曉。
現在雖然隻得三重,但基本護持之能已是具備,故是他在得有推算的結果之後,便是離開了居廳, 出了陽都, 落到了大陣之中。
現下當先需做的,是試着尋到那束長卷背後之物,雖然之前看過此物與“上我”并無關聯,可必要的防備還是需要的。
他一展袖, 在陣樞之上坐定下來, 随手将心光一推,就将陣法運轉起來。
這處陣法的好處就在于你修築了幾重便能運轉幾重, 和外面還在布置的外重陣法并不相互妨礙。
而在此時, 一道星光閃爍而過,那一具命印分身來到了此地, 并在他對面坐定, 以此應對随時可能出現的危機。
他見一切備妥,便入至定中,須臾間, 氣意便進入了那神虛之地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一束長卷。
他早前判斷,此物之上的高深道理,至少有一部分是根據某物拓照得來的,也是如此,便留下了足夠多的痕迹。
此物一開始定然是源于留落在世間的某物, 是可爲修道人所見的, 不然那束長卷也沒可能煉造出來。
這此物到底是何處,是可通過長束去尋的, 隻需從神寄之地往下窺望即可,就如當初找尋伊帕爾神樹的殘幹,就是先掌握了神樹的神氣, 再是逐一将之找出來的。而把長卷上面所隐含的道痕分辨得越是清晰明白,也就越是容易找到背後那物。
他在深入觀望了一會兒後, 的确在世間發現了與之對應之物, 但并不是僅僅隻有一地, 隻是他所看到的, 便就有三處。其中兩處,就落在地陸之上, 在昊族的地界中,具體所在還有待觀望;
還有一處,則是去到不知名的所在,似是在虛空之中, 但疑有某種遮掩, 難以一氣望到。
他心中懷疑, 那極可能是六派之所在,被遮掩可能是受了陣法阻礙。
這可能是有的, 這長卷就是修道人所煉造的,出現在修道人那裏并不奇怪。至于昊族那裏的, 許也是來自破滅的修道宗派。
他思量了一下,自己不妨先将落在昊地界上的那一部分先拿到手,餘下的可往後再考慮。
心念一定,他氣意從神寄之地退了出來, 再是仔細觀辨片刻,見那落在地陸上的兩處, 其中有一處就在陽都中域某地。
要找到此物不難。
他當即一彈指, 落在前方晶闆之上, 向外傳出了一道靈訊, 自己則是繼續閉關,
數天之後,那造物煉士親自來到了居廳之上,向他告言道:“陶先生,先生所要的東西在下已是拿到了,可要此刻過目麽?”
張禦颌首道:“那便勞煩了。”
造物煉士示意向後喚了一聲,随着沉重腳步聲響起,兩個造物甲士一左一右擡着一個金屬方匣上來,擺穩之後,就将匣蓋去了,裏面露出一塊半丈長寬的方石,呈現出厚實的玉白之色。
這方石的棱角沒那麽分明, 有些地方粗糙,有些地方光潤, 并不見人工打磨的痕迹。
造物煉士道:“此物本是埋在地下深處,取出來不難,就是有一些老朽出來阻攔,陛下費了些時日才是撫平。”
這東西是埋在舊皇殿殿宇之下的一塊‘祖石’,傳聞是不知紀年之前随着一次星雨墜落到大地之上,先被修道宗派得去,後來被昊族得入手中,這是諸多星石其中最大的一塊,據說是物象征天命,有定鎮氣運之用。
熹皇卻是對此不屑一顧,要是真能定鎮氣運,地陸上的修道宗派又豈會被他們所覆滅?
而且當時落下的祖石數以萬計,地陸各處都有,天穹之中至今還有殘餘的星漂流着,照這麽說,得到這些星石之人都能自稱有天命了?
至于什麽鎮壓氣運之說,他清楚得很,不過是某一任昊皇建立皇殿之時,因爲對于每一次都要用萬千之數敵顱掩埋城下的陋習很是不喜,故是幹脆用此代替罷了,同時宣揚此事氣運所寄,這才說服了衆宗親和臣僚。
要說這東西特異之處也是有的,就是很難被破壞,當初就算從空落下也是沒有任何磨損,但也僅是如此了,這就是一些較爲堅固石頭罷了,後來破滅修道宗派時也得了許多,如今都是擺放在那裏無人問津。
張禦從座上起身,對此物看了幾眼,對造物煉士道:“替我謝過皇帝。”
那造物煉士道:“在下必是帶到,先生若無交代,在下便告退了。”說着再是一禮,就帶着那兩名甲士恭敬退了下去。
張禦待人都是走了,便來到了這塊方石之前,雖然他是憑借那束長卷的痕迹找尋到此物,可有意思的是,他發現這一塊“祖石”并不曾被人取用過,上面也沒被人探查拓照過的痕迹。
那麽這裏唯有一個答案,塑造那長卷的寶材,有可能就是用了“祖石”之中的某一塊,所以使得兩者之間産生了某種聯系。
并且他還發現,此石與之前承載大道之印的“玄玉”十分之相似。
他此前所接觸到的大道之印,無不是寄于玉中的。或者說,隻有特殊之玉寶才能承載大道之印并将之表現出來。不過若是與接觸之人自身層次不夠,或者無有緣法的話,卻也是看不到上面所映現的道的。
他這時伸出手,按在了方石之上,稍許片刻,心中便有一陣奇玄感應升起,眸光不禁微閃了下。
看來他猜得沒錯了。這裏面當是有着一枚大道之印的碎片,到底是哪一印,他現在還無從得知,但等取拿到手便就知曉了。
他一揮袖,起心光封閉了廳門,又灑出一把玉籌,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陣法,回到座位之上,再度坐定下來,緩緩調和自身氣息。
不多時,他就沉入了定靜之中,那綿綿呼吐似與天地各方氣機相合,仿佛天地若母,己身若子,如守胎藏。但同時又意氣淩虛,高居于萬物之上,渡元入世,還神氣于我。
而氣息在這等相生相濟中,好似牽動了什麽,那一方玉石之上也是漸漸浮現出了一明一暗的光華,仿佛是與他的呼吸産生了共鳴一般。
此刻若有外來人在此,便能見到這方玉石其實什麽變化都沒有,仍是原來的模樣,依舊隻是一塊看其有些獨特的冰冷玉石。這一應變化仿佛隻存在于另一個無法爲人察覺得空域之中,而唯有與它氣息相合之人才能觀見。
不知多久之後,似若這等共鳴促成了更大的變機,玉石表面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紋,最後嘩啦一聲碎裂成了一地石礫。
他雙目緩緩睜開,神光一閃而逝。此時此刻,他明白這是何印了,此是大道六印之一的“啓印”,對應的是六正印之一的“鼻印”。
“鼻”爲我,爲己;爲起始,爲最初;而此印又對應呼吸之竅,命元之始,這一切又恰好與這道化之世由“我”而生隐隐有所對應,看似是一個巧合,但仿佛又有所關聯。
此印能開阖玄竅,運納元氣,呼吸天地之靈精,最妙的是,六道印之中最根本的乃是“命印”,而唯有得有命印,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啓印”之用。
不過他現在所得的,僅隻是一個大道之印的碎片,就像他以往所得的大道之印一般,并不是完全的。因爲得了完全的大道之印,那便是得道了,目前是不可能做到的。
此印一如其他大道之印般,隻是給了他一條攀道之途,但若能得到其他大道之印的碎片,卻能加快他往上攀道的速度。
他思索了一下,就方才查看所知,另一枚啓印碎片也是落在昊族地域上,不過此印不在熹皇轄界之下,而是在下域煌都内,也就是烈王的地界之中。
要想取到此物也是有機會的,熹皇本就有征伐烈王之舉,且已經在準備之中了,待得大軍攻下此處,當就能順帶尋到此物了。
眼下他需先将此印定下,意念轉過後,便是心下一喚,随着一道浩大光幕騰起,大道玄章就已是出現在了面前。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