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對明周道人一點頭,道:“有勞明周道友通傳。”
明周道人再是一禮,便随清穹之氣一并化去。
張禦對着嚴若菡和正清道人言道:“兩位道友,此間有我,兩位可先回廷上複命。”
嚴若菡和正清道人對他執有一禮,随着上方金光降落下來,便就先後離開了大陣。
在兩人之後,衆玄尊也是陸續離開,而每一個人在走之前,都是鄭重無比的對他打一個稽首。
張禦默默站在陣樞之中,看着衆人一個個歸返,待得所有人都是離開之後,大陣已是變得空空蕩蕩一片,虛空之中唯有那些似亘古便是存在星光還在閃爍着。
這時一個人影無聲無息來到了他身邊,言道:“無論上宸、寰陽,其之道法仍不脫過往之窠臼,後輩弟子隻能沿着前人之路而行,縱然修成了上乘法門,可也不過是道之中道,而非上道。”
張禦淡聲道:“若是照尊駕這般說,那些跟随尊駕投入混沌之道之人,行得不也是道中之道麽?”
霍衡道:“非是如此,混沌之道并非依循守舊之道,或許愚拙之人會去亦步亦趨,可擁有上乘禀賦之人, 自能自行開辟一道。”
張禦沒有與他讨論下去, 而是負袖望着遠空。
霍衡語含深意道:“道友如今摘取了上乘功果,再是修煉下去,便會明白,終究唯有大混沌, 方是上道之寄托。”
張禦這時有所感應, 他擡起頭,便見一道橢圓形的陰影出現在了上空, 顯然元都玄圖已是過來接應他了。
他再轉目望去, 發現霍衡不知什麽時候已是不見了,似方才那番對話隻是一場虛幻。
他心下一轉念, 根據以往的情形判斷, 唯有曾受大混沌侵染過的地界,或者有人主動呼喚霍衡,這位才可能現身。
現在其人出現在此, 這是非是說陣中方才有人試圖轉入混沌之道?還是說是問題并不在天夏這裏,而是寰陽、神昭兩派之中有人親近混沌之道?
這卻一時無法分辨了,唯有回去之後将此禀明玄廷了。
倒是他留意到,關朝昇和霍衡這二人都是不約而同提到,自己再是修煉下去,就會明白一些東西, 而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似乎是莫測難言。
他思索了片刻,沒有再去理會, 随着那一道金光從空落了下來,他一甩袖,步入其中, 光芒往上一收,便即帶着他轉回了上層。
随着衆玄尊撤歸上層, 天夏赢得這一戰的消息, 也是第一時間傳遍了一十三洲及四大府洲。
東庭府洲之内, 諸弟子在得知這個消息, 無不是振奮高呼,泰陽學宮那便更是傳出了“天夏萬勝”之聲, 一陣一陣不絕于耳。
這一場鬥戰,若是從大玄曆三百八十九的三月份,也即是玄廷搜尋上宸天開始算起,再到如今的十一月, 可以說已是持續有大半年了, 此刻終于是收尾了。
這時一名弟子站了出來, 出聲言道:“諸位同道,上宸天雖是覆滅, 然則寰陽、神昭二派卻是僥幸退去,更有幽城疑似與其一并撤走, 此輩實力尚存,又豈會輕易罷手?待日後恢複,怕仍是會想着卷土重來,壞我天夏大業!”
說到這裏, 他聲音再是提高了一些,“我輩不該由此懈怠, 而是繼續用功, 從前乃是諸位前輩決死奮戰, 護佑我等, 而在往後, 或該我等出力,護佑後輩及天夏子民了!便是做不到,也當有護佑自身之能,保得自身安穩,至少屆時不用他人來專以護佑你。”
衆弟子紛紛點頭,畢竟俱是修道人,恢複心緒較快,他們在冷靜下來後,很快都是平理心緒,各自修持去了。
玄府星台中端,正堂之外, 崔嶽在站在廣台之上, 望着上方遼闊天穹。
項淳走了過來,道:“崔玄正在看什麽?”
崔嶽道:“總是感覺,今日天夏頂上天空卻是更爲開闊了一些。”
項淳不禁點頭,道:“以往内層一直擔心受到外層侵擾, 上宸天、幽城這一去,如今我等卻是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了。”
不過身爲主事,他可不認爲上宸天、幽城兩家一去就沒有敵人了。不說那些邪神和邪神神裔還在那裏,也不見得所有外層修道人都是走了,這幾家說不定會留下什麽後手。
且外層有外層的敵人,内層也還有内層需要應付的禍患,兩者不能等同而論。從三百多年前開始到得現在,内層諸多神怪還有混沌怪物就一直不曾從天夏的視線中淡去過,未來想必也會是如此。
隻是下來當不再如戰時一般戒備,而是轉向民生了。
崔嶽道:“不管如何,最大敵手已除,天夏或會整頓内部,也不知下來會是如何。”
身爲陳廷執的弟子,他自是知道許多東西的,大敵一去,接下來真玄之間或會引發争端,身爲渾章修士,這也是他一直擔憂之事。
項淳道:“不在其位,不謀其事。這等事留待玄首和各位玄尊去解決便好,我等隻需把自己需做之事做好,待何時能得功行更上一層,再去考慮這些不遲。”
崔嶽想了下,認真點頭道:“項主事說得是,與其在這裏想這些,還不如早些修成上法,自己親身去參與此事。”
他望向看着無邊星空,道:“所幸如今有張守正立造了攀道之印,去往上層之路已是擺在了我們面前,我們該當抓住這等機會,隻望往後能理直氣壯說一句‘此生修行,不負前人,亦不負己’。”
張禦此時得元都玄圖之助,已然回到守正宮之中。
盡管這一次進行了連番鬥戰,可在摘取了上乘功果之後,他心力可謂源源不絕,再加上他的“真定”,可在任何外境變化之下保持巅峰狀态,所以此刻的他,比起未曾出外鬥戰前,反因與關朝昇等人論法之故,實力還更爲強盛了一些。
他先是翻看了一下各方報傳,見并無什麽異狀,就去了後端端坐下來。
他的安排之中,下來找尋自身道法之事乃是重中之重,不過此可暫時放到一邊,眼下有更爲重要的一件事需先解決。
此前因爲時間緊迫,他在摘取了上乘功果之後,就直接參去往虛空坐鎮大陣,而觀想圖玄渾蟬根本之印中如今隻有以往所掌握的“言印”和“目印”,“命印”還沒來得及将化入其中,此刻當是要将之設法融入進去。
當完成此事後,想來觀想圖威能還能再提升一層。并且命印本身他也隻是粗粗掌握,還有許多玄妙可以慢慢探究。
他先是調息了一下,正是梳理氣機之時,感得訓天道章之中有意念傳來,顧看了一下,見是金郅行,便道:“金道友,事情如何了?”
金郅行恭敬言道:“守正,幽城之事已是處理妥當了,顯定果是在幽城之中埋下了化煉大陣,想要一舉将城中之人和後來之人一并煉化,所幸我等及時将之識破。”
張禦此前曾聽金郅行提及,說顯定此人刻薄寡恩,心思陰暗,向來見不得别人好,有些東西自己用不了,也不願被他人取了去,其人若遁去,那麽一定是會留下這等手段的。現下這果是讓金郅行說準了。
他道:“金道友,你們此行可有傷亡麽?”
金郅行忙道:“有朱守正、梅守正還有甘道友的配合,後來又設法聯絡上了先前進入城中的昌道人,内外聯合,得以将此城順利攻破,這其實也與煉化大陣有所殘缺不無關系,陣中還留下了一個顯眼缺口。
屬下猜測,這應該是顯定親信王真人有意留下的,此人如此做,看來并不想把事情做絕,而是想給自己将來留一條後路。”
張禦點了點頭,幽城之人,做出這等選擇他絲毫不覺意外,不做此事反倒是奇怪了。他道:“幽城之中還留下多少人衆?”
金郅行道:“屬下清點了下,幽城之中除卻留下百來名弟子還有一些仆役之外,共計一千餘萬天夏子民,他們也安穩解救出來了。”
張禦贊許道:“此事做得甚好,過後我會親自爲金道友還有幾位道友禀功的。”
金郅行連忙恭敬稱謝。
就在說話之際,張禦忽然聽得雲海之上玉磬之聲響起,他心念一轉,今日乃是十一月十五了,如無意外,此應該是月中廷議。
這數年以來,爲應對戰事,方便随時做出對策,故諸廷執俱是以化身在議殿議事,而不再是如以往一般在雲海之上廷議了。
現在看來,應該是戰事平複,又是恢複了此等正議。
與此同時,雲海深處,磬聲響動之中,光氣長河正徐徐展開,一十三位廷執俱是來到了此間,依着長河坐定下來。
諸廷執先是議了一番戰後撫定,以及各方歸置調度事宜。
待得這些議畢之後,林廷執自座上起得身來,稽首一禮,道:“諸位廷執,而今已是上宸天覆滅,寰陽、神昭、幽城等派業已是退去,虛空外層大抵蕩平,此番出戰的諸位玄尊當得功賜,眼下當可一叙功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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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