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道人聽到“光蜃珠”三字時,雖然面上沒有什麽變化,可心中卻是翻騰起來。
這東西乃是真龍之中某一位前輩所留下的,裏面有很多隻能以意相轉,卻無法道明的道理,
此物對尋常人沒什麽用,但對于他這般的龍身修道人卻是格外珍貴,若是運氣好一些,說不定還能借此一窺上境。
他故作平淡道:“當初你們上宸天可是拿此物當寶,誘我等出得天夏的,現在怎麽又願意拿出來了?”
赢沖道:“是不是寶,隻看值不值得。若是在對抗天夏之中能赢,那麽一切都是值得的。”
焦道人看他片刻,才道:“焦某明白了,道友且先回吧。”
赢沖沒再勸他什麽,打一個稽首,便即離去了。
要是這東西能打動焦道人,那麽其人自會出力的,要是這般還打動不了,那麽他再是催促也沒用。
焦道人在他走後,琢磨了一下,歎道:“利益動人心啊。”
這東西可不那麽好拿,非要勝過張禦才可,可有這東西在面前,這遠比赢沖用人情拿捏好使的多, 可能也是赢沖見到他不肯施全力, 故才抛出了此餌。
可他内心不得不承認這非常有用。
他看去那方空域,光靠元神确能與張禦一戰,但絕不能勝,想了想, 他終是從座上起身, 站立片刻之後,就往那片空域之内走入進去。
同一時刻, 玄渾蟬本來正與焦道人元神所化的玄龍追逐鬥戰, 可是忽然之間,那一條兇獰玄龍身影一陣虛黯, 漸漸化氣飄散, 而漫天風雨雷電也随着它的消失而一并退去,隻幾個呼吸之内,雲收雨歇, 天放光明。
朱鳳見到這副景象,有些詫異,問道:“張守正,此人退了麽?”
張禦感受着那股籠罩在上方壓抑力量盤旋不去,道:“非是,而是此人要來了。”
朱鳳神情一凜。
而才是數息之後, 天中有一道金光洞化天壁, 焦道人身影自裏現出,他站立于角鳍鱗盤雲座之上, 周圍有祥光天水環繞,并有陣陣浪潮湧動之聲。
他看向下方,開口道:“張守正好手段, 焦某自覺,若再用元神與你相鬥, 那卻是不敬你了, 故是親來與你一會。”說話之時, 他聲音隆隆傳來, 似龍吟似雷震,但偏偏每一字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張禦道:“眼下雖非合适之時, 但焦玄尊既欲一證道法,那禦自是也可奉陪。”
焦道人并沒有急着動手,而是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們此來找人, 但此事與我無關。”
張禦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爲此事與之無關, 所以他們若要找人,這位并不幹涉。
但這也是此人的狡猾之處, 這裏被陣機圍困,想要找到那失陷的兩人沒那麽容易, 勢必要分一個人去做此事,那麽就可以順勢将朱鳳力量調離出去。
他與朱鳳傳聲道:“朱守正,這裏交由我,守正隻管繼續找尋那兩位失陷在此道友便可。”
朱鳳信任他的決斷, 立刻道:“好,張守正千萬小心。”她回至飛舟之内, 繼續駕馭元神搜尋施、龍二人。
張禦關照過後, 這才看向焦道人, 既然這位要與他一戰, 那他也自願與其較量一番。說實話, 他所推演出來的神通也是亟待驗證,而平日又哪來這般對手呢?他緩緩道一聲,道:“焦前輩,請了。”
焦道人一點頭,站着不動,身外有風雲晃動,随即元神飛出,化變成一頭玄龍,直接向下沖落下來。
張禦同樣立在原處,他身上星芒一閃,玄渾蟬觀想圖從眉心飛出,自一點星光展開燦爛雙翼, 也是奮振向上。
這一龍一蟬方才較量過,雙方都清楚光隻靠這般是分不出勝負的,下面還要看他們正身各自手段。
焦道人笑了一笑,他立在雲頭,袍袖舞動之間,腳下座台如次第綻開,于須臾變化出一個陣法,護持住了己身,随後拿有一個法訣。
在他兩指扣拿之時,整個空域驟然一震!
他卻是試圖拿捏天地大勢!
以他之功行,當中若無妨礙,不過二三十呼吸之間便可成功,而他方才已是試過了張禦手段,心中已有判斷,認爲自己身外這一座法陣,已是足以在這段時間内維護住自己了。
一旦把天地大勢握持在手,那麽任憑張禦再如何厲害,隻要沒有去到更上一層,那麽就難從他指掌之中脫出。
他的打算,并非是殺死張禦,而是将他擊敗之後封禁囚押起來。
如此做也非隻是爲了不得罪天夏,張禦身爲獲得寄虛功果的修道人,不囚押起來,或者打滅神氣,那麽難免還是會回來的。
張禦見識也是不少,更和瞻空道人配合鬥戰後,焦道人隻一動手,他便辨認出此人要做何事了。
眸光一閃,蟬鳴劍若電光一閃,已然一劍斬了上去,隻是一接觸焦道人身外的守禦之陣,卻是感覺一片空落,顯然那陣機别有玄妙。
他于此刻飛快判斷了一下,若正身與玄渾蟬配合,或許能在短時間内将焦道人龍身元神拿下,可便是合力攻打,也未必能在攻破陣機之前阻止其人之所爲,或許這還是焦道人所樂意見到的。
現在他心中警兆感應越來越大,說明焦道人完成此舉未必需要多少時候,所以正面攻打絕不可取。
他看一眼陣中身影,對方峙立陣中,雖然隔絕外擾,可也同樣給了他機會。
他一揮袖,将餘下所有法符都是祭了出來,一張張環繞在了身軀四周,同時一激離空紫炁砂,一圈盈盈紫光擴散在開來,将他圍攏在内。
他在此站定,緩緩道出了一個宏大音聲,此聲一出,背後現出了一圈光亮,上現六枚符箓,此時上面出現了一個“封”字,而在片刻之後,随後再又道出一聲,又是一個“奪”字在上面出現。
焦道人本來老神在在,可自張禦念動第一聲開始,他便神情一凝,當第二個道聲出來,便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他立便知曉,張禦所言之聲定是在運轉一個前所未見的神通,對自己極具威脅,若是放任完成,那麽自己恐會不妙。
正要設法阻止,隻是這個時候,目光之中忽然瞥見遠空有一道明光向着自己襲來,卻是那空勿劫珠蓄勢到了如今,終于被引動了出來。
張禦不指望能此珠一下攻破焦道人那身外法陣,可無疑能令其人無法分心他顧。
焦道人面對此珠之威,果然不敢掉以輕心,他不得已分出一部分心神駕馭陣機,而下一刻,那劫珠轟然穿撞入進來,隻是一入陣中,就有如柔水、如絲縷般的陣力攀附上來,不斷化磨抵消,偏引其力,待得來至焦道人面前,已然力去大半。
焦道人看了一眼,伸手一撥,居然就輕易将空勿劫珠攔到了一邊,而後他搖了搖頭,卻是自行停下了拿捏天地大勢,并揮袖撤去了周圍的遮護,對張禦正色言道:“張守正,罷手吧。”
張禦此刻能夠感覺到,焦道人身軀似存若存,似在未在,像是處于一種随時可化入虛空狀态之中,他頓時明白了,在這片天域之中,對方占據了地利,在自己六正天言念罷之前,其人若提前離去,他也阻攔不住。
他也是停下念誦天言,道:“焦前輩有何話說?”
焦道人打一個稽首,道:“此戰是焦某認輸,不必再鬥下去了,焦某這便退走。”
朱鳳從飛舟之内出來,道:“前輩不攔我們了麽?”
焦道人倒也坦然,道:“不是不攔,是張守正手段着實了得,我自問攔不住你們,那又何必繼續呢?”
他雖有手段還沒施展,可他感覺再鬥下去,有極大可能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赢沖固然給出的好處足夠大,若是能輕松得來,他自是願意出力,可要是可能有性命之憂,那他自是不願再冒險了。
說來說去,也不是他有多謙讓,還是張禦實力足夠強,才逼得他讓步。
張禦始終記得自己是來解救同道的,不是來與對手鬥氣的,故他也是接納了此言,他道:“既如此,便與前輩别過了。”
他一點頭,便與朱鳳回了飛舟之内,很快駕舟離去了。
焦道人看着兩人離開,他搖了搖頭,自語道:“還是未曾找到。”
其實從交手一開始,他就在設法找尋張禦神氣寄托之所在了,一旦尋及,便不下手,也能由此逼迫張禦自己認輸。
本來他以爲,這應該不難找尋,可是當真試起來,卻發現張禦神氣有遮護存在,而且總有一種似是而非之感,故到最後收手也未能看出什麽來。
“罷了,這次雖未得利,可也沒與天夏結怨,日後若是局面不利,也算是留下一份情面。”
他搖了搖頭,正待離去,可在這時,感應之中卻是察覺到了一股氣機,擡頭往外看有一眼,待見到來人,心中不覺一驚,不禁慶幸自己方才所做決斷。
此刻他也不敢再多留,氣意一轉,便化一道雲氣,從這方天域之内轉挪了出去。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