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見龍道人已被懾服,心中一喚,身後玄渾蟬那有若燦爛星河的雙翼一收,漫天光華随即斂去,重新還化爲一隻拳頭大小,望去華美無比的星蟬,憑空飛旋一圈,又是重新落回到了他的肩頭之上。
戴玄尊這時飄身而來時,看着前方立身于清光祥雲之中的挺拔身影,心情不禁有些複雜。
他之前也的确如張禦所想,看中了後者正在突破門關之上,想說服其轉修渾章之法,這樣可在關鍵時刻出來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未料到張禦身上有天一重水相護,随後又不知挪去了何地。
他本以爲事情到此結束,雖未如願,可人至少走脫了,可是張禦此刻居然踏破上境歸來,且走的還并非是渾修一道。
他心中對此也頗覺疑慮,猜想張禦要麽也是得了某位渾章修士的暗中相助,從而得成上境,要麽就是後者憑空辟道,走出了一條前無古人的道路來。
隻是後一種可能實是太過讓人難以想象,而他現在隻是化身在此,也無法作出正确判斷。
可不管如何,眼下對方以玄尊之姿立于面前, 已是與他站在同一層階之上, 不可再以之前那般态度相待,而必須以禮相敬了。
轉念之際,他來到了張禦近前,收拾心神, 打一個稽首, 道:“貧道卻要敬祝張巡護成就玄尊了。”
張禦擡袖而起,合手還有一禮, 道:“此前之事, 還要多謝戴玄尊一番好意。”
戴玄尊搖搖頭,道:“張巡護自有緣法, 前面卻是戴某多事了, 幸好未曾耽誤道友成就,還望張巡護不要責怪。”
張禦道:“戴道友言重了,你爲奎宿守鎮, 諸般行事,皆在守鎮權責之内,并未有任何出格之舉。”
戴玄尊聽他這一語,心中一定,擡頭看着張禦,道:“張巡護縱成玄尊, 可是正身久立于虛空之外, 怕也是不妥,不若先避去兩界通道之内, 也能一避侵染。”
張禦道:“倒也不必如此,我眼下倒是無礙。”
他在虛空之中接連使用神通道術,也的确感到受到了一定侵染, 甚至外放一部分心光莫名消失了,不知去了哪裏, 但消耗并無想象之中那麽多。
他心中猜測, 這許可能與自己得取三元, 尋找了諸我有關, 特别是其中之“執我”便是從外層中尋得,而其中之“執”, 亦有守執之意。
不過虛空确然不是長存之地,這等每時每刻的消耗非常不利于修持,他懷疑待得越久,侵染便就越重, 待這裏之事了結, 盡早去往内層便是。
他看了一眼戴玄尊手中的山河圈, 見圈中有一條金色小龍在那裏盤旋,并且時時掙動, 好似要從中脫離出來,便道:“方才戴玄尊傳聲告我不可殺伐此人, 而是設法擒拿,可是此人身上另有玄妙麽?”
戴玄尊道:“不錯,這一來是這龍淮知曉很多事情,現在還不能死。二來其人有一門玄異, 喚作‘還生’,隻要有一滴真血或者殘肢留下, 那麽便可借此再度複原全身, 并且不損任何實力。
隻是在還生之後, 一切玄異得來的好處也會随之消失, 不僅如此, 還還會丢失一部分記憶,并且損折越重,記憶缺失越多。
而這件事背後不止他一人,我們還需從他身上得到一些消息。”
張禦微微點頭,若是如此,此人的确當是留下,唯得如此,才能将那些牽涉之人一并找出來。
戴玄尊将山河圈收了起來,道:“也幸好這一戰此人沒有攜帶法器到來,不然怕是很難将之生擒。”
張禦道:“卻不知這是爲何?”
他非常清楚一個真修,不會隻依靠自身神通道術, 應當還有各種法器,這樣才具備完整的戰鬥力, 似竺玄首手中的青陽輪他便印象很深。
這等法器一旦在玄尊手中用出, 可謂威能無俦。
也是如此,他方才沒有完全放開手段,一直有所收斂,就是爲了應付對方可能存在的後招。
可是到了最後,也沒見對方拿出哪怕一件法器來。
戴玄尊沉聲道:“如今玄廷之中對于玄尊所用法器盯得很緊,并有規矩定下,法器攜去哪裏,又是作了何用,都需清清楚楚載錄明白,半分不得含糊。而玄廷通常也不允許玄尊真身随意去到其他界層。
這位此番是自内層來的,我猜其人當是找了一個正當的借口,隻是如此一來,那麽他身上法器便就沒可能帶出來了,否則這必會引起玄廷的注意。”
張禦不覺點頭,他倒不知道還有這等規矩,不過對此也不算太意外,身爲巡護,他自是知道,在天夏哪怕是玄尊也不能随意妄爲,餘玄尊尚有先鑒在前。
戴玄尊這時看向那内外層的門戶,道:“張巡護,這隙口卻得及早封閉,以免引來更多外層勢力觊觎。”
張禦颌首道:“由我來吧。”
他在戴玄尊目注之下行至前方,伸手出去,五指張開,遙遙對着那缺裂,随着他五指緩緩合攏,頓有一股無形力量壓下,這一層門戶也是随之徐徐收斂。
到了最後,他五指倏爾一握,整個裂隙轟然合閉,所有的光霧漩流也是一同不見,而整片虛空也是随之黯寂了下來。
戴玄尊心下一定,随即拿一個法訣,身上滾滾黑氣放出,很快将整個奎星都是裹住,并往原位推回。
此前那虢星已是被擊碎,順帶也是使得他爲之脫困,而如今與各星之間牽連的陣勢已破,隻是搬挪一星,自是容易許多,在他心力推動之下,很快歸複了原位。
待做完此事後,他對張禦言道:“我方才解脫之後,就已是将此間情形向正身報傳,想必玄廷使者不久之後便将到來,張巡護不妨随我到天城之中等待。”
張禦點頭應下,身上清光向下一落,便随戴玄尊一同降落到了奎宿天城的法台之上。
戴玄尊站定之後,把袖一拂,原本籠罩在奎宿之上的那一層用于護持的禁制光芒也随之消去,所有一切都是恢複了原狀。
也幸虧他事先設下了這層禁制阻礙,渾空道人和費道人也沒心思去費力氣對付此星,不然這地星之上所有人性命都是難保。
張禦走前兩步,看向地星之上那些凡人,在成就玄尊之後,他已然從這方天地之中超脫而出。
可他沒有忘記,自己正是從這些人之中來的,就如他此前所言,此心依舊入世人。
而他深信,給這些世人一定的機會,他們便能夠創造無限的可能。
此刻一道光芒忽現,他擡起頭,見奎宿之陽自奎星背後徐徐上升,正将那無比明亮的光芒投照在了這顆地星之上。
與此同時,胃宿。
整座天城看着與以往一般,可實際内部卻是彌漫着一片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
因爲天城軍務署适才發現天城之上忽有變動,連禁陣都有了一瞬間的紊亂,軍署署主莫冉親去法壇拜望沈玄尊,試圖詢問緣由。
然而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是十分果斷之人,當即持符上台,然而卻未尋見沈玄尊身影,不知去了哪裏。
她察覺不對後,立刻回到下方将此情形向玄廷做了通傳,随即下令封鎖天城内外嚴加戒備,但是爲怕引起不必要的變故,故是沒有驚動外間。
在把消息報上去之後,莫署主便至法壇之上等候。
不過一刻之後,虛空裂開一道隙口,一道金光降落在了胃宿法台之上,一名中年道人出現在了此間,此人頂上戴着如意冠,身上一襲鶴氅,不過身形面目模糊不清,有陣陣清霧遮掩,不令外人直視。
莫署主見了,恭敬一禮,道:“見過上尊。”
那道人看向她道:“沈玄尊失位之事玄廷已然過問,下來當會由我暫時鎮守此間,莫署主,胃宿上下一應如常便是。”
莫署主道一聲是,她一禮之後,便待退去,不過走了兩步,她卻是轉回身,大膽問道:“敢問這位上尊,這件事可是與奎宿有關麽?”
那道人面無表情看她一眼,道:“莫署主,你是署主,應該知道不該問的别問。”
莫署主道:“明白了。”她再一抱拳,便轉身下去了。
那道人看向奎宿方向,手撫長須,暗暗感慨道:“又豈止是奎宿呢,此事之影響,怕會是波及整個天夏……”
此時其實不止是胃宿,如此西穹天各星宿之上,所有負責守鎮玄尊化身都是收到了玄廷傳告,要求他們看緊門戶,不得擅自移鎮。
而在奎宿這裏,張禦正與戴玄尊言語,這個時候,卻有一道金光照來,兩人觀去,見天中開有一個缺口。
張禦隐隐能感覺到,背後并非是内層,而是來自更爲上層的地界,當日餘玄尊被捉拿而去時,那打開的門戶之中,也是有類似氣息流露出來過。
這時缺口之中一道光柱落下,而後便見其中有一道金色卷旨緩緩飄落了下來。
戴玄尊走上前去,将之接在了手中,打開一看,便擡起頭,鄭重言道:“張巡護,玄廷傳诏,宣你我去往玄廷述職。”
張禦沉吟一下。
玄廷麽……
他仰首觀去,仿佛望到虛空無限深遠之處。
是該去那裏看一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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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馬上去玄廷,還有一些地方交代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