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道宮之中,諸廷執一直在關注着虛空之中的變化,見有一道赤光自裏穿渡而出,知是對面終是忍不住要出面排開阻障了。
林廷執看着那處,問道:“可有廷執識得這一位麽?”
陳廷執沉聲道:“觀此人氣息,不是寰陽派的路數,應當是來自神昭派。”
鍾廷執看了幾眼,道:“此人神氣昭然,飛揚奮發,絕非屈就鄙下之人,看來神昭、寰陽兩派非我所想那般,或可能兩家因故已然合盟,若是如此,神昭實力許是并不如我所想那般孱弱。”
諸廷執一想,确實如此。可要是這樣的話,那就要對此回世外來犯之敵的實力重作一番衡量了。
韋廷執道:“且看張守正能否将此人阻住了。”
戴廷執望着有幾眼,道:“張守正似是選擇了出戰?”
玉素道人卻是道:“此是應有之理,陣力若被來人所牽制,又如何封堵陣門?該當主動出擊,将來人逐殺才是。”
衆人也理解這等做法,從戰策上說,這是很合理的選擇。
一旦勝過敵手,或是達成最爲理想的結局,那麽定能予對面以削弱與震懾,能夠拖延更長時間。
但前提是要能戰敗對手。
若是不能達成目的, 反挫對方銳氣, 那下來就難爲了。恐怕到時隻能困守陣勢之中,坐視對方所爲,這也會使得他們必須分出一部分力量随時看顧那裏,從而影響到整個大的戰局。
故這一戰, 亦可稱得上是關鍵。
上宸天内, 赢沖看着前方光幕,那裏呈現出來的正是此刻虛空之中的景象。
他身旁站着一名弟子, 其人看了看那紅衣少年道人, 不解道:“老師,爲何對面不多遣幾位上境修士出來, 那不是能輕易破了大陣麽?對面既能來援我, 不可能連幾個人都是找不出來吧?”
赢沖道:“這裏自有緣由,我觀那渡去虛空的青靈天枝之上有烈氣彌漫,那當是寰陽派之人在抽調鎮道之寶的氣息續延此枝, 以确保兩界通道存在,要維持此枝不是那麽容易的,這恐是牽制住了他們絕多數力量。”
倒果爲因不是那麽容易的,需得不斷往破開虛空的枝節之中送渡生機,但在上宸天做得此事後就收手了,現在是由寰陽派在負責維系此物的存在, 也是就說上宸天将這個麻煩丟到了寰陽派那裏。
其實在他看來, 這也是他們給寰陽派反手埋下的一個釘子,也算是之前烈氣反沖的回敬了。
那弟子琢磨了一下, 有些明白了,道:“所以眼下能到來這邊的隻有神昭派的上修了?聽說神昭上修隻有一位,想來就是這位了?”
赢沖想了想, 道:“這卻未必。”
他此刻心下推斷,神昭派應該是兩人, 一人正駕馭鎮道之寶神昭三蟲, 另一人則負責出面鬥戰。
要是如此, 對面兩派的實力就大大超乎原先之想了, 原本寰陽派若是勢力與他們相當,那麽彼此還能公平以待, 可要是對面實力占據較大優勢,上宸天那不定就隻能屈居下遊了。
那弟子這時道:“師父,天夏此刻會如何應對?會退避堅守麽?”
赢沖看着光幕,緩緩道:“換了别人我不知曉, 但那一位, 一定是會出戰的。”
萬曜沖星大陣之前, 那紅衣少年道人發出邀戰之後,便那裏等了一會兒, 他正自不耐之時,便見前方陣機一動, 内有雲光四溢,而後便見一名年輕道人自裏飄渡而出,他看了一眼,心中也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贊歎。
張禦此時腳踏仙芝玉台, 一身玉白色道袍,衣袍随氣光飄拂, 周身籠罩星光玉霧, 一隻燦爛華美的星蟬在身外繞旋飛馳, 灑下點點星屑, 其行來之際, 恍若有璀璨銀河相伴,望之恍若得道之真仙。
紅衣少年道人見他神采超逸,氣清絕俗,原本傲慢之色頓時收斂了幾分,正容問道:“敢問道友名諱?”
張禦道:“天夏守正,張禦。”
紅衣少年道人驚異道:“尊駕乃是玄修?”
張禦點首道:“正是。”
紅衣少年道人又看了他幾眼,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看得出來張禦内外氣息如一,澄澈通透,這可打破了他對那些玄修侵染大混沌,早是外染污穢的印象。
他忍不住問道:“玄法乃是邪道!道友怎能走上此路?”
張禦看了看他,道:“大道萬千, 各有登攀之法,非我之道, 皆斥外邪,此等言語, 方是謬論,早該摒棄了。”
紅衣少年道人卻是大聲道:“胡說!這方才是妄言!自荒古之時以來,諸般道流彼此競逐,汰弱存強,去蕪存菁,最終證實真法乃唯一正道,這非我一人之言,而是史載正論!”
他語氣有些激動,因爲荒古之時,除了真法之外,亦有多妖魔邪法,在将這些道法盡數殺絕後,最後才是确立了正道,這裏面不知亡去多少前輩大能,其中就有神昭派的前人,故是在他看來,真法乃是唯一渡向大道之法。
要不是玄法本來就修不成上境,也參與不到這等争鬥中,那也傳遞不下去。
張禦平靜站在那裏,沒去與他争辯,道法之争是不可能單純在言語之上分出高低對錯的。
紅衣少年道人也是冷靜下來,他神色一正,無比認真道:“我卻不能讓道友走上這等歧路,今回我當要道友證明,唯有真法才是正法!”
張禦看他一眼,道:“禦在此領教尊駕道法。”
紅衣少年道方才與張禦說話,倒也不是單純交談,也在觀察試探着張禦的氣息強弱。
可不知爲何,無論他怎麽看,也無法看透張禦虛實,他認爲這許是對方身上有遮蔽氣息的法器或是玄異。
無論是法器還是玄異,通常都是配合着自身鬥戰路數的,張禦遮絕此氣,要麽是自身強橫,不想令人看透,要麽就是自身羸弱,以此掩蔽缺點。
他認爲應該是後一種可能。
因爲按照上宸天的說法,玄法之盛也不過是兩三百載,而玄修多數不問道法,隻求神元,這般又能在法力上厲害到哪裏去?遮蔽自身,不讓對手察底細,這也是十分合理的。
他眼中光芒凝聚起來,既然如此,自己就當以絕強力量鎮伏對手,用以證明真法才是唯一正道。
其實就算對手當真功行極強,他也敢于一試,因爲他對自身的神通手段有着莫大自信。
懸浮于一旁的神輪此刻在他氣意催發之下,竟而飛快旋轉了起來,并将一道道赤光渡入他的身軀之中。
如此明顯的聚勢,分明就是明确告訴所有人,下一擊必定是異常強橫。
可他絲毫不在意,因爲似他這般擅長正攻之人,從來就不怕被對手得知自己的真實意圖,對手若避,反而更會助長他的法力威能。
張禦這時心中也在思慮着此一戰當如何打。
他其實傾向于速戰速決,因爲後面還可能會遭遇到更多對手,纏戰不是什麽好事,也會導緻自己手段暴露太多。
但一見到少年道人如此舉動,他不覺眸光微微一閃,認爲此刻倒是不必再去尋思太多了。
他心意一摧,六道之一的“命印”也是運轉起來,寄虛之地中的神氣泊泊落入身軀之中,不斷彌補心力轉運之中的消耗,自身氣息在此補益之下也是在持續壯大之中,身外星光玉霧不斷向外飄散張開,而他背後大陣受此波及,亦是隆隆震動着。
紅衣少年道人見此,神情用一下興奮起來,背後神輪轉動愈急。
雙方一上來幾乎同時選擇了傾力對攻,沒有試探,沒有轉圜餘地,這一下吸引了所有觀戰之人的目光,因爲這等景象是極其少見的。
哪怕是虛空這一邊,寰陽派三人也是不覺露出關注之色,凝視界空對面。那披發老者更是伸手搭上向了案上的三色石匣。
紅衣少年道人身上氣勢很快升到極緻,他凝視張禦,此時此刻,天地似是驟然一頓,同時虛空一黯,再是被無邊赤色光芒所充斥,一道赤色輪光驟然貫破虛宇,朝着前方轟來!
此術名爲“三持天輪”,一旦罩定對手氣息便無可擺脫,且有三重之變,一重強過一重,每一重都将爆發出比上次更強一倍的威能來。
他師兄李彌真曾感慨,在古夏之時,若是正面對撼,也少有人是他這一神通對手,多半需得避他鋒芒。
所以他對此也有極大自信,不管張實力如何,隻要選擇了正面迎戰,那就敗局已定!
大陣之中的觀戰的諸玄尊一時爲之色變,他們都能感覺出來,法力神光之中蘊藏的力量極是驚人。
在異常危險的感應傳遞之下,他們不約而同法力渡入元節之中,以期固守大陣,準備迎接沖撞。
張禦看着那一道幾乎罩定自身的氣意,他站着未動,背後忽有一道虛空銀河展開,裏面星辰亮起,而後他擡袖伸手,對着前方伸指一點。
這一刹那間,萬千星光彙聚如一,凝于指尖之上,那裏先是一點微光,随後無盡極緻耀目的光芒發散開來,與那襲來赤光沖撞在了一處!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