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送走梁屹之後,他思索了一下。
他看得出來,梁屹今天來尋他,鬥法正名隻是其中一方面,另一個方面明顯就是在試探他對觀察者亦或是造物的态度。
平心而論,玄修之間要是能彼此放開交流,觀察者的确能給玄修帶來巨大的好處,溝通得當的話,自是出現攀登上境之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這裏面的問題在于,早就有玄柱這個以供交流的存在,可實際上并沒有能起到應有的作用,因爲修士之間彼此并不信任。
而且在外層還有外敵存在,修士第一時間考慮的總是這事會否影響到自身的安危,這個隔閡不消除,永遠不可能達到梁屹真正想要的結果,所以他才對梁屹說,現在還是爲時過早。
但不可否認,若這件事有人有足夠的力量在背後推動,并且影響足夠廣泛的話,還是會有人從中受益的,但那僅僅是小部分人。
假如梁屹真正的目的是這個,那麽他還是有可能做到的,并且也不排除能夠借此向上攀登的可能,畢竟身爲玄尊弟子,當别人在猶豫不前, 反複探索前路的時候, 他或許隻要沿着正确的方向走下去便可。
不管如何,私心也好,公心也罷,隻要不違背天夏律法, 他也是不會去多管的, 但同時他也會保持一定的關注。
因爲他一直認爲,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在上面支撐, 那麽許多事情很難保證不出現問題。
此中隻需要其他力量過來推你一下, 那多半就會出現偏移,世上有許多一開始看似出發點非常美好的事, 都是這麽背離初衷的。
這時青曙将這今天的報紙送了過來, 他拿來翻看了一會兒,就走到了天台之上,先把蟬鳴、驚霄二劍取來擦拭, 而後開始今晨的功課。
運功到了近午的時候,軍務署的批複被一名信使送了過來,這即是說,隻要建好護身密室,杏川道人一行人就可以去往下層了。
不過這裏他還需要再等一個人。
再是過去幾天過後,青曙來報, 說是左道人回來了。
張禦立刻讓他把人請進來, 不多時,左道人走入裏間, 見到他後,馬上快步上前執禮。
張禦回禮之後,道:“左道友, 此行可順利麽?”
左道人道:“左某已是把大緻情形弄清楚了。”他拿出一封文書,“詳細左某都已是寫在了此上, 請巡護過目。”
張禦接拿過來, 打開細看了起來。
這些時日, 左道人奉他之命去軍務署翻閱文冊, 主要是察看下層界的情況。
十年之前,奎宿群星尚是掌握了十多個下層, 然而到了如今,卻隻剩下四個,其中一個還岌岌可危,身爲巡護, 這個情況他必須設法搞清楚。
從左道人所列出的情況來看, 軍務署雖然有關注下層, 但是重點仍然放在外層之上,下層一直是處于守勢之中, 并沒有主動去開拓。
而所謂久守必失,在十二年前, 上宸天和神裔在下層忽然聯手,并同時于數個下層同時發動進攻,且一次投入了極大的力量。
軍務署在反應過來後已是來不及挽回劣勢了,所以看去失去的下層是在十年中逐漸丢失的, 可實際上優勢一開始便失去了,這些年不過是如他去過那處下層一般在勉強支撐了。
軍務署雖然也是開始重視, 現在唯有也是堅持之中, 因爲要反攻的話, 勢必要投入更多的軍力, 這對于外層影響就很大了。
軍務署還懷疑這是那兩家勢力利用這一點來牽制自己的兵力, 所以反而不敢妄動,下層也就一直維持如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局面。
左道人這時道:“下層這局面,除非有許多同道願意去往那裏才有可能挽回,可是如今願意去往下層的同道其實并不多,就算去了,也是以參悟磨練爲主,而并不是去剿殺敵人,實際上,大部分同道對下層都不怎麽重視。哪怕是軍務署中許多人都是如此。”
張禦考慮了一下,道:“這一次我從内層招攬了不少修士,他們會一同去往下層,至少要守住洪乙層界, 這件事我意就交由左道友你來牽頭。”
守住洪乙層界,這一方面他固然要借此來找尋源能, 但另一個,邪神神裔和上宸天之人聯手加大下層的侵襲,這絕不會是沒有緣由的,這不能容許再有突破了。
雖然以他的權柄無法左右軍務署的布置,但身爲巡護,他招募的人手卻是可由他來自由調度。
左道人立刻表态道:“願爲巡護分憂。”
張禦道:“那就勞煩左道友了,這些時日左道友來回奔波,也是辛苦,先去安歇幾日,回來在處置此事好了。”
而此時奎宿軍務署中,署主洪原秋正在大廳中接待兩個自玉京某處天機院到來的使者。
這兩人都是七八十歲的年紀,皆是大匠身份,其中一名于姓大匠道:“接到洪署主的問詢後,我們院主很是重視此事,特意派我們前來與洪署主确認此事。”
另一名龍姓大匠嚴肅道:“洪署主,打造上等外甲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現在我們材料齊備,可能也要用上兩年或者三年的工夫,期間還要不間斷的投入,我們要确認洪署主是否當真下此決心。”
洪原秋皺了下眉,兩年或者三年的連續投入,這裏還不算随後找尋合适人手的時間,那可能就要五六年了,到時候他可未必還會再坐在署主之位上了,而費盡心力爲後來人做嫁衣,他卻有些不情願的。
于姓大匠看了看他,道:“洪署主,我們這裏有一個選擇,署主不妨聽一聽?”
洪署主道:“于大匠請說。”
于大匠道:“北穹天室宿前些年曾在我們這裏訂造了一件上甲,上甲在兩年前就已經完成了,但問題是,這兩年來他們始終找不到合适的人來駕馭,而如今室宿換了一位署主,這位署主有玄尊化身坐鎮,根本不需要這件外甲。
所以洪署主若是願意支付打造這件外甲的耗用,那邊就可以将這件上甲轉讓給奎宿。”
洪原秋神情嚴肅起來,他先前已是知道,契合上甲的人非常難尋,現在看來,此事比想象之中還要困難的多。
他沉吟片刻,道:“此事容我再考慮一二。”
于大匠笑了一笑,道:“那自然可以,不過我們這裏還有一件東西,或許洪署主更感興趣。”他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役從便就将一份文冊遞上。
洪原秋接來翻了翻,不覺神情一怔,又皺了皺眉,擡頭看去,于大匠隻是微笑看向他。
他再是認真想了想,将文冊合上,道:“這般,請兩位大匠暫留幾天,我當會盡快給兩位一個交代的。”
于大匠呵呵一笑,站了起來,拱手一禮,道:“那我們便敬候洪署主的回音了。”
時間一晃,轉眼過去了三天。
這一日,張禦正在天台之上靜坐,忽然間天色一暗,而後一道璀璨光芒落照下來,正正投落他身前三尺之地,并且有仙音霓光自裏飄出。
他雙目睜開,看有一眼,起得身來,稍整衣袍,便往裏踏步而去,身影霎時便從天台之上消失不見。
張禦邁步光芒之中,沿着金光大道再往前去,幾步之後,發現自己再度進入了那片茶花園内。
那少年道人坐在一株古拙茶樹之下,周圍花瓣飛舞,有陣陣清香傳來。其人在座上對他打一個稽首,而後拂塵前指,道:“張巡護,請落座說話。”
張禦還有一禮,稱謝一聲,來至他面前坐定。
少年道人道:“這一次乙未天城之事已有結論,具體如何,我不便多言,巡護此回不懼危難,查明事真相,又尋得上一任巡護下落,玄廷之内對巡護也頗多褒獎,故有賜賞授下。
隻因此事涉及到一位玄尊,便不示以明诏了,且也有維護巡護之意,巡護可是明白麽?”
張禦點頭道:“禦明白。”
少年道對他一點頭,他手中拂塵一擺,一時便有燦燦光芒灑開,照耀滿園,而在光芒之中卻是飄蕩有三物,他道:“此三物道友可任取兩件。”
隻他說完之後,便微笑不言,并不去解釋這三件東西爲何物。
張禦目光落去,在這其中,當中那一根綻放出灼灼火芒的蟠龍銅樁最爲引人注目。
隻是這銅樁似是桀骜不馴,他氣機稍稍過去,上面便傳遞過來一股威壓淩迫之勢,似要将他強行壓服一般。
他目注片刻,料想這東西威能甚大,隻是如此強勢的法器,便是拿到了手中,恐怕也未必能自如運使,且他也并不喜歡其中那一股酷烈兇蠻之意,于是移開目光,往兩側看去。
飄懸在左邊的是一塊青白色玉佩,玉質細膩光潔,清光瑩瑩,正反兩面各有一條活靈活現的稚龍盤旋,看去好若活物一般。而在右邊,則是一卷隐藏在淡淡靈光之中的墨綠玉簡,在三物之中可謂最爲不起眼。
他思索了一下,心光上去一卷,就将那龍形玉佩和玉簡一同取了下來,并道:“禦取這兩物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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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