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淳拿着嶽蘿的呈書往啓山之上來,經過通禀之後,便被喚了上去,見到張禦端坐崖上,便上來行有一揖,道:“玄首。”
張禦道:“項師兄免禮。”
項淳道:“我與那嶽玄修說了宣揚我東庭一事,沒想到她這幾日就拿出了對策,她之方法卻是着落在了盛劇之上,屬下看過以爲甚好,她所寫呈書在此。”說話間,他将呈書遞了上來。
張禦拿來一翻,不覺點頭,道:“此事可行,便照此施爲。”
項淳點頭稱是。
張禦關照道:“此事需得重視,東庭擴府,得玄廷支持,物用尚足,缺的是人,在不妨礙各處布劃的情形下,盡可能予此事以方便,有什麽你們覺得少缺的,可與我說。”
項淳道:“是,屬下遵令,屬下會安排好的。”
從啓山之上下來後,他便開始思量此事, 不過盛劇該怎麽排演, 如何選定劇演,具體又該是如何做,這些全交由下面具體負責之人便可,他所需要做的, 就是盡量将此事安排妥當, 并提供一切便利。
且他自覺此事一定要快,因爲現在四大都護府都在擴府, 都是在設法招攬人手, 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 隻不過是早點晚點罷了, 東庭的盛劇若能最先排演出來,才有可能搶占先機。
爲此他還特意把蘇芊尋來一同商議此事,蘇芊對此也很感興趣, 因爲這對宣揚天夏軍方也是大有好處。
因爲如今最好的盛劇劇師就在玉京,她表示可以去把人請來。
蘇芊的動作很快,在與項淳商量過後不到半月,就是把人請到了,而一位劇師到了東庭之後,隻是用了一月時日, 就把大體的劇劃綱要寫了出來。
項淳得到劇劃之後, 先是看過一遍,見無大的錯處, 就轉而來到啓山之上,将此呈遞給張禦過目。
張禦拿來一觀,見有兩份劇劃, 其中一個有許多關于他的戲份,不過卻在後面注明了, 建言不用。
下方有說原因, 因如此做, 勢必要有人來扮演張禦, 可誰能扮演玄尊?誰敢扮演玄尊?誰又能演出那等風采氣魄?
他将這一份劇劃拿過一邊,道:“此劇劃的确不妥, 玄廷有定規,玄尊不得宣揚自身,否則人心牽系,必生禍端。”
天夏過去有句話叫“上玄真人, 望之若神”。
任何人若欲對玄尊不利, 便有可能牽動天機, 引發天地風雲變動,而若凡間世人若崇慕玄尊, 那麽久而久之,就會引發一些心神上變化, 這些人心思會漸漸與玄尊趨近同一,進而失去自我。
天夏過去叫神夏,并非是沒有道理的,有一些玄尊會以此方法對世人加以奴役, 如此可緻世間萬載不變。
而天夏卻是不是如此,天夏講究的是“世任其變, 道以觀教”。世間變化乃由世人之自己去作主, 而玄尊隻是設法把握好至真道理, 以确保天夏存續, 繼傳不滅就行了, 平日盡可能淡化自身。
如今坐在上層的那些玄尊,多數人過去經曆拿出來,都是可以大書特書的,可又有哪一個玄尊的具體記載是爲世人所知的呢?可以說一個都沒有,這其實就是爲了杜絕此事。
項淳道:“玄首說得是,屬下也認爲有些不妥,隻是此劇少了玄首當日之所爲,難免少了幾分精彩。”
張禦道:“這沒有什麽不好,我爲玄尊,若盛劇之中有我,那必以我爲重, 衆人之所觀,必着落于我處,此便失了初衷了。我東庭歸返天夏,并非隻我, 諸位師兄, 天夏諸軍民都是爲此盡過力的。
正是有萬衆同盼歸返天夏, 才有後來我輩之所爲,若是人心不期,我輩之爲又有何用呢?”
項淳也是默默點頭。
張禦拿起另一份劇劃,這與方才那一份大爲迥異,是從一個尋常人的角度寫起,這一人的身份乃是一個當年跟随關、楊兩位大都督遠渡重洋的小卒,親眼見證了東庭從建立到興盛,從興盛到衰退,從衰退到重生,再到烽火點燃,重歸本土的百年曆程。
其人這一生跨度極長,視角也是偏向下層,從本土到青陽,再從青陽到東庭,期間将種種人物囊括其中,他看到這裏,也是點頭,這比獨書他一人更爲精彩。
他道:“就用這一劇劃。”
項淳拱手道:“屬下遵令。”
昌合都護府。
千餘座湛藍色大小不一的湖泊平鋪在大地之上,湖泊之間,一座座虹橋相連,這是在荒原中極爲少見的景象。
最大一處被稱作丹湖的湖泊之上,矗立着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台,此是昌合玄府所在,岑傳化身自來至這處後,就鎮守在此。
如今都護府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天夏的固有方式運轉運着,不必要他去刻意幹涉,雖然他不喜歡玄府之中那些玄修,可現在卻又必須用到。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過往,還有正清一脈的身份,一定有很多人在盯着他,尤其某位廷執,肯定是随時準備找他的錯處。
在他還沒有重新坐到廷執的位置上時,即便心中再不喜,也隻能先這般忍受着。
大台玉階之外,有一名小童小心過來,低聲道:“玄首,莫道修求見。”
岑傳神情淡漠道:“讓他上來。”
小童躬了下身,轉身離去,過了一會兒,聽的腳步過來,一名中年修士來到他背後,上來打個一個稽首,神情很是謹慎道:“玄首有禮。”
岑傳道:“什麽事情?”
莫姓修士道:“玄首,近來說好來我府洲的幾名同道,都是不曾來了。”
四大都護府擴府是受玄廷扶持,但是隻提供必要的人力物力,再要想多,就要都護府自己去争取了,玄廷是不會去管的,從這個方面來說,如今四個都護府也是相互競争的關系。
岑傳語聲淡然道:“不來便不來了吧,這等小事也值得多言麽?”
他其實不在意下面發展的如何,這與他并沒有什麽關系,在他理念之中,玄首坐鎮在這裏就是對抗神異,使府洲不受外來幹預。
至于其他事,他既然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那自然也沒心思多去理會。
莫姓修士道:“非是這般,他們不至,都是有原因的。”
他見岑傳不開口,隻好繼續道:“近來訓天道章之中,又多了一個明觀之印,此印能展顯人物之影畫,此前這幾位就因爲看了東庭府洲的一個影畫,原本說好了來我處,結果都是跑去東庭府洲那裏了。”
岑傳聽到這裏,倒是留意了一些,畢竟東庭府洲的玄首乃是張禦,曾經在論法之上勝過他一回之人,将來還有可能是他的對手,更有可能是他推行興真滅玄謀劃的阻礙,值得他關注。
他先是問道:“這幾人修爲如何?”
莫姓修士道:“都是玄法第三章書的修道人,雖然他們修爲現在不高,但是他們潛力極大,再有現在訓天道章之助,用不了多少年,就可登入……”
岑傳這個時候卻是打斷了他,道:“這些人都是玄修?”
莫姓修士道:“是。不過我府洲海納百川,真修、玄修都是修道人,且底下做事的,也多以玄修爲主,少了他們,如今許多事也是運轉不了。”
岑傳不置可否,道:“那麽莫道修待要如何做呢?”
莫姓修士道:“我也當用類似之法,展演我昌合之風物,以此争取更多修道人來此,并爲我所用。”
岑傳道:“既然這樣,莫道修就去辦吧。”
莫姓修士本還想就此事再多提出幾個建言,但見他神情冷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打一個稽首,就默默退下去了。
清穹地陸,妙皓道宮。
鍾唯吾在殿中走來步去,訓天道章之中多了一個觀印之事,雖他非是玄修,可身爲廷執,也是得玄廷傳報告知了。
如今訓天道章之中的變化越來越多,但他很是不喜歡,因爲這意味着世間的變數增加了。
放在過去,神夏萬世不變,什麽東西推算起來也是相對容易許多,這并不是說變化多了他就是無法推算了,隻是這些衍生出來的變化都是代表未來的某一可能,這讓他根本無法如以往那般準确把握了。
可僅是如此,那還好說,關鍵的是,訓天道章之中諸般變化可謂與真修毫無關系,玄渾二道反而愈發可以借此往上進步,擴大自身影響和勢力,這讓他很難接受。
他擔心的并不是眼下,而是久遠的将來玄渾兩道的聯系将會愈發緊密。
他思索了一下,覺得這其實也不失爲一個機會,最初的訓天道章因爲五位執攝出現,自己沒辦法去幹涉,而現在多了一個明觀章印,卻是正好借此加以限礙。
他來至一面殿壁之前,起袖一拂,上方便有光芒生出,在等了好一會兒之後,上面便顯現出了長孫道人的身影,其人淡然問道:“鍾道友,何事?”
鍾唯吾道:“長孫道友,那訓天道章如今再生變化,此有利于玄渾二道,而非利于我,鍾某以爲必須加以限制,下次廷議已然不遠,還望長孫廷執能我協力,設法對其施以壓制!”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